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了(1 / 1)

回到久违的老家,一切仿似那么陌生,这里早已失去了曾经的依靠和欢乐。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沉默,不想理睬任何人,过问任何事。每天除了发呆,思念,就是流泪。起床穿衣时会哭,端起饭碗时会哭,睡前哭,梦里也会哭醒。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亲。我不记得那个阶段爷爷奶奶是怎么对待我这个问题的,只知道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改变了哭的方式,我学会了忍,不再在有人的时候流泪,只会一个人躲进小房间哭泣。从不哭出声音来,我喜欢睁大眼睛,透过泪水看眼前昏暗的灯光。穿透着悲惨的世界和人生,痛到麻木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会习惯的!一切的苦难都会随时间而渐渐平复。我深知,泪水改变不了现实的残忍。

每天村里的小朋友照常上学。而我还是一言不发的呆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爷爷似乎感觉我这个状态不适合去学校。无论他们怎么哄我,我都无动于衷,不过我会很听话,很安静,从不添麻烦,像是被人提线的木偶。我找到了曾经为等待母亲而每天端坐的小板凳。似乎这是希望和动力。

入冬,父亲终于回来了,我没认出来,爷爷奶奶让我喊“爸爸”,我沉默以对,也不敢直视,父亲将我搂在怀里,我也不反抗,刚一松手,我就会跑进小房间,我不确定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故意要躲避父亲。父亲走进房间拿出给我新买的衣服,我全然无视。他很有智慧,抓住了我的弱点:“如果你愿意去学校上学并且成绩很好的情况下,每年寒暑假,国庆节,农忙,我都可以让爷爷送你过去看妈妈。”

听到这话,我猛然回头,认真地问父亲:“是真的吗?”父亲肯定回答,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找到爷爷,让爷爷送我去学校,爷爷说快要放寒假了,下学期再说,我坚决不同意,心里打算着快点入学,这样一来寒假我就能去母亲那里了。父亲知道后,没有办法带我来到了学校。几经周折,我插班成功,每天我用功学习,认真听课,努力将所有不懂的或没学习透彻的知识一一搞懂并熟记于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不仅将丢掉的课程补习了回来。而且在期末考试中语文单科第一,数学第三,总分全班第二名。全家人为我的努力感到欣慰也觉得吃惊。拿到奖状的时候,他们分别问我需要什么奖励,我不假思索地说:“我要去妈妈那里。”

父亲承诺,过完年送我过去,我哭着哀求:“爸,你之前答应了我,放了寒假就送我过去。”听到这话,父亲无奈,只好兑现承诺。实不相瞒,父亲从小到大,一直在我心里树起了一个榜样,通过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一直是讲信用,重承诺的人。答应过我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一路上父亲再三叮嘱我开学前一天一定要回去读书。我满口答应。临近村口的时候,父亲从口袋掏出钱给我,可能是知道继父家困难,补贴一些,希望我能过的好一点。我不记得父亲是怎么离开的,拿着钱就朝母亲家狂奔,母亲正蹲在地上摘菜,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大声喊:“妈!”,母亲激动地擦拭着双手,跑过来抱住我,她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混合着寒风,冰冰凉凉的,却温暖了我的心。我看到妹妹依旧趟在摇篮里。继父看到我,一改往日的面色,很和善,很亲热。我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他,他犹豫,我再三推脱,他高兴收下,并说等下上街买肉回来吃。

那些年,好像每个家里都非常困难,每个星期只能买一次猪肉,还专门挑肥的买。这样可以多熬点猪油出来,吃的最多的是“油盐饭”,最好吃的应该是蛋花饭,从小到大都喜欢吃鸡蛋,每次吃饭母亲还是保持着不吃荤菜的习惯,将鱼肉蛋都留给我。

这个假期是十分幸福的。朋友同学每天会到家里来,我和他们讲述着老家学校的不同,分享着我成绩上升的成就,过年的时候继父给了我十块钱,我花了一部分钱买了一把我梦寐以求的“手枪”,可以上塑料弹珠的那种,我拿着它打鸡,打狗,打小鸟,有时地上摆放着酒瓶子,练到最后我可以在十来米的距离里,将点亮的蜡烛灯火打灭,而蜡烛不倒。心里梦想着,长大了一定当个警察!从这一点上看,我对待学习这件事是精益求精的。

年初二去外公家拜年,母亲带着我在这里住上几天,很热闹,众多老表,七个舅舅都会回来。他们都爱好没日没夜的打麻将,老表们对我很好,与我不同的是,他们的压岁钱都自己装着用,出门都他们买单。我收到的压岁钱会一五一十地上交给母亲。

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正月十五,到了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第二天早饭后爷爷开着三轮车如期而至,临行前,我躲进厕所,躲着哭一会儿,妈妈叫我,我快速的擦拭着泪水,一遍一遍的,任由双手泪湿了,如何都擦不干。我恨自己的不坚强,爬上三轮车,渐行渐远,母亲抱着妹妹朝着我离去的方向跑着,走出村口。透过泪水再看不清母亲的身影,无数次恨不得跳下车飞奔回去,却一再忍受着。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流了多少泪,不知不觉我在三轮车的地板上睡着了。

当无尽的悲伤和痛苦缠绕着你的时候,要不让自己静下来,放空自己,要不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悲伤,那时的我显然不具备让自己静下来的境界,却有让自己忙起来的办法:读书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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