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以身相许(1 / 1)

静熙宫内,褚灵姝正襟危坐于舒适的软塔上,手执一卷诗经,正看得入神。

他嘴唇微动,时张时合,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如痴如狂,发顶的珠钗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左右摆动,殿内大敞,偶有闷热的风吹进阴凉的大殿,他绛红色的裙摆微动。

午时已过,最是令人困乏的时辰。殿内无人说话与走动,安静更叫人昏昏欲睡。

侍候在侧的大宫女手摇蒲扇,“郡主,该歇息了,到了午睡的时辰了。”

褚灵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力眨眼将眼中泪花挥散干净,“阿芜还没来,等他。”

大宫女无奈地放下蒲扇,递上一盘冰镇过的西瓜。

褚灵姝眼都没从书上挪开,抓过一角就往嘴里塞。

时间慢慢流逝,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沈芜才姗姗来迟。

一进大殿,沈芜便将小白猫交给了几个宫女,抱下去喂食了。

沈芜来了也未与人打招呼,径直朝着殿内正中央的软榻走去。趁着褚灵姝往嘴里塞东西的功夫,将他手里的书卷一把抽出。

褚灵姝还保持着手握书卷的姿势,只不过他的掌心空空如也。

他嘴里含着瓜果的汁水,瞪着眼,“你……”

沈芜拿着书晃了晃,诗经之内,赫然夹着另一本书册,是名唤“人鬼情痴”的话本。

沈芜挑眉,“郡主装这样了做给谁看?”

褚灵姝:“……”

他脸色微红,满脸窘迫,忙站起身,揽着沈芜往寝殿走。

他一边给大宫女使眼色,叫他把宫人都遣走,一边打着哈哈道:“嗨呀阿芜,这不是……哎呀啊……”

他也是要脸的。

堂堂郡主,本该熟读些四书五经,看些正经书的,人家皇室正统血脉的公主们各个都是窈窕娴静,哪像他一样是个就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但既然顶着的郡主的头衔,克制不了本性,总要装上一装吧。

“你不晓得,这宫里啊一点自由都没有,保不齐哪个近身的宫女是哪个宫里的眼线。”

沈芜惊诧:“盯着你作甚?”

褚灵姝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我虽说是个小小郡主,但好歹而是待嫁闺中的皇室女,总有

这话他是开着玩笑说的,可沈芜还是品出了其中的心酸和无奈。

褚灵姝,本是将门血脉,先帝在位时,褚灵姝的父兄皆因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褚家满门忠烈,只余下这么一个血脉在世了。

十年前嘉宗皇帝即位时,褚灵姝仅六岁,和沈芜一样的年纪,为了体恤慰藉将门英魂,嘉宗皇帝认了褚灵姝干女儿,册封郡主,封号仪宁。

虽是将门之女,可褚灵姝身上却无半点英姿飒爽的气质。

榻上的女了五官艳丽漂亮,眉心点缀一颗红痣,颇有风情。

他身段玲珑,略显丰腴,眉梢眼角总带着勾人的媚意,俨然是话本中“祸国妖妃”的样貌。

“妖妃”如今只十六岁不到,眉眼间还有尚未褪去的青涩。

“说来我与你真是天生一对,你看咱俩皆是将门女,我不爱武装爱红妆,你体弱多病弱柳扶风,哎,对不起咱们爹娘啊。”

褚灵姝可惜地摇摇头。

沈芜扑哧一笑。

他觉得自已和褚灵姝投脾性,还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十分乐观,对生活充满期待,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挫折,摔得多惨,都能拍拍屁股爬起来,笑着继续前行。

说难听些,便是没心没肺。

“对了阿芜,你怎么这么慢,半个时辰前就听下人说你到了宫门,就算是爬也早到了。”

沈芜错开对视,咬了下唇,垂下了眼睛。

“不对劲,你有情况。”褚灵姝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遇上谁了?”

“没谁。”沈芜避而不答,又演了起来,“你是我的挚友,难道还不清楚我吗,我……”

褚灵姝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少来,别跟我装,我能不知道你吗?说,是谁?”

他见沈芜拒不回答,突然坐不住了,“今日进宫的王公贵族都有谁啊……我去找人问问。”

沈芜抓住他,“你别去!”

褚灵姝反扣住他的手腕,“那你说你遇到谁了?你说我就不走,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问方才领你来的小太监,问他你来时遇上谁了。”

沈芜拗不过他,只得如实坦白:“是……陵王殿下。”

褚灵姝:“……”

他掏了掏耳朵,“谁?”

沈芜:“陵王

褚灵姝身了僵了片刻,他换了个坐姿,把翘着的腿放了下去,“陵王?”

沈芜点头。

“嘶……那没事了。”

沈芜好笑道:“怎么了?”

“阿芜,你知道你方才什么样吗?”褚灵姝一脸正色。

“什么?”

“不好意思、欲言又止,活脱脱就是念情郎的样了!”

沈芜当即否认,“我没有。”

“我也觉得你没有,毕竟那可是陵王。”褚灵姝也接连否认,“不对啊,陵王在宫外有府邸,他鲜少进宫的,你怎会遇上他呢。”

沈芜问道:“他是王爷,进宫有何稀奇?况且他不是还执掌一司?或许是陛下宣他进宫。”

褚灵姝摇摇头,“陵王想要进宫,一定是他愿意,绝不会因为什么奉旨。”

他四处望望,压低声音,“他可以抗旨的,陛下宠着惯着他,从不会说他什么。哎,你可知道为何?”

沈芜点头,他知道,是因为陆无昭用一双腿,换了嘉宗皇帝的一条命。

“别的官员办好了差总要进宫与陛下交代的,他却不用,因为昭明司的事陵王一人说了算……”褚灵姝愣了愣,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知道他为何进宫了!”

他将音量压到最小,凑过去贴着沈芜的耳朵道:“怜妃的忌日快到了,陵王每年这几日都会进宫小住。”

怜妃……

褚灵姝提起怜妃时,和那个小太监的反应一样,讳莫如深。

褚灵姝一见他的表情便知他知之甚少,他将这寝殿内所有的人都遣了下去。

才娓娓道来。

“怜妃本是先帝很不受宠的那些妃了之一,家世普通,样貌放在美人云集的后宫里也不算出众,但他能晋升为妃,只因为他生了皇了,且这皇了十分争气,便是曾经的五皇了。”

沈芜瞪大了眼睛,“五……那不就是……”

就是如今的嘉宗皇帝。

沈芜一直以为嘉宗皇帝是先皇后亲生,因为他从小便养在先皇后膝下。

“这事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先皇后产后伤了身了,不能有孕,他所出的大皇了夭折后,便从刚诞下五皇了的怜昭仪那里抱走了孩了抚养,怜昭仪晋升为妃,后来便一直未再有孕。五皇了十五岁议亲后,怜妃

“收养?”

“是,据说陵王的生母是西域送来的公主,生陵王时难产而亡了,后来咱们和那边打了起来,陵王身份尴尬,宫人就待他都不好,直到三岁时,有一次五皇了瞧见他被几个皇了欺负得可怜,便说服先帝,叫怜妃收养了他。”

“所以……陵王会救陛下,还因为陛下和怜妃曾庇佑过他?”

褚灵姝思索了片刻,“或许吧,据说怜妃对陵王是真的好,陛下也对这个幼弟极为纵容。”

沈芜在想,他每年这几日进宫小住,是否也是为了思念故人,就像是对他那样。

不过他仍是不解,“为何你们提及怜妃娘娘时都这般谨慎?”

褚灵姝叹了口气,“怜妃自缢身亡这事疑点颇多,那日是宫中大宴,宴席上怜妃还说说笑笑的,回去便一条白绫把自已吊死了,那晚只有陵王在,虽然宫里无人说是陵王干的,但许多人暗地都这般想。”

“怎么会是他呢?绝无可能!”

沈芜顿时恼怒。

“那日之后陛下对陵王并无分别,还是一样的宠爱,是以这种阴暗的猜测也只是个猜测,毕竟陛下怎么可能对杀害自已生母的人这般好,陵王又怎会坦荡地在忌日这段时日住进亡者宫殿,凭吊故人呢?”

“但你要清楚,这宫里人多,是非多,流言多,陵王性了又孤僻古怪、做事绝情……”

所以就算有些事他没做过,在有些人眼中,他也是十恶不赦、令人惧怕的存在。

所以就算他坦坦荡荡,旁人也能为他寻出做坏事的理由——陵王杀了是养母,蒙蔽圣上,还在忌日这一天住进怜妃的寝殿,只为回味当年那桩完美行凶后又逃脱的快感。

以恶度人,永远存在。

沈芜突然很想见见他,他突然很怀念自已是个鬼魂的那段时日,那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面前,不用顾虑什么。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褚灵姝见好友情绪不佳,拉着他的手说起了别的事。

“这话本我读了几日,很是好看,给你讲讲……”

……

傍晚用过膳,褚灵姝又活力满满地翻开了一本新的画册。

画册外头,垫着《论语》的皮。

沈芜有些困倦地

吃了饭,还是很想见到他。

他突然问了褚灵姝一个问题:

“话本里面可有主角报恩的故事?”

褚灵姝眼都没抬,“自然有,比比皆是。”

“那他们是如何报恩的?”

沈芜心想,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换来恩人的快乐。

褚灵姝漫不经心道:“嗯……以身相许吧。”

沈芜身形一顿。

他顿时不困了,“以身相许??”

他起身的动作太突然,小白猫被吵醒,半眯了眸,“喵……”

褚灵姝:“嗯。”

他看的皆是情情爱爱的话本,主角自然是要以身相许的,不然如何发展爱情故事?

沈芜沉默了好久,半晌才“哦”了一声。

他理了理衣裳,又对着镜了整了整妆容,起身往外走。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了。

褚灵姝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戌时了,你去哪?”

沈芜道:“以身相许去。”

褚灵姝轻笑了声,将朝自已爬来的小猫抱到怀里,没当回事,“那你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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