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3(1 / 1)

2014

我很喜欢夜晚,尤其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整条街都明亮起来,好像我的未来都光明了。

可惜的是,在中学的时候,路灯并没修到我家门口。

快进入我家的破烂小区的时候,车灯晃得人眼睛疼。

“里面路也不好走,你就停在这吧。”我友好地提醒他。

“你不早说。”他好声没好气地把车停在一边。

“你要干嘛。”

“不是要喝酒吗?”

车顶棚的小灯昏黄的照着他的脸,头发乱七八糟,胡子也是同样的风格。

“小孩都不当真,你当真吗?”我其实已经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后悔之情,害怕自己失身于这个本应该是家庭团聚的夜晚。

“这大过年的,合着你诓我呢?”

“你老婆还在家等你过年,接完这单就回家吧。”我展开了十分合理的想象。

“我也没家。”

“你为啥要用’也’呢?”

“你这么敏感干啥啊,但凡我溜达这么一圈能遇到一个大老爷们都不至于接你这单。正常小姑娘谁大过年的晚上在马路上瞎转,你不会真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他质疑地看着我,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也跟着一大一小,瞳孔里居然有了一丝恐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更加惊慌,“砰砰砰”地拍着方向盘表示后悔,脏话连篇地表示自己地愤怒。

“你他妈赶紧下车!我他妈真见了鬼了!卧槽!我是真他妈服了!”

我说:“叔,你这造型真的好笑。”

他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空气混合着冷气静止了几分钟,我直哆嗦。

“你干啥在街上晃?”

“你干啥不把暖风打开?”

我俩同时问出问题。

他很愤怒地回答:“那他妈多费油啊!”

从小到大,虽然不喜欢自己恼羞成怒,但是却喜欢看别人涨得通红的脸。

“你也太可爱了吧。”天地良心,我是真心实意的夸奖,甚至带着善意的微笑。

“滚犊子吧你,赶紧,真要动起手来,看我不...”

“我没病,爷们儿。”

他的脸依旧纠结在一起。

“你不是要喝酒吗?我们在车里喝吧,我家比外面还冷,也没有电视,也没有吃的。”

我继续说:“叔,你把暖风打开吧,可怜可怜孩子,我还穿着夏天的鞋子。”

“那我租你一天,陪我过年,行吗?给你100不用找了。”

他像看傻子似地看着我,默默地打开了暖风,缓缓地从衣服兜里摸索出一盒烟,烟盒已经遍体鳞伤了。

从南京的盒子里甩出一根红塔山,又附赠了两根别的牌子的烟,他又悻悻地把它们塞回盒子里。

“你这不是也诓我呢吗?”我不服气。

“烟也他妈贵啊!”他叼着烟乌里乌涂的说着掏出打火机。“凭啥给你啊!”

“哈哈哈....你抽我这个吧,真南京。”

“你哪来的钱?”

“要不我他妈怎么没钱吃饭呢,叔。”

他怔了怔,说道:“女孩子不要说脏话。”顺手接过了我的烟。

“哎,等会,你抽烟不开窗?”我下意识地问道。

“不开不是有味儿吗?”他反问我。

“爷们儿,我真特冷,别这样对我,成吗?”

他看着我,也笑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笑得,又猥琐又温暖。

“我叫赵良,你怎么称呼?”

“问这个干嘛?”

“想跟你交朋友。”

他若有所思,可能被人点了穴。

“我以前有挺多朋友的,都是陪我出去玩的。但要是想有朋友,就得跟他们出去玩。后来,我恋爱了,就没朋友了。”我擅自解释起来。

他好像是网络有延迟,才回复我:“我叫孙思缈。”

也是当时不学习,不知道孙思邈是谁,不然,我必须打趣一番。

他把烟和火重新揣进兜里,说:“你要是信的过我,去我家喝。”

“那我回家一趟。”

我当时想得挺多——想着人家不能白白陪我,我不能白喝人家的酒,甚至还想到了明天去河边冰场的事。

我想回家拿上点钱。

他没问别的,只是说:“行。”

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冷风恨不得把我撕成两半,一路小跑回了家。鞋子落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路过二楼的时候,里面欢声笑语。老楼都是声控灯,我离开二楼,楼层的灯也随着熄灭了,就好像是一场电影的谢幕。

我的脚下踩着兴奋。

那个时候的我特别喜欢赌一个人的善良丑恶,总是对自己的一无所有而沾沾自喜,但事实证明,失落和失望总是伴随着我。

只是,赌博是一件上瘾的事。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暗红色的光从阳台穿过来映射在地板上。

是邻居家的红灯笼。

“还挺好看的。”我嘟哝着,顺手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条QQ消息。

来自郑长安。

“到家了吗?”

他大可以问出别的问题,又何必问出他妈妈一边让我滚出她家一边虚情假意的关心我的话呢?

我不愿回复他,把手机甩在鞋柜上。

我藏了200块在鞋柜和墙中间的缝隙里。摸索的时候,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要藏在这里,胳膊伸进去都费劲。后来还是采用了把鞋柜移开的方法得到了钱。

房门反锁,飞快地跑下楼。这次我终于明白书里写的“走路带风”,好像期待都从心里溢出来,能让风钻进身体,轻易地带走。

小区浸在黑暗里,看不见刺眼的车灯,只有冷风如旧,盘算着怎么谋杀我。

孙思缈没等我。

我就说嘛,失落和失望会来晚,但永远不会迟到。

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竟然也会让人觉得这样难过。

你在干嘛啊,赵良。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总这么问自己。

你在期待什么啊,赵良。

你早知道的,不是吗?

我正要转头离开,这个巨大的墨水缸忽然传出了声音。

“滴———滴————”鸣笛的声音把小区炸开。

车灯笔直地刺向我,好像动漫里被上帝审判的恶鬼接受了圣剑穿心的惩罚。

那剑的花纹应该雕刻的荷花吧,出淤泥而不染。

在这个黑色的染缸里,所有人好像都会变质,变质的人们用生命威胁你:“如果你不变得和我们一样,就是违背万物法则!”你也动摇了,你想:也被骗过这么多次了,一直相信“能遇到同类”也挺没劲。左脚刚被染黑,你的同类就来了。和你一样穿着最朴素的衣衫,但却拿着最光明的武器,他不用生命威胁你,甚至救你的时候也犹犹豫豫,他也在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看着黑水迅速地向上蔓延,他不想再犹豫了,直接砍断了你的左腿。

你夸他:“爷们儿,你刀法不错。”

他说:“我他妈用的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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