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 43(1 / 1)

蔺遥深深看着烛茗,很想问问他,“陪他睡觉”到底是怎么个陪法。

但还没等他开口,烛茗脑袋微微一偏,就在他怀里沉沉的睡死过去了。

烛茗微微仰起的头贴着他的下颌,呼吸间喷出的气在他喉咙处游荡,在脖颈上盖了一片湿热。

蔺遥身体微微颤抖,惊异于自己的变化,想要起身的瞬间被一股力量留在原地。

烛茗的手还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他愣住,心下叹气着躺回去,任凭他攥着,慢慢调整姿势以防自己碰触到他。

两人侧身相对地躺着,烛茗头顶的发旋落他眼里,像是巨大的漩涡,蛊惑着他的内心,吞噬着他的意识。

网上的人都在猜测他俩现在的关系。今晚热搜出来之后,认为两大对家关系依旧紧张的人纷纷倒戈向缓和派,就连平时被欺负得很惨的cp粉也隐隐有了扬眉吐气之势。

这些蔺遥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意,或者说,他也不甚明朗。

他和烛茗在过去十年相看两厌,互不干涉,忽然有朝一日被怪力乱神的事牵扯在一起,发现十年前的恩怨中全是误会。

那些原本生厌的东西不过是有色眼镜下令人麻木的虚无假象,两人的怨憎从基石开始崩塌,一时间所有情绪都找不到落脚点。

眼下的情形竟让他有些迷茫。明明和烛茗冰释前嫌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心底多了一丝不满足?还有令他费解的……那凭空生出的欲望。

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强忍着,粗重的呼吸落在烛茗的发梢,眼底泛起汹涌的前兆。

蔺遥咬牙闭上眼,试着清空思绪,在脑海里想要疯狂召唤小耳朵平时叽叽喳喳的娇贵模样。

可无论他怎么回想,脑海里都是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

烛茗在这里住了一周多,几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蔺遥头一次发现这个人竟然可以如此宅。作息很奇怪,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午饭就合一顿吃,足不出户,乌龙拉都拉不出去。难怪他住在这里毫无顾虑,完全不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看不下去的蔺遥无奈把他丢进家里的小健身房,让他好歹注意注意体型管理。

不提这事儿倒还好,这一督促,烛茗就更不出门了。每天吃饭、睡觉、写歌、锻炼,没事儿还要和自己比一比腹肌。

腹肌,说到腹肌……

蔺遥不自觉地睁开眼,想去看一眼他这几天的健身成果。

可映入眼帘的,是他剔透的嘴唇。

这一眼差点看得他没办法呼吸。

蔺遥红着眼睛,抬手,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背。

窗外的风猎猎作响,据说年后又有一波寒潮,冷风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光是听了就让人牙齿打颤。蔺遥眸光落在远处的落地窗帘,心里希望寒风能将屋里的炽热也吹得一干二净。

过了许久,烛茗似乎已然陷入深度睡眠,攥着他衣角的手渐渐卸去了力量,手臂滑落,轻轻搭在床上。蔺遥轻轻叹息,小心翼翼将身体抽离,转身进了客卧的洗手间。

等他出来时,床上那位大兄弟的睡姿依然没变,侧身蜷成一团。

他不由皱起眉。

这个姿势并不是很好,且不说长久的左侧卧位睡姿会压迫心脏,这样类似婴孩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小耳朵曾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大概就是母亲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睡熟后恨不得把自己抱成一个球,到后来情绪渐渐好转过来,才恢复了奔放的睡姿。

他怎么会缺少安全感呢?蔺遥想不通,那么骄矜的人,有底气有实力有资本,怎么还这么不安,以至于酒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成了粘人精。

只是粘人精身上五位数的衣服全是褶皱瞬间吸引了蔺遥的注意,这位家务强迫症先生心头一阵窒息,似乎忘了刚才自己的事态,抬脚上来帮粘人精先生换睡衣。

……

帮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蔺遥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感到有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在腿上摩挲。

诧然地看过去。

“……你个小白眼狼。”

只见乌龙在黑暗中爬上床,径直钻进烛茗的被窝,横在两人中间,悠然合眼。

蔺遥无语凝噎。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崽,都没见过乌龙对谁像对烛茗这样热情。请问到底谁才是主人啊???

烛茗睡得死沉,乌龙赶也赶不走,蔺遥瞪了这只心里没数的狗一眼,离开了客卧。

走廊里安安静静,只有楼下的钟表声滴答作响。

蔺遥洗漱完,半敞着睡衣下楼检查门窗,泡了杯醒酒茶,接着去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将冷冻的肉拿进冷藏柜里化冻,好明天直接烹调。

明天就不做太荤腥的菜了,他醉成这样恐怕明天没胃口,不如炖个汤……他想着,突然站在空旷的客厅怔怔出神。

除了蔺迩,烛茗是第二个在他家留宿的人,一住就是这么久,久到……他甚至觉得烛茗住在这里是这么理所当然。

今天他借口开车,在饭局上百般抵挡,最终才能以茶代酒,熬过那群老狐狸们的灌酒。

可他明明没喝酒,为什么觉得整个人这么醉?总是想些不该想的,做些不该做的。

他就这么静静在客厅站了许久,直到睡意彻底袭来,让他没有心思再想和烛茗有关的事情,他才回屋。

本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晚上又做起了和烛茗有关的梦。

说是梦,却又比梦要真实。不像是做梦,倒像是……进入了谁的记忆。

整个梦境笼罩着一层陈旧的色彩,他站在一条长且窄的路上,两边是一片白茫茫,雾蒙蒙,伸手一碰,才发现那不是烟雾,而是高墙。

墙面再被他碰触过后,突然浮现出了繁复缭乱的纹样。纹样颇为眼熟,和烛茗手臂上的简直一模一样,不过放大了很多倍,显得更加诡谲。

这场梦也是那续命系统的杰作吗?蔺遥压下心底的困惑,往路的远方看去。

这条路的前方没有尽头,后方……

后方是高百尺的悬崖,他微微撤了一步,就有砖石跌落。

蔺遥不假思索地朝前走去,直到看见一道虚掩的门。

他停下脚步,试探地往里看去,整个人愣在原地。

门里站着的……是他自己,是十八岁的蔺遥。

他看见少年的自己在杨方面前,正满怀自信地表示,他一定带着队员们会将出道曲表现得很出色。

他从来没忘记过那天,他的表情是那么无懈可击,胜券在握到连杨总都赞赏他比同龄人沉稳可靠的气质。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的蔺遥没有退路。

父亲错信朋友投资失败在家,母亲因自责而离开,小耳朵整日惶惶,除了抱着个电台度日根本无法重新回归正常生活。他必须要胜利,必须要出人头地,他扛着整个家的担子,撑着小耳朵的未来。

别人眼里的少年全是假象,但他不得得带着那副面具去博得人们的喜爱,去求得市场和资本的青睐,用尽全力许给自己和爱的人一个未来。

他的粉丝都说粉他值得,他业务能力强,他努力,他正直,他从不传绯闻,他全心全意回应着粉丝的喜欢。

那是他们不知道,没有这些狂热而沉甸甸的爱和期待,他走不到现在。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这世间没有理所当然的爱,他的所谓“值得”,不过是在尽力回馈这些成为他的翅膀、曾给予过他力量的人。

他从少年的自己身上收回视线,猛地惊觉,这应该是烛茗对他怨怼的起点。他应该就是在这扇门后,听到的是自己抢走资源后的趾高气昂。

蔺遥心里陡然焦急起来,四下张望。既然这是当年的场景,那么烛茗呢?

他向身后看,临近悬崖那端没有烛茗身影。

一回头,在这条路的前方,忽地闪过一道身影。

背影萧瑟而瘦削,步伐跌撞,蔺遥眼里一亮,拔腿跟上,想要追上烛茗,当年的烛茗。

人没追上,他停在了另一扇门前。

这扇门大敞着,他却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十六岁的烛茗在门里,坐在钢琴前,眼底一片乌黑。他每弹一段旋律,就在纸上记下几笔。如此反复,直到一首歌的副歌部分成型。

蔺遥看得有些痴迷,他出道后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见过烛茗工作,尽管那时大家都在一个公司,却几乎没有打过照面,他对烛茗的了解也仅限于媒体、视频和小耳朵嘴里。

那首副歌的旋律他太熟悉了——《当且仅当》——和他们打得昏天黑地的那首烛茗出道曲。

当时bm的主唱宋一杭还和林岱桥揣测,是不是公司为了打造创作人的人设,故意高价买了制作说是烛茗原创。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盲目自信和骄傲。

他在门外看着烛茗创作,作完曲是编曲,编完曲是填词,等歌曲录制完,再通过公司请来编舞老师研究这首主打歌的舞蹈编排。

蔺遥抱臂靠在门上,兴味盎然地看着烛茗给公司打电话,听着听着不禁哑然。

“我想约练习室,我什么时间都可以,你先告诉我bm约的是哪几天。”烛茗小大人似的淡淡地说。

原来如此,难怪他觉得很少在公司见到他。

刻意避开bm所有训练时间,连公司年会都几乎避免同时出现的人,怎么可能常常打照面?

这份爱憎分明,既让他有些怅然,又莫名觉得可爱。

心思微动间,少年烛茗突然如一阵烟,在他眼前消散了。

蔺遥心里暗骂一声,扶着墙壁往前走去。刚走没两步,他又看到了一扇门。这扇门似曾相识,像是公司大楼里紧急通道的防火门。

他正要试着推开门,忽然飘来一阵青烟,消失的烛茗重新出现在他眼前。这个虚影看不见他,他也碰不到这个虚影,虚影似乎只是按照记忆,在完成着他过去曾做过的事情。

虚影里的烛茗推开了门,在迈出脚的瞬间缩了回来。蔺遥俯身,顺着门缝看去……又特么看到了自己。

如果不是烛茗这是无意的动作,他真怀疑这人是自己的私生粉,酷爱在门外偷窥的那种!

他看见自己缩在楼梯间,躲在监控照不到的角落里抽烟,坐在地下两腿叉开,颓废地仰着头,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曾有人路过。

那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

小耳朵的眼睛治疗不顺,复诊情况更恶化,原本还有光感,后来连光感都没有了。

团内成员不知为何总是发生口角,镜头前堆满了笑容的人回到宿舍就拉下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林岱桥更是时常走神,网上关于他的恋爱传言甚嚣尘上他也不在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能让他好好坦白,他只好躲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尝试抽烟。听人说这样能缓解压力,可是滋味并不好受,口腔鼻腔受到刺激,电影镜头里烟雾缭绕的成熟感在他看来只想作呕。回家还被嗅觉灵敏的蔺迩一顿大骂,导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玩意儿。

他默默起身,心说自己这般丑态原来都被烛茗看在眼里,却发现烛茗在墙这边坐下,抱着膝盖沉默。

从蔺遥的角度看去,年轻的他和年轻的烛茗背靠着背,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一堵墙。

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他应该也是想来找个地方发泄的吧?蔺遥心想,那时的烛茗又在经历什么?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因为下一刻,眼前抱膝的烛茗就消失在面前。

蔺遥继续向前,脚上的步伐似乎更加沉重,在这个梦里留得越久,他就越怅然,越想了解烛茗,越想……触碰到那个虚影。

这条路没有尽头,他扶着墙上花纹往前走,渐渐明白这是一条长达十年的路。他无法看尽烛茗这十年,墙壁上的雾气突然开始涌动,将他包裹。

蔺遥冷眼看着周遭的白烟雾气笼罩着自己,淡定站在原地。

“你这系统半夜不好好睡觉,还想玩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居然有声音回答了他:“最后再看点有趣的。”

那声音空旷幽远,带着金属质感,像极了没有调试好的智能语音机器人。

蔺遥面无表情:“……”

内心:草,还真能说话?

浓雾散去,白茫茫的一片中,刺眼的鲜红猛地呈现在眼前。

他快步走过去,烛茗躺在血泊中,手指尖微微抽动,眼睛艰难地想要睁开。

这画面他太眼熟了,平安夜那天的一分一秒都历历在目!

按照记忆,很快他就会出现,去试探他的脉搏,去打救护车,被他无意识拽上车……可是没有,烟雾中没有任何人出现,只有烛茗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体渐渐冰冷。

要让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烛茗在眼前死去,他做不到!

仿佛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蔺遥脸色瞬间惨白,他伸手想要把烛茗从地上抱起,却只能从虚影中穿透,根本碰不到实体。

尽管知道眼前并非真实,他却紧张到汗浸湿了满背。

地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嘴里还在呢喃。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连蔺遥自己都没察觉,他声音里的怒意直至云霄,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吼道。

无措的他俯下身,艰难地辨听烛茗的声音。和那天在救护车上一样,他听见烛茗唇瓣微顿,低声说:我还不能死……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天地旋转,等他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怪异。

他无法左右转动头,只能看着前方……而这个前方,是空中!

他居然成了地上的烛茗,而眼里所能看到的,是那天昏迷中的烛茗看见的幻想。

四周泛着白光的烟雾中钻出一个个人影,那些人影探头探脑地包围了他,拽着他的衣袖和裤腿,发出的刺耳尖叫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人影后是光怪陆离的世界,远处末日的云海在翻腾。

恍惚中,蔺遥看见有张恬淡的笑容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张面孔,烛茗的意识就从身体里挣脱,奋力挣脱开层层叠叠的人影向远处冲出去,而那笑容在他踏出第一步后,消散殆尽。

“我还不能死……”烛茗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蔺遥眨眼间又回到了旁观者的位置。

“他原本会死的。”系统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在失血过多前本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他的血液会变得干涸,会带着不甘心结束他的九周年艺人生涯。”

蔺遥垂眸,落在地上那摊他无法改变,扩散流淌地越来越大的血液上,一言不发。

如果他没有在那天出去,他不会看见烛茗翻窗,而屋内酒意酣然的人也只会把这声巨响当成工作人员的失误,不仔细看,没有人看见后院灌木丛前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如果发现他的不是自己,是看不惯烛茗嚣张做派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狠心放任他在这里。

“只有强烈求生的渴望才能被我们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继续道,“我们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活下去。”

蔺遥颔首,他知道系统在说什么,他自己,便是烛茗的生机。

“所以他从那天起到现在经历的病痛,不该被视为痛苦。这一切都不过是代价,用病痛换一个生机,是我们的仁慈。”

蔺遥动了动嘴角,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被病痛折磨的人生,和心灰俱灭的放弃生命,虽然残忍了些,但如果选择放在烛茗面前,他大概会选前者吧。

那么小就直面资源被抢,他竟没有委屈地掉一滴眼泪,坐在钢琴前一首接一首的输出,满腔怨愤都化成前行的动力。

所有未能摧毁他的,都将成为他踩在脚下的;所有未能杀死他的,都将赋予他的涅槃和新生。

这……才应该是他认识的烛茗啊!

“哈哈哈……”系统突然笑得宛如杠铃砸地,“行了,你该去给我们的烛宝宝做饭了,我们有缘再见哈。”

“……”

蔺遥嘴角抽搐,你们的烛宝宝?是想恶心谁啊?

他睁开眼,第一次觉得一场梦如此清醒,如此疲惫。

看了看表,翻身下床。

下楼前路过客卧,忍不住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乌龙警惕地睁眼坐起,看到是他,立刻跳下床走到他脚边。蔺遥走近,坐在床边,抬手碰了碰烛茗那白的不像话的脸。

有血色,有温度,和梦里那样惨烈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人低沉平稳的呼吸这么令人安心。

乌龙低头咬着他的拖鞋,他“嘘”了一声,乌龙叽里咕噜的声音弱了下去,而他抬起烛茗的手,轻轻在那已经显示着48%生命值的手腕上落下一吻。

无论如何,谢谢你让他活下来。

*

烛茗揉着宿醉的脑袋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蔺遥做的汤,一边纳闷。

怎么感觉今天蔺遥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

他低头看了看把狗粮盆自行端到脚边的乌龙,自言自语:“你的老父亲他怎么回事?吃错药了?那个眼神真的是让我觉得我哪里对不起他,就……形容不出来,就是那种……除了意味深长,还是意味深长的眼神!”

乌龙嗷呜了一声,吃得更加欢快。

“我也是……喝多了还没清醒,跟你说有什么用?”

他藏不住心思也藏不住话,看到蔺遥拎着吸尘器从屋里出来,放下碗抬起头:“贤惠的蔺老师,你歇会儿,大扫除不差这一会儿,咱聊聊?”

贤惠你大爷。蔺遥忍受着这张永远出言不逊的嘴,差点把贵出天际的吸尘器扔到烛茗脸上,把扫除工具放回原位,挽着袖子慢条斯理地走下楼。

“我昨晚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烛茗直起身,担忧地问,“我对自己的酒品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就是喝多了说话总得罪人,我没瞎说什么大实话吧?”

“我看你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太准确……”蔺遥走近,靠在桌上,抱起臂低头看他,毫不留情地揭露着昨天的粘人精,“把你送回房间后你抓着我不让我走。”

“卧槽。”烛茗难以置信地爆粗。

蔺遥:“你还撒娇说让我陪你睡觉。”

烛茗:“……你听错了,我不会撒娇。”

蔺遥:“你把我拽到床上还往我怀里钻。”

烛茗:“歪日,我……蔺老师你讲笑话这么牛逼的吗?跟真的似的。”

蔺遥:“我帮你换的睡衣。”

烛茗低头看了看这一身崭新的睡衣:“……”

他端起那碗没喝完的汤,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压压惊,放下碗,气势雄壮的说:“别骗人!我不信!”

“家里有监控,你要不要看看?”蔺遥嗤笑一声,扬眉看他,“乌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怕他出事乱跑,每个屋都有。”

“???”

不死心不肯相信的烛茗为了自证酒品,最终黑着脸和蔺遥一起看完了昨晚的全程监控。

他脸色漆黑,咬着牙关,眼露凶光看着视频里幼稚到不行的自己,非常想穿越到过去把这个不得体的家伙掐死。

蔺遥没他这么羞愤难耐,他只是觉得……和当事人一起看着昨晚近乎暧昧的回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将监控暂停在他离开客卧后的画面,关掉电脑,好整以暇地看他:“现在信了?”

“您可闭嘴吧,给我一条缝我立刻就能钻进去了。”烛茗没好气地说,“不过你中间在洗手间怎么呆了那么久?晚上吃坏了?”

“……”蔺遥拒绝回答。

烛茗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起身指着书桌上全家福里的小耳朵问:“她只能在家呆着吗?我看她一个人都能从家里走到你家,有点厉害。”

蔺遥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笑了笑,说:“除了看不见,她一直想做到和正常人一样。”

一样能散步,能读书,能交流,能感受这个世界。

“可以做到吗?”烛茗刨根问底道。他知道,如果他想为小耳朵写歌,首先就得了解她的世界。

“可以提高她的生活质量。”蔺遥说,“她在外会戴声呐眼镜,还有配备了障碍感应器的激光手杖,只要能帮助她生活的,我都会给她买。”

“科技的发展一直在弥合普通人和残障人之间的距离,只是……人的意识之间的差距是没办法平衡的。”

烛茗:“你是说……歧视吗?”

蔺遥点头,又摇头:“有些时候,也不光是歧视。关心不代表可怜,有时候怜悯这种心态也会伤害他们。因为他们只想被当做普通人的一员,被平等的对待。你别看她一天咋咋呼呼的,她现在就在盲人康复中心实习,专门帮别人心理疏导呢。”

烛茗一愣:“我怎么觉得,她心理疏导的内容就是给别人听我的歌呢?”

蔺遥:“……”

讲道理,就小耳朵这德性,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眼下,两人也就聊起小耳朵没那么尴尬。可聊完小耳朵,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烛茗局促地笑笑:“昨晚对不住啊。”

蔺遥眼眸沉静,摇头分析:“昨晚你手臂上一直在闪,我觉得可能不只是你的问题,有可能是……病症。”

“什么病能让我神志不清像个傻逼?”烛茗不屑道。

蔺遥打开电脑,飞快的输入搜索词,一敲回车:“阿尔茨海默。”

俗称老年痴呆。

“……打扰了。”

那还是耍酒疯好一点。

烛茗觉得蔺遥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放宽心,别太纠结在自己酒后的醉态上,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在意,疯狂在手机上搜索相关病症,甚至还给顾医生发去了咨询。

顾燃回他:我是你的私人医生吗?我院精神科门诊欢迎你。

为自己点蜡:年轻人有得这病的吗?

顾燃: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的群体越来越壮大了,不过发病的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人。

为自己点蜡:那应该轮不到我哈?

顾燃:你现在像极了我家那个为了找借口请病假把我八年临床教科书都借走的侄子。

为自己点蜡:……

他现在不需要借书,烛茗心里疯狂吐槽,他感觉自己在生命值充满前,可以把教科书上写的病都经历一遍。

他走到门口,看了眼在客厅帮乌龙拴好链子准备去遛狗的蔺遥,淡淡地笑了。

不管怎么着,先抱紧这位哥的大腿再说。

蔺遥赋闲遛狗,他已经回工作室准备开工。

姑娘们都已经回来,neverland女团的正式训练立刻开始。

秦怀嘴上天天在群里插科打诨,可天天完成训练打卡一次不落,短短一个春节过去,薄弱的舞蹈方面有不少进步。就连没有训练计划的石玥也没有闲着,参照着秦怀的标准自己在家练,程颐舟老师每天还特自豪的录小视频发给他炫耀,仿佛一直不让姑娘出道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女团初具雏形,烛茗挑了几首经典组合曲目作为参加比赛前的训练项目。刀群舞的整齐程度,支撑唱跳的体力耐力,还有团队声音的配合,都要通过练习来不断提高。

整整一下午,他陪着姑娘们练,自己逐渐找回了受伤前的感觉。

酣畅淋漓,尽兴却又永远不会感到满足。

结束后,满头大汗的姑娘们席地而坐,而他接到了制片人崔嗣文的电话。

节目组已经选定六组参赛嘉宾,除了一家最终因行程原因放弃,他和姑娘们获得了正式的竞演资格,成为五组参赛嘉宾中的一员。

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中,不过通知比他想象得还早。

不难想象,在蔺遥确定参加节目的前提下,在他和蔺遥的话题甚嚣尘上的现在,现成的话题,现成的热度,哪一位制片人都不会轻易放弃他和蔺遥同台的机会。

只是节目组对他另有要求。

他挂了电话,对姑娘们说:“节目已经确定能上了,2月14号节目组会来工作室录前期自我介绍和下发任务要求,28号录制正式开始。”

“情人节录节目……这个节目组不会都是单身狗吧?”秦怀乐道。

烛茗轻笑:“是不是单身狗不知道,但绝对是恶犬。14号那天录制的时候你们记得仔细听规则,然后告诉我。听说总导演为了比赛的公平性和透明度,每场竞演都是全程直播。”

“前期录制你不在吗?”殷柠听出他的话意,忍不住问。

“不在,节目组想搞惊喜和神秘嘉宾,我第一期竞演直播才会出现。”烛茗耸肩,“不过我也是真的有事,专辑收录曲制作也刚好安排在那几天了。”

节目组让他出场晚,是想制造绝对爆点。的确,没有什么比直播时突然烛茗登场更震撼和劲爆的。

但这却会对姑娘们不利,没有前辈组现身撑腰,很有可能气势就比其他人低了一等。

他压下心里这些担忧,将绝对自负的那面展现给女孩子们:“别担心,我从来不怀疑我的眼光。”

所有人眼里都充满了期待,只有秦怀翻白眼:“你的眼光没能让你认识到蔺遥的好。”

烛茗:“……”

他忍了,毕竟这姑娘灵魂吐槽算得上是团内最强综艺担了。

海音这次的节目搞得神秘,第一次录制时才能知道竞演的具体模式。所有人都在猜测会以什么样的主题和方式进行,只有烛茗一眼锁定了最后的出道舞台。

他算了一下日程,撩起眼皮看向石玥:“你那首自作曲,可以放在出道舞台表演。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着了。”

石玥是受宠若惊,一旁叶新桃却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剑指决赛舞台?万一中间有淘汰环节怎么办?”

“能怎么办,除了拼命不要被淘汰,还能怎么办?”烛茗说。

这也是他让他们现在开始着手准备的原因。

当已经为之付出了汗水后,任何想要阻止你停下脚步之事,都不可以向其妥协。

“可我……那首自作曲很粗糙。”石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除了歌曲的主旋律,几乎只是换着和弦的弹唱,没有任何编曲在其中。

“编曲简单啊,想试的话现在就可以编。”烛茗起身,“工作室有设备,要来吗?”

女孩们齐齐亮着眼睛看着他,跟着烛茗进了工作室里他的专属工作间。

俞可爱走在最后,无奈地笑着:“就这点劲头,真的是十年都没变过。”

五颗脑袋围在烛茗电脑前,看着烛茗几乎听了一遍就把主旋律的谱扒了下来,音高音长和石玥的demo一模一样。

随后,人生第一次见证一个编曲人的鬼斧神工。

“我就按我熟悉的风格来了哦。”这是烛茗说的第一句话。

“速度快一点会比较燃。”

“写鼓节奏。”

“加上吉他。”

“来贝斯,让整个曲子更饱满一些。”

“intro用钢琴,中间加点装饰的音。”

“扩展一下和弦小调。”

“加点电子音。”

“……”

大概半个小时,简单的从前奏到第一段副歌的编曲就已经成型。

除了见识过烛茗能力的俞可爱见怪不怪,其他人无一不是瞠目结舌。烛茗的编曲完全把这首歌变成了他的风格,从节奏,到重拍,甚至前奏刚一响起,就让人觉得这是烛茗自己的歌。

这样强烈的个人风格,在整个乐坛一枝独秀了十年。

“我怎么觉得……这么简单?”秦怀用胳膊捣了捣石玥。

叶新桃和殷柠双双吐槽她:“你行你上。”

石玥欲哭无泪:“我看我爸在家写歌也是这么简单。然而,要是能做到烛老师这样,你会钢琴会吉他会贝斯会鼓……就行了。”问题是她摸鱼十九年,除了吉他弹得好,别的也不会啊!

“???就、就行了?姐妹你不觉得这个‘就’字,用得过于草率了吗!”

十年的花式彩虹屁烛茗早都听腻了,他转了转脖子,把姑娘们都打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想做什么样的出道曲,走出去找到闷闷不乐了一天的蒋星盼。

这位先生自从他受伤之后就开始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今天一来工作室就冲他嚷嚷着自己好像失宠了。烛茗挤了挤眉心,斟酌着措辞。

蒋星盼看着烛茗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唉声叹气后宽宏大量地说:“烛总,哄人的话憋不出来可以不用硬想。”

话音刚落,就看见烛茗笑逐颜开:“太好了,反正我也说不出口,走,开车去星晨。”

“???你还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完了你真的不爱你亲爱的助理了!”蒋星盼哭丧着脸,还没哀叹完,突然回味过来,“去星晨干嘛?”

“找找杨总,聊聊过去。”

烛茗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出道曲的事情他本不想再计较,可现在星晨自己把这件事捅出去,蔺遥又不敢撕破脸只能悄悄查,敢站在杨方面前质问的,好像只有自己这个当年的受害者了。

*

星晨娱乐的大厦里,男人带着墨镜,一袭风衣,踩着马丁靴,快步穿过大堂消失在电梯里,周遭的员工都愣在原地。

“卧槽那是那是那是烛茗吧?!”

“他怎么来星晨了???从他解约后多久没来过了?”

“妈的这人也太帅了,拍照了吗?”

“没啊,我手机都差点摔掉了!!!”

他无视了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径直叩开杨方的门。

“都说了我和你提前约了,这姐姐就是不信。”烛茗边抱怨边走进去,把满脸通红的秘书关在门外,“杨总,我不喜欢绕弯,就来找您了。您倒是说说,你在搞什么名堂啊?”

杨方一脸憨厚宽和相,起身迎着烛茗进来,不自觉地抬手擦擦汗。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骄纵恣意,妄为得像个孩子,可某些方面显得颇为成熟,从十六岁就看得出不是好拿捏的主。

他赔笑着道歉,真真假假得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辩解之词。

烛茗不耐烦听,打断他,直截了当地说:“当年我都可以和星晨和平分手,和平解约,我不相信蔺遥这十年任劳任怨却只能落得个被您落井下石的下场。您就直接告诉我,是谁蛊惑您这么做的,或者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在替谁考虑。”

杨方被烛茗犀利的眼神逼得退后了一步,他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开合。

烛茗见他有些动摇,双手插兜走近杨方,站在他对面,平静的声音里带着冷意:“我没记错的话,蔺遥当年可是十年分成合约眼睛一眨不眨就签了的。”

十年,相当于卖身给了星晨,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后星晨和他分成的比例却十年没变过。说白了,星晨吸了蔺遥十年血,靠他养活了星晨这一大家子。

他不知道蔺遥为什么会这么签,但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小耳朵受伤后……大概是治疗要花钱吧?十八岁的男孩上哪里拿那么多钱呢?

他的眼神变得悲悯:“如果这十年感情说没就没,连东家都不考虑他的名声的话,我不介意替他考虑一下的。”

杨方错愕,他被烛茗的想法吓了一跳。

微博上发声为蔺遥表态还不够吗?他还想做什么?知道这件事后他不应该讨厌蔺遥的吗?

烛茗淡淡地笑了一下,向前倾身,将杨方逼到桌角。

“我劝你不要仗着他脾气好,在最后这几个月还要利用他。”

“直接停止合同,把蔺遥签到我工作室的事情,我可是干得出来的。”

“不就是违约金吗?我缺那点钱?”

作者有话要说:  ======================

爆肝万字太累了,作者不是没话说,是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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