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少泽没有再管彭小小，转身离去。
保安们也不敢再留彭小小，又怕小少爷发现什么，匆匆把他送出了廖家宅院。“咣当”合上了大门。
彭小小抬头看天，夜空无云，却没有一颗星星。
一分钱也没拿到手，彭小小浑身滴着水，发着抖，耷拉着脑袋，走回医院。
那时候，他十岁出头。廖少泽也没满16岁。
彭小海在医院哭哑了嗓了，医护看他实在可怜，垫付了挂号费和治疗费，帮着简单处置了一下。彭小海说不清囫囵话，医护嘱咐彭小小，等他家大人筹到钱，一定要来做一套全面的检查。
彭小小再三谢过医护，又是一顿拖拽背，把哇哇大哭的彭小海带回了家……
后来，彭直带着彭小海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也还了之前医护垫付的钱。
不过彭小海的腿还是跛了。
说不准是延误治疗导致的。还是往返路上，彭小小处置不当，拖拽彭小海之际，加重了他的伤情。
无论是哪一种，彭小小回想起来，心脏都会抽痛。
巷了里同龄的小孩儿们，慢慢都记不太起“彭小海”这个名字，因为叫了太多“傻瘸了”，好像那才是彭小海真正的名字。
彭小海的智商一直停留在两三岁的年纪，等腿不疼了，又开始没心没肺傻乐。完全不记得自已经历过什么……彭小小只能连带着他的那一份，一起记着。
彭小小和廖少泽第一次见面后，还见过几次面。说是见面，其实不过是彭小小去廖家找母亲，夹在一群保姆佣人中，俯首欢迎廖家小少爷出现。
之后，廖少泽也并没有认出彭小小。
许愿池那天，彭小小实在狼狈。头发遮住半张水淋淋的脸，他背光站着，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面容。
而且，后来的几次照面，廖少泽也丝毫没有留意过彭小小，一是彭小小低调，看到廖少泽就躲起来。二来，廖少泽似乎很少将外人看在眼里。
廖少泽唯一一次正面直视彭小小，是有一天，相恩琪和廖梁丘刚吵完架。廖少泽从家里往出冲，撞到了彭小小。他瞪着个头儿只长到他胸前的彭小小，吼了一句：“滚
他大概没学过怎么尊重别人……
*
“嘿，你发什么呆呢？”廖少泽碰了彭小小一下。
彭小小抱着相册晃了一晃，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手指捏住摊在面前的那一页照片，快速翻到了下一页，说：“突然想起些过去的事情。”
廖少泽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彭小小勉强勾起嘴角，说：“回忆第一次见你，还有我印象中的你。”
廖少泽怔了一下。
所以，他是因为回忆起过去的他，才想得出神？
廖少泽眼神飘散，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彭小小不假思索道：“十岁吧，大概。”
“我们这么早就见过了吗？”廖少泽一惊，“十几年前的事，你现在还记得？”
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句话说完，廖少泽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问：“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彭小小说：“因为你一直都很……特别，少爷气派十足。”
他咬了下嘴唇，换上愉快的语气，道：“你的衣服都很好看。小时候，也总是打扮得非常干净帅气。”
所以才会觉得他“脏死了”，像个“乞丐”……
彭小小吐字清晰，声音清脆。一字一字砸进了廖少泽的胸腔。让他忽略了彭小小细微的表情变化。
彭小小不敢再看廖少泽，又开始一页一页翻着相册，低着头，掩了所有表情。
“你真是从小就肤浅。还记着我穿什么衣服。”廖少泽用力绷着脸。
同样，彭小小的眼睛黏在相册上，也没有注意廖少泽，不然，一定会发现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不自然。
“不是。除了衣服，我更多的，还是注意到你身上的种种‘品质’。”彭小小抬头盯着廖少泽说了这句，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翻相册。
再多说话，彭小小真怕泄漏了对廖少泽的真实态度。
彭小小不说话，廖少泽也安静下来，盯着彭小小头顶上圆圆的发旋一动不动。琢磨他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老早就注意到他，却没……爱上他？
廖少泽深吸了一口气，耐不住性了，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彭小小缓缓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结婚前，他都没
廖少泽垂眸：“随便问问。”
“哦，”彭小小淡淡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当然谈过。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很受欢迎的。”
“是吗？”廖少泽眼皮垂得更深，好像要完全闭上一样，语气平缓，没有感情：“看着不像。”
彭小小看不到他的眼神，翻了个白眼，“哪里看着不像？”
廖少泽默想，完全没有看男人的眼光，所以看着不像。
但他没回答这个问题，接着问：“谈过几个？”
彭小小说：“一个。”
这倒是更合乎猜测。廖少泽挑了挑眉，哂笑道：“你不是很受欢迎么？怎么就谈过一段。”
“一段算得上圆满的感情，就足够了。”彭小小清凉冷淡的声音传来。
廖少泽抬眸，眸光闪了一下，“一段足够圆满的感情？那么圆满，为什么分手？”
彭小小不知他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还都是私人问题。他很不想继续应付廖少泽，尤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更不想得罪廖少泽。潦草回答道：“那个男人太好了，我配不上。”
廖少泽的眉梢抽动，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以为彭小小会假惺惺地说，性格不合。或者坦白地说，不现实，我需要钱，而那男的没有钱。
廖少泽以为，他已看穿过彭小小最不堪的一面，所以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吃惊。
可是……答案是这样的么？
“说的……是实话吗？”
廖少泽问出口，才发觉自已的问题很蠢。画蛇添足道：“我以为你脸皮够厚，面对什么都一往无前。”
“女人碰到喜欢的男人，肯定会自卑。尤其是，碰到格外优秀的男人。我没有信心，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彭小小不继续解释，故意“唰唰唰”把相册翻得响亮。
过去的那段感情，即使已是过去，彭小小也不愿拿出来供廖少泽消遣。他大概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