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学神势力(1 / 1)

积雪融化成水,木屐踩过?浅浅的水洼,溅起一滩水花。

阿音没?跑多久就吃不消了,在五条悟仿佛写?着“你行不行啊”的目光中?,阿音双手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反驳五条悟的质疑,奈何隐隐作痛的肺部不给力。

柔弱的身体撑不住剧烈的运动,让阿音在小自己九岁的孩子面前丢了脸。

“歇够了吗?”白发男孩很是无辜地歪了歪头,“你好弱啊。”

阿音平稳着呼吸。

不跟小鬼一般见识。

她轻哼了一声,甩开宽袖,挺直腰杆,迈开了步子。

“走!”

十七岁的少女一枝花,怎么能轻易说自己不行!

阿音是从五条悟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中?揣测的。

这个孩子,应当很少亲身感受过?这般市井气息。

八岁的男孩,再如何早熟知事,天赋异禀,也终究是一张纯洁的白纸,还未被人世间涂抹上各种色彩。被灌输进头脑中?的,是来自家族长辈的敦敦教诲,尚不具备辨析是非的能力,他只会选择下?意识的遵从。

叛逆的萌芽还未滋长,神子的光环也不曾撤下?。

阿音亲手打开了那把?锁。

她对?他微笑。

“去看看吧,悟。”

去看看,在你未曾留意的地方,普通的人们?是如何努力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男孩的手指干净葱白,指甲圆润精巧,被宽大的袖口虚掩着。阿音握着他的手,指腹柔软白嫩,如同雪中?的精灵,幻化而成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雪一样漂亮的男孩,甫一露面便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五条悟眼眸低垂,神情自然,看上去像是很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和阿音的别?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音默默地捏紧了他的手。

她带五条悟出来,完全就是一头莽,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也没?有做好实地勘察、购物攻略什么的,二十年前的街道和二十年后?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她的记忆毫无用武之地。

所幸,阿音没?灵验过?几次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作

用。她和五条悟没?有溜达多久,她很幸运地找到?了二十世纪初的甜品店,名为“喜寿屋”。

多亏了明治维新时期的政策开放,外来文化的涌入直接影响到?了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好比现在,阿音能在甜品屋里看见的不止有日本传统的点心,还多了西洋传入的各样甜品。

阿音往男孩的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她的声音略含期待:“怎么样?”

五条悟抬起头,眼眸往侧边一瞥:“……还行吧。没?有想象中?的甜。”

五条家最受宠的少爷当然吃过?巧克力,档次比口中?这颗高?的不知凡几。

奇怪的是,当巧克力的醇香在舌尖融化的那一刹,神经都仿若发出愉悦共鸣的,却只有这一次。

“唔,不满意吗……没?关系,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逛!”

阿音快乐的情绪似乎感染了他人,连五条悟都不再说些扫兴的话语了,他难得顺从地跟着这位“姐姐”,看着她如百灵鸟般在街巷中?上蹿下?跳,非要把?带出来的零钱花光了不可。

很快,五条悟就发现她的购物目的明确,看似随性的花钱,实则指向性地收集某些类型的材料。

“你在买什么?”

在阿音开始往他的胳膊上挂篮子后?,五条悟总算忍不住问出口了。

“买甜品材料啊,你不是说店里的点心不好吃吗。”阿音回想了一下?,她后?来也尝过?喜寿屋的甜食,味道的确不能和现代?的相?比。

她纯粹是嘴被养刁了,耐不住想自己动手试试。

她依稀还记得马卡龙的制作方法,她就不信这种甜度都满足不了小少爷的嘴。

日本早在18世纪末就有巧克力相?关的记载了,而马卡龙是什么时候传入的,阿音着实记不清了。

好在这种小点心的原料不难买,她曾经也做过?,姑且积累了一些经验。

五条悟在听了阿音的话后?,面色有一瞬十分古怪。

他嘟囔着:“你还真奇怪。”

阿音假装没?听见,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

………

两人的初次翘课之行很顺利,阿

音的人偶并没?有露出破绽,直到?黄昏时刻才和正?主交接。

自此?之后?,原本“懂事知礼”的小少爷一去不复返,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逃课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五条悟在发现阿音的人偶能近乎完美地制造不在场证明后?,便愈发热衷于?翘课摸鱼,一找到?机会就拽着阿音往外冲,长此?以往,他与阿音都快把?这一带的地形摸熟了,而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渐渐密切,俩人有了独特的联络渠道,联系从未断过?。

阿音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五条悟小少爷原来还是个话痨。

约莫是憋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听他发牢骚的垃圾桶。

他和阿音的书信往来中?,抱怨的话语占了大半的篇幅。

【好烦,真的好烦,我为什么又要去旁听议事啊,我对?那群老家伙互相?扯皮半点兴趣都没?有好吗。】

【今天又是满课的一天……啊,这无望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我不想上了,阿音,我们?逃课出去玩吧!】

除了这些不含半点营养的抱怨,就是五条悟明里暗里的示意阿音多做一点甜食送过?去。

曾经还对?阿音的手艺有所怀疑的五条悟:真香。

由于?六眼的消耗巨大,糖分对?他而言就是命,在他品尝过?的一系列传统或者进口点心中?,只有阿音的甜品才是永远的神。

倘若说他平日书信的三?分之二都是在吐黑泥倒垃圾,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在各种央求阿音做甜品给他吃。

阿音还能怎么办,自己摊上的弟弟,哭着也要宠完。

可惜了,悟不肯叫她姐姐。

唯独这一点,哪怕阿音拿甜品来威胁他,五条悟也不肯退让半步。好像叫她一声姐姐能要了他的命。

时间就在两人的花式翘课和书信往来中?一分一秒地流走,消融厚雪下?的泥壤抽了新芽,鸟雀的身影重新掠过?天际,春的生机潜藏在大地深处,暗暗酝酿着樱花的馥郁芬芳。

阿音沉浸在寻常的日子里,察觉不到?时光飞逝,还是偶然间拆开的一封崭新书信,告知了她春季

的来临。

五条悟的字迹很好看。

拆开信封,纸张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的一笔一划中?似乎都在书写?潇洒,字里行间更是透露着对?待朋友般随意的语气。

每当阿音窥见他的书信时,内心都有些不知名的感慨。

兴许在这个偌大的家族,能被他当作“朋友”,身心放松平等交流的,也就只有她一个吧。

所以这家伙的信才这么频繁,一天要麻烦他的侍从来回送三?四趟,以至于?“五条悟和五条音关系好”都快变成这个家族人尽皆知的事了。

阿音之所以能耐下?性子一封封地阅读,认认真真地给每一封提笔回信,未尝不是因为这一点。

这孩子的朋友很少,被困在名为家族的巨大鸟笼中?太久太久。

阿音是第一个敲碎了他的锁的人。

是第一个愿意听他发牢骚,充当他的心灵垃圾桶的人。

很多事情,碍于?身份,碍于?阶级,他不能说。

而阿音不一样。

尽管庶嫡有别?,她的身上好歹也流着家主的血,是他血脉上的“姐姐”,他们?的身份差距并没?有很大。

更重要的是,阿音的思想,和这个家族的绝大多数人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五条悟偶尔会冒出的某些“大逆不道”的念头,那些不适合同任何人提及的想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告知阿音。

他知道她不会责备他,不会拿所谓的家训族规来压他。

相?反,她一直在用鼓励的口吻,引导他进一步思考,敞开自己的心扉,把?所有的困惑和质疑统统交予她。

五条悟看见了。

她的目光,永远是充满温和与包容的。

于?是,他放心了。

或许他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情感上,在某些微妙的部分,他依赖着对?方。

大到?哲学探讨,小到?琐碎抱怨,他事无巨细地倒给了阿音牌树洞。

阿音尽心尽力地当了数十日的树洞,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五条悟在信中?提到?的那么一两句,可能对?于?阿音

而言就是珍贵的“情报透露”。

【快要入春了,你回归家族不到?一年,也不知道其他人通没?通知你……】

阿音挑眉。

看到?下?一行字,她如遭雷劈。

【春季的第一个月上半旬,父亲要组织所有子女的课程考核,以此?评定一年的学习成绩。】

【现在离考核好像只有两周不到?了?不过?也不用在意,挺简单的,随便应付一下?就能过?。】

阿音:……

搞什么?搞什么??

我踏马和你翘了几个月的课,天天都在摸鱼中?度过?,快到?期末了你才提醒我还有期末考试?!

我拿头去给你考??

阿音恍恍惚惚,差点心肌梗塞。

她才不信五条悟的鬼话,这家伙眼里的“挺简单”,对?她而言难度就是薛定谔的地狱级,一不小心就要挂科,她可不敢头铁去赌。

这就像学渣和学神的区别?,同样是翘课一学期,学神照样期末绩点飞升,学渣则是闭着眼乱挂。

阿音铁青着脸色,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她强迫自己往下?看。

【考核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啦,比起这个,之后?按照惯例,家族将要举行的赏樱会难道不更值得期待吗?】

【阿音,我觉得,赏樱和樱饼更配哦。】

【你懂的。】

信的最后?,还被他画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很是古灵精怪。

阿音:呵呵。

她咬牙切齿地提笔,回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侍女小梅。

在她和五条悟的频繁交流下?,小梅已经习惯了跑腿的工作,悟那边的仆从也不会拦着她,双方基本都混了个脸熟。

“小姐,需要我现在交给悟少爷吗?”

“对?。”

信笺很短,只有两句话。

【想吃樱饼可以。】

【你帮我补课,多少块我都给你做!】

可恶,还是不得不向学神势力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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