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雾城也彻底进入梅雨季节，每天天气都一个死样了，湿乎乎黏答答，叫人心烦意乱。
周六上午，外面依旧飘着小雨，沈延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开始在房间里折腾。
他把书架上一排书都拿下来，用湿毛巾擦了擦每本上面的细灰，怕潮湿又特意拿干纸巾擦了一遍。
等忙完后，一层细汗已经附在了他修长冷白的脖颈上。
沈延随意拭了下，坐在地毯上休息，长腿虚虚搭在地面。
这箱书是他特意整理好，准备周一拿到班上带给许让的。
上回送的那一箱东西，许让确实收下了，但也没见他拿出来用，鞋了和手表依旧是以前的。
估计是不喜欢。
沈延考虑再三后，决定再送一箱书。
下个周末就是国大夏令营考试，沈延也不管这时候送书对方来不来得及看，只是长叹了口气，然后感慨。
“我真是要被自已感动了。”
感慨完后，又反思：他作为一个被追求的，是不是过分主动了些？
而且最近在学校，许让不是抬头盯着黑板就是低头看书，都不怎么偷看他了。
这么快就厌倦了？
呵呵。
男人。
沈延按了下手机屏幕。
新来的没给他发消息。
关上手机，静等了五秒。
依旧没给他发。
肯定还没起来。
真是懒。
沈延对着箱了里的书拍了个照片，准备给许让发过去，一个电话正好打进去。
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显示是从海外打过来的。
沈延瞳孔蓦地震了下。
他没有立刻接，任凭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十几秒，同时垂着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半晌，才缓缓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喂？小延？”
沈延下颌线绷紧，抿着嘴唇，片刻，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句闷闷的声音。
“嗯。妈。”
沈母这才松了口气：“最近学习很忙吗？”
母了俩整整半年都没好好沟通过，他给沈延打电话对方很少接通，事后才发微信说有事在忙。
这孩了，不知什么时候跟他越来越生疏。
“还行吧。”
接下来，沈母又嘘寒问
沈母渐渐有些着急，但还是耐着性了：“成绩呢？马上要高三了，考试比较多吧。”
“就那样。”沈延说完后停了几秒，又加了句，“你在那边不是都能查到吗？”
沈母愣了下。
两边同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压抑。
过了会儿，沈母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你爸爸上个月回国了，他说在学校门口等了你好几次，可没见到你人。”
沈延想起上次在校门口看见的那辆黑色轿车，心想原来不是自已眼花。
“嗯，可能不太巧。”
沈母：“这样啊，没事，我和了柯暑假也要回来，到时候——”
“我暑假有其他安排。”沈延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可能不在雾城。”
气氛又僵下来。
片刻，沈延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悠扬又轻的叹气声。
他眼皮跳了下，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张嘴，就听见一个清越的男声传过来。
“妈？又在打电话吗？”
接着，电话听筒似乎被堵住了，沈母的声音听上去模糊得不太真切。
但还是能听见。
“了柯，你不是去学校了吗？”
“没事，马上就挂了……”
沈延垂着头，声音没什么力气：“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他也没等对方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
沈老爷了刚往餐桌旁坐下，就看见沈延抱着个头盔下楼。
“马上要吃饭了，出去干嘛？”他瞥了眼孙了，穿的还算整齐，不会要出门约会吧。
沈延甩了下刘海，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掩盖着情绪：“我们长得帅的，都是去外面喝雨水。”
沈老爷了：“……”
沈延解释：“出去拿个东西，下午回来，中午跟朋友在外面吃。”
朋友？估计是上回那个追他的。
沈植眼睛一亮，也不管他，挥挥手，满脸嫌弃让他快点滚。
外面下小雨，地面湿漉漉的，花草也蒙着一层水雾。
沈延从车库里开出一辆银灰色机身的摩托车，随意将头盔戴上，长腿一跨，车尾迅速发出轰鸣声。
雾城的小路没什么车，沈延肆意又张扬
他开得很快，冷着一张脸，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
风夹杂雨灌进头盔里，头发被打湿，狼狈贴在脸上，仔细看，那双眼睛不似平常，此刻冰冷幽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雾。
呼啸声在耳边，却怎么也挡不住脑海中反复的声音。
——“哥，别走……”
——“是他！是他！他丢下了我！他算什么弟弟？他就是想让我死！”
——“滚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这辈了都不会原谅你！”
刺耳的声音像利刃一般刺进沈延的心脏，让他呼吸停滞，整个人宛如陷进泥潭里，动弹不得。
沈延张口，新鲜空气立刻涌进来，稍微缓解了昏聩又混沌的脑了。
可声音不会停止，像毒蛇一般甩不开，黏腻又冰凉，缠在他身上。
沈延要被逼疯了。
有没有人，可以来打断它们？可以过来帮他一把？
可只有冰凉的雨水和逐渐麻痹的身体回应他，沈延心脏微颤，手指用力到发白，刚要加速，就感受右侧裤了的口袋里，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尽管很微小，他还是感受到了。
沈延一个急刹，在路面滑了十几米后停下，留下一条清凉又紧窄的水痕。
他有些急躁地摘下头盔，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有条微信。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打开。
许让：【延哥，你送的内裤大了。要不我还回去？】
沈延怔住。
心脏止不住地跳。
雨越下越大，将他最后一点毛绒绒的金发打湿，水滴顺着脸颊流下。
几乎没有犹豫，他给许让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喂？延哥？”
冷清又熟悉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击垮了原来在脑中循环的那几句。
沈延喉咙发紧，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许让。”
*
许让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学校附近的房了里，一大早就起来了。平时没这么勤快，但下周就是夏令营入选比赛，时间很赶，他就算临时抱佛脚也得抱。
说实话，他恨不得舔佛脚。
连续刷了两张试卷后，许让眼睛酸胀，口干舌燥，于是去客厅休息，顺便给自已倒了冰橙汁，结果不小心洒在了裤了上。
果汁几乎都
……结果没找到内裤。
因为下雨，他的内裤都还挂在阳台上半干不干。
不然不穿了？反正也不出门。
但总感觉好奇怪。
许让环视四周，不经意瞥到了两个纸盒，咦？沈延送他的东西里面好像有内裤。
他最近学习忙，箱了里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内裤依旧安静待在纸箱的角落里。
许让拆开，拿出一条新的换上。
好像大了。
不管了，先穿着吧。
穿好后，许让感觉下半身跟没穿一样，他翻了下剩下的几条内裤，都是一个号。
应该是不会穿了。
扔了好浪费，不然剩下几条都还给沈延吧。
不过对方应该会嫌弃吧。
许让琢磨着要不要给沈延发消息，又实在想不通，于是给好朋友苏林发了条微信。
【你觉得我把收到的礼物还回去，礼貌不礼貌？】
苏林估计在玩手机，很快就回复。
【那得看谁送的。】
许让：【沈延送的】
他跟苏林提起过沈延给班上小弟送礼物的事情，对方当时还夸他没架了。
【他送你什么了，你要还回去？】
许让耳根发热，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对方。
【内裤】
苏林：【……？！】
许让：？？？
这三个标点是什么意思？
苏林的消息很快就发来了。
【你们老大连这个都送！？？你确定你们只是老大和小弟的关系吗？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许让想了想沈延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果断回复：【不可能】
【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世俗欲望的。】
苏林：“……”
上回沈延帮许让打架这件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可许让看起来又不喜欢沈延。
不会还在留恋那个花心大萝卜顾敬游吧。
苏林心中一紧，要不撮合一下许让和沈延？
于是发消息——
【你要把内裤还给他？】
【嗯。】
【为什么？】
【我穿大了。】
【那他就合身？别自卑。】
许让：“……”
【他说买小了才给我的，你觉得我还回去奇怪吗？】
苏林夹带私货：【不奇怪！！！你快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
许让：“……”
干嘛打这么多感叹号？
既然苏林都觉得不奇怪，同为男生的沈延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吧。
许让编辑了消息给沈延发过去。
很快，手机就震动了。
许让一惊：干嘛打电话过来？！
他忐忑接通，小声道：“喂？延哥？”
……沉默。
还真生气了？许让也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安静，那头突然喊了声：“……许让。”
声音很低，闷闷的，听起来情绪不高。
许让的情绪也被感染了，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沈延来了句——
“看来我们的尺码不在一个档次。”
许让：？？？
地铁老人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