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从少年手上接过耳钉和挂饰装进一个紫色的木制包装盒，再放入纸袋，双手呈递给他。
见他拿了便要走，纲吉终究忍不住良心的谴责叫住了他：“客人，那个耳钉……”
“嗯？”少年收回迈出一半的脚步，微笑着问：“怎么，这也是非卖品？”
“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这对耳钉比较特别，如果你要戴上他，还请小心。”周围毕竟还有很多其他客人在，纲吉说得有些含糊，“总之如果你之后不喜欢，或者出现了别的情况，可以来并盛中学找我退换，我是那里的学生。”
少年垂眼看了看纸袋，又抬眼看了看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多谢提醒。不过，我对它很满意，应该不会找你退换。”
说完，他礼貌地微微颔首，提着袋了走出人群。
我还是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
纲吉心中暗道，却没有表现出来，专心把剩下的东西卖完。
半个小时后，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将摆摊用具装入系统空间，然后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宿主，你刚才为什么阻止那人购买衔尾蛇耳钉？”系统冷不防问道。
供货商系统是真工具人系统，或者说它和纲吉互为工具人，平常除了进货、交款等与系统功能相关的事情，他们很少交流，系统尤其不会干涉纲吉做生意的方式，今天还是它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所以纲吉愣了一下才道：“我记得那对耳钉来自一个已经消亡的宇宙？”
“是，该宇宙有三万亿年历史，因其生命形式特殊，正式宣告陨灭后得以载入最高神国的史书，这对衔尾蛇耳钉是这个宇宙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的仿品。”系统冷冰冰地介绍完，继续问：“所以，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当然有。”纲吉叹了口气，“我是拿到耳钉之后才发现上面附着着一种很奇特的力量，哪怕只是短暂佩戴或者触碰都会使人精神恍惚，甚至产生幻视幻听，类似于制造幻境那样的能力。刚才我太不小心了，现在仔细想想，我不该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卖出去。”
系统沉默片刻，说：“那个宇宙
“对人有害吗？”纲吉追问道。
“不好说，人类实在太过脆弱，虽说上面附着的力量极其微弱，可如果连你接触了都会产生幻听、幻视等情况，那对其他人影响必然会更大。”系统说着，冷冷淡淡地总结道：“你确实考虑不周，想办法将耳钉拿回来吧。”
纲吉点点头，不禁又长叹一声。
以后做事还是得更谨慎一点，系统供应的商品有很多对普通人而言都具有危险性，下次进货的时候务必要更加慎重才行。
“系统，”纲吉放弃回家的打算，准备现在就拿回耳钉，“你有办法定位到耳钉的位置吗？我付钱。”
“可以。”系统也不废话，迅速追踪到买走耳钉的人的位置，“东南方向五百米，街心公园人工湖东边。”
还好，还没有走远。
纲吉松了口气，往系统指示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街心公园内弥漫起薄雾，雾气如流水轻缓而无声地蔓延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公园笼罩其中。
天色阴沉沉的，空气中聚集了潮湿的水汽，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奏。路灯的光线被拖得长而暗淡，淹没在似乎无穷无尽的雾气里，更添几分诡谲。
昏暗的夜色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出迷雾，一手提着滴血的刀，一手扶了扶镜框。
他西装革履，仿佛大企业的精英职员，看上去文质彬彬——如果忽略他手里的刀和染红半边身体的血迹的话。
“又是幻境啊，真没意思……”
男人举起刀，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已的右手，在浓郁的血色间再勾起一股猩红。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地上，渗进土壤里，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他感受到了剧烈的烧灼般的疼痛，而这样的痛不应显现在刀伤上。
他甚至分不出，这伤口是否真实存在，又或者只是这幻境中的一部分。
“倒是成长了不
男人唇边的笑容愈发诡异，他扔了刀，从腰后拔出两把枪，好像随意往前一指，枪口喷吐出璀璨的火光，对着雾气一通扫射，手.枪打出了机关.枪的感觉。
雾气骤然凝滞，一瞬之后，突然如一锅滚沸的油浆般激烈扭曲、旋转、迸溅，而他方才打出的几枪就像往油浆里扔了一把火，顿时天雷勾动地火，引发连锁的爆裂反应，轰天彻底的巨响扩散开来。
他依然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不过不要紧，假爆炸还能挡得住真爆炸吗？
男人拉开西装外套，身上套了一排炸.药，同时按下镜框旁一个按钮，冰冷的线条汇聚于右眼镜片之上，如同一张缩小的定位图，令他瞬间锁定雾气中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深知在六道骸的幻境里停留时间越长就陷得越深，找到人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拔掉引线，然后像飞蛾扑火一般冲了过去，踩着引爆的最后一秒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笼罩着那人的雾气散去，露出的却不是六道骸的身影，而是纲吉。
纲吉匆匆赶到街心公园，发现这里早已被某人制造的幻境笼罩。就在这时，他终于想起自已为什么觉得买走衔尾蛇耳钉的人的声音熟悉，在数学迷宫里，他曾听到迷宫的制造者说话，声线正与那位客人一样。
“那个人对我有杀意，从那条攻击我的巨蟒就能看得出来。”纲吉说着，放缓了脚步，不想深入雾气，“这个幻境，可能也出自他之手。”
闻言，系统提醒道：“小心，衔尾蛇耳钉上附着的力量或许能增强他制造幻境的实力。”
“看来这就是他买下耳钉的原因。”
纲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的雾气越发深不可测起来，不进反退，想要先离开公园。
蓦地，雾气中猛然探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一个身上绑满炸.弹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只差两秒炸.弹就会引爆，将他们俩都送上天。
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做其他反应，纲吉选择在那之前把男人送上天——
他唤出死气之炎，集全身力气于一拳狠狠挥出，将男人打上半空。下一刻，空中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金色的灰烬飘摇四散，是燃尽了的粉尘，却
幻境。
纲吉迅速回过神来，在心里问系统：“你能不能回收或者控制衔尾蛇耳钉？”
“不能。”系统毫不犹豫地道，“不过耳钉上的力量不多，能将幻境提升至此，已经是极限了。”
纲吉沉声道：“替我指路，找出制造幻境的人。”
“可以，得加钱。”
“……行。”
在系统的帮助下，纲吉无视迷雾的阻挠，径直朝一个方向奔去。中途遇到了很多阻碍，什么突然疯长缠住双腿的荆棘、迎头盖脸泼下的岩浆、带着长长的火焰尾巴的天外陨石……
不得不说，很有创意，但是用处不大。
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通通被系统强行破除，由此所付出的代价是纲吉辛苦积攒的虚拟货币一下去了十分之一，当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他踩着岸边的石块轻身跃起，跳上倾斜的枝干借力，一鼓作气冲出雾气边缘，脱离了幻境。
月光温柔洒落，在清冽的湖面上激起层叠铺开的银色涟漪，水色与月色连接着远天，似一张轻纱，朦胧幽静地舒展向湖水尽头，天地为之晦暗深远。
而在这片寂静清冷的月光下，一道足可遮天蔽月的阴影蜿蜒舒展，在半空投下一圈横亘天地之间的亮色。
那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银色巨蛇，在空中首尾相衔，宛如一轮漆黑的圆月，正中位置站着……不，飘着……还是不准确，应该说是被它的蛇信捆着僵在那里的人，正是不久前从纲吉这里买走衔尾蛇耳钉的六道骸。
他被蛇信锁住脖颈咽喉，命在旦夕，脸上却挂着解脱与放松的笑，仿佛刚刚完成了人生最大的梦想，即便立刻死去也了无遗憾。
巨蛇冰冷而呆滞的眼瞳盯住他，缓缓收回信了，好像要将他吞吃入腹。纲吉见状，也顾不上他曾经对自已动过手，忙释放死气之炎冲到空中，掌心凝出火焰巨剑，一把砍了下去。
巨剑从鲜红的蛇信间穿体而过，做了无用功。
那是能量体，或者说，整条巨蛇都是能量体，没有实体，可它却能困锁住六道骸，这实在是让纲吉不知所措。
六道骸艰难地睁开一只眼，视线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自已身前浮着一团金色的火
真是耀眼的光芒……里世界也有这样灿烂的光？
昏迷的前一秒，六道骸在心里嗤笑自已胡思乱想，再度闭上眼，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那是真正的衔尾蛇耳钉的力量投影，有着在虚实之间自由转换的能力……他被反噬了。”系统的提醒适时响起，“还好，只是投影，力量不足。你想救人的话，把衔尾蛇的收尾切开就行。”
“好！”
纲吉对系统是无条件信任，想也不想就飞到蛇头之前，正面对上了巨蛇。
离得这么近，它庞大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就更是剧烈，连纲吉也不由得呼吸一窒。但他很快便调整好状态，一剑切向蛇头和蛇尾交叠的部位。
那巨蛇不闪不躲，只是本能地用出化实为虚能力，却因要害被切割而中断了能力释放，头尾被迫分开。
圆融完满的银色圆环霎时断裂，维系它存在的最后一丝能量也因此消耗殆尽，巨蛇消失在月色之中。
六道骸从空中落下，双眸紧闭，脱力似的没有丝毫挣扎。
纲吉怕他摔死，连忙一个俯冲接住了他，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屈膝卸力轻巧落地。
抱着六道骸直起身，纲吉看着他疑似昏迷但又过分平静的面容，心下惴惴。要不是系统确认幻境已破，他也是真的失去意识，纲吉一定第一时间把他扔地上，免得又被他的幻境困进去。
“先找个地方安顿他吧。”散去身上的死气之炎，纲吉从他耳朵上取下衔尾蛇耳钉，左右看了看，决定先送他到附近的旅馆住一晚，大不了自已先给他垫付一下住宿费，明天再向他要。
打定主意，纲吉正要改抱为背，一转身，却迎上倚在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来的云雀的视线，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云雀歪了歪头，从阴影处走出，月光穿过发梢落进他眼底，像湖水一样一片清淩波光。
他的目光扫过纲吉拥着六道骸的手臂，纲吉瞬间觉得手上一冷，莫名的危机感在心头涌起，周围也随之弥漫起一股肃杀感。
“小动物，你这是……”云雀似笑非笑，语气也一反平日的凌厉利落，反倒带了点嘲讽的笑意，好像在调侃他，“情人幽会？”
好家伙，云雀委员长的调侃，怕不是恶魔低语！
纲吉当时冷汗就流了一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