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开香满庭此时的苑家一片灯火通明。
院外已经收拾干净，恢复了往日景象
忙碌的灶房也到了尾声，一群来帮忙的妇人已经不知谢了多少回，这才满脸带笑的捧着或是锅或是碗碟走了
堂屋里，烛火旺盛，杨里正竟也在其中，他脸色难看，眼中比起以往竟多了几分坚毅
“如今的村子不同以往
我提议，我们自己建个城墙，只留东、西两门，轮流派人看守，这样不管谁来谁往都在我们掌控中。”
苑老头有些意外，没说话，自是看向了慕兮玉，一副自家她做主的样子。
慕兮玉抿了抿唇，指尖捻了捻，手掌心强烈的灼烧感提醒她先前做了什么
“这事儿如果是合乎律法的，那么造了也无妨，在这边境，多一道围墙，便是多一重保障，反正如今砖也是我们自己烧的”
慕兮玉话还未说完，杨里正已经连连摆手了
“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是好心我知道，但升米恩斗米仇，你也得有个度”
这话杨里正已经不知第几次劝了，但看如今慕兮玉的样子还是没走心。
对上那双关怀的眼，慕兮玉想要辩白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那就听您的”
杨里正笑了，面庞虽然还有些红，但是一双睿智的眸子却是深邃无比
“好你信我你对荒山村有恩，对我老头子更是百般照应，往后就如今日一般，荒山村就是你的臂膀，老头子我在一日，便会为你分忧一日”
“里正爷爷”
慕兮玉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发酸，苑老头叹了口气，起身对杨里正道
“老哥啊老哥，你又把我家娃儿弄哭了，还喊你爷爷咧她从前的亲爷爷可不怎么样，就知道巴着她要银子，你说这可怎么好”
被点到名儿，慕兮玉有些狼狈的用手背抹蹭着眼睛
曲氏和苑胜男对视一眼，都是一声叹
唯独坐在门口那里的关亥北僵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都放空了
他知道逢春比他小，也知道逢春是早产儿，身量单薄瘦削
可看多了这位对许多事儿都信手拈来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也会一时的触动流眼泪
虽然不是那种一眼看见就能感受到的强大的人，可也是威严甚重
虽说平日里与村子里人说话完全没有体现，但一旦说起正事儿，那气势也不是唬人的
可就是这么个人，现下，却用手背笨拙的为自己胡乱的眼泪，却越蹭越红的样子
“这这逢春啊老头子我也没说什么啊”
不同于关亥北的反应，杨里正是一脸的无错中还夹杂着些许幸福
天知道，他儿子孙子一个比一个糙，家里一个女娃娃都没有，哪儿见过慕兮玉这么好看的少年郎红着眼睛的样子
一颗老心早就化成水儿了
“莫哭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措的在慕兮玉椅子旁晃悠着，不时抬头看看苑老头，一脸求助的样子
“我没事儿”慕兮玉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声音自然的柔和了下来，听起来软绵绵的，更好欺负了
“就是一时颇有感触罢了”
慕兮玉抿了抿唇，抬头看见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念头一起，便张口道
“我我长在幕府，却从未开心过慕维越故意冷落我和娘亲，那妾室就带着那庶子故意在我们跟前晃悠
我幼时也曾期待过父母双全可后来就知道这是不可能
我眼尾这红印，被那庶子嘲讽不知多少回，后来就蓄了发，用以遮挡
后来头发长长的几乎遮挡了半张脸的样子，又被那几个一起来的庶子羞辱
长此以往，我连房门也不爱出了，就窝在书房里”
屋内静悄悄的，曲氏和苑胜男也笑不出来了，就连关亥北都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听着这一切
而慕兮玉还在双目放空的说着，像是在为自己表述，也像是在替别人说着心中所想
“我知外公外婆还有舅舅都待我好，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大多都在慕府里
家里来人喊我待客，他们也都是一副表面尊敬，眼里看不起我的样子亲生的奶奶也是如此
我更没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父亲，居然是那种不堪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苑胜男脸色一变，突的起了身，锢住慕兮玉的肩膀狠狠的晃了晃
“别想了，他就是个渣滓。老娘早晚让那对奸夫好看！”
慕兮玉从过往中回神，对上的就是苑胜男那张生气十足的脸，一如初见
笑着回抱住自家娘亲的纤腰，慕兮玉笑着闷声道
“您放心吧，我也想让他们好看呢，到时候我把他们拎出来，我们娘俩就把他们一顿好打怎么样？”
“臭小子就会折腾你娘”
苑胜男扯了扯慕兮玉鬓间的发，却是笑的张扬明媚，亦如初见
“我说老哥，您看我家娃儿可怜的，你喜欢我家娃儿不”
“喜欢啊”杨里正早就心疼的红了眼，听见这话想都没想就应道
苑老头扯了扯唇，虽然薄削苍白，但却带着一股势在必得
“那就干脆让我们家娃儿任你做爷爷算了”
苑老头这话说完，杨里正愣了愣，屋内一时无声。
曲氏瞧了瞧他，竟也是没有做声
慕兮玉抬头，不免意外，她想不出自己外公是因为杨里正荒山村里正的身份
还是因为自己真的与杨里正合得来才让他动这个念头
但话已出口，慕兮玉也不禁看向杨里正，跟大家一起等待着这位老人家的答案
关亥北重新端起了茶盏，将碧绿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悄声出了门，无论怎样，这个场景都不是他一个外人该留的
但是少年郎又威严又脆弱的样子，却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儿
“我老头子我哪儿”
对于苑老头的这个提议，杨里正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毕竟苑家尽管没落了，但是不论苑家本身，还是慕兮玉这颗明珠，都不是他一个村中闲汉配的上的
可瞧着那一双双澄澈没有丝毫杂念的眼睛，尤其是慕兮玉那双清洌洌还泛着红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话一转，心先软了
“能有逢春这么个孙孙，是老头子的福气咧多少福报才换来的哟”
他虽然膝下都是孙孙，可就没一个这么贴心的，可慕兮玉不一样，贴心，聪慧，识大体，顾大局，心有大爱
如今这么个人，却要成为他的孙孙咧
“爷爷”
一声唤让杨里正咧开了嘴，露出了空荡荡的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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