裴炎闭着眼边品酒边淡淡地道：“你筋脉纤细，身子亏欠太多，若不能易筋筏髓，此生难有所成，既然你不愿意在这天山白玉洗髓池里修炼筋骨，就算了。”
被裴炎一下子戳破今日来的目的，司空茉也没不好意思。
她今天这么厚脸皮，真就是来拜师的，就是惦念着他再替她金针度穴，传授武艺。
在司空本家的遭遇，让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她只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心机就能一往无前，毫无阻碍是不可能的。
没裴炎出手，她说不定早已死在司空本家，就算是勉强凭借那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逃脱，身边的在乎的人也得都死光了。
她原本在这世间就根基薄弱，在靖国公府邸多方人马监视下培养自己的势力，极为不易。
所以，她需要变强，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身边人的拖累。
可白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心知肚明，这具身体自幼还是真正的司空茉的灵魂所在时，就已经损伤太多，能不能活到二十都难说。
想要依靠正统修习之法速成，几乎不可能。
但裴炎却不同，他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肯定搜集无数歪门邪道。
他一手难得金针度穴的功夫比白嬷嬷的教导不知精妙了多少。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要来求他。
不管他出什么难题，只要不越过她的底线，她就接受。
所以，此刻司空茉只犹豫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坚毅之色，随后手脚利落地脱起衣衫来。
不一会，她身上便只脱得只剩一件碧色绣彩莲的软锦肚兜和一件白绸亵裤。
犹豫了半晌，她一咬牙，正要解肚兜的绳子，裴炎忽然懒洋洋地发话了：“行了，过来给本座倒酒。”
司空茉耳朵泛出一抹红来，她还是顺从地走到裴炎身边执壶为他斟酒。
只是裴炎这一次伸出的手却没有接过她的酒杯，而是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肚兜，然后一扯一抛就把司空茉一下子甩进了水池中央。
司空茉不防，大惊之下，跌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
她一阵咳嗽，正要骂人，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那一抹岚烟仿佛有生命的蛇一般，闻腥而动，一下子缠绕上她的颈项蜿蜒而下，绕过全身。
裴炎却再次悠悠地发话了：“丫头，你最好别随便说话，随便动，这妖岚之雾，是天下至毒，只有这洗髓池里的妖岚之水才能克制。”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你如果随便开口，这雾气就会钻入你的身体，自肺腑侵袭，若你六腑腐败化水而亡，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司空茉立刻不敢说话了。
额头上浸出细细的汗珠。
这妖岚之雾看似美丽，上了身，才知道它竟然无比阴寒。
浸泡到半身的妖岚之水却莫名其妙地让司空茉感觉越来越热。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冷如藏海高原冰川之风，腐骨蚀肉，而水却滚烫如岩浆，她只觉得下半身烫得皮开肉绽。
可司空茉知道这或许只是这些诡异东西混在一起的效果，神经传导而出的感觉，却未必是真的。
所以她死死咬住牙关，头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她咬得满口都是血腥味，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死死地盯住那一幅白玉屏风，仿佛上头能开出一朵花来。
裴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竟然这般有骨气和韧性么？
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地品起酒来，还唤人拿了奏折进来批阅。
直批得日头快要西沉，他才抬起眼，看向那水池中央的司空茉。
她脸色惨白，牙关紧闭，已经晕了过去，一嘴的血。
裴炎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轻叹了一声：“本以为是个聪明和软的，却不想你倒是与你母亲一样倔强，哼。”
随后他放下奏折，让伺候的太监们拿了出去，自己缓缓向水池中央走去。
那些岚烟仿佛极为怕他一般，走过之处，无不散开。
他手间拿了数根金针，手法利落地插在司空茉身上，不一会，司空茉原本僵硬如石的身子就软绵绵地往水里滑。
裴炎长臂一伸，将她捞在怀里，打横抱起上了岸。
司空茉一直在做梦，仿佛一会子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子又掉进了冰冷的寒潭里。
总有面目狰狞的蚀骨巨蛇不断地在追逐着她，咬得她浑身痛死。
还要吸取她口中的精气，她逃过，躲过，却终是避不过，她绝望，不再逃跑。
艹你大爷的，就你会咬人！
司空茉发狠地拼死转身抱着那巨蛇，一口咬住它猩红的蛇信，纵深一跃落下万丈深渊。
“啊——！”司空茉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同时‘呯’地一声撞上了什么。
口鼻唇齿一阵剧痛，她捂住唇，忍不住地叫出声，耳边却传来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蠢丫头，你想死么！”
她睁眸一望，却见一身素紫中衣的裴炎同样捂住自己口鼻，狭长诡美的眼眸，正阴狠狠地瞪着她。
司空茉楞了半晌，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唇，上头除了血腥味，有一股子淡淡的檀香。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傅，你刚才是不是在偷……。”
她顿了一下，还是不说了。
有些事，不说比较好。
说了就是错。
“怎么不说了？”裴炎舔着唇上的鲜血，阴森森地盯着司空茉细白的脖子。
他满腹郁气，快气炸了，今天见着这死丫头就总不顺心，脸还遭这臭丫头的各种‘袭击’。
他纵横江湖这些年，多久都没人能伤他一根毫毛，今儿倒好，上面下面都着了道。
如果不是……他干脆把这臭丫头玩死算了。
司空茉被他盯得一身恶寒，暗叫不妙。
她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只盖了张薄薄丝被，扯过衣服，七手八脚地边穿，边道：“师傅，徒儿知道您苦心孤诣，如今徒儿愚笨，不小心伤了师傅，待徒儿回去细细私下揣摩修习后，必定不负您这番教诲。”
算了，没根的太监是最难伺候的生物之一，走为上策。
她麻溜地一下子就拾掇好了，朝裴炎讨好地温婉笑笑，转身就走。
裴炎诡美狭眸微眯，竟然难得地没有为难她，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小丫头到底是心宽得无所谓男女大防，还是根本不将男女之情记于心间，只作为手中刀剑？
司空茉的性格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他在朝野江湖多年，却是第一次，摸不透这小丫头了。
裴炎沉思片刻，唤了身边常伺候的红衣大太监过来，淡淡吩咐：“小连子，让魅部选几个人，跟在贞敏郡主身边。”
小连子一愣，司礼监魅部的人通常都是顶尖的杀手，从来只执行千岁爷屠戮之命，这次要保护人？
他躬身遵命后，又忍不住看着裴炎有些苍白的脸色道：“千岁爷，您何必耗费真元为小郡主洗筋筏髓，伤到自己？”
真元乃武者立命之本，修炼不易，那小郡主到底凭什么让爷如此重视啊？！
裴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小连子立刻低头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