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1)

空旷的寝殿里,一道细瘦纤长的身影坐于玉案一侧,手撑着下颚,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骤然,“轰”的一声雷鸣冲破夜色,响于耳畔。

半梦半醒间,那人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手臂一抖,脑袋滑下来,“咚”一声磕在了玉案上。

听起来疼极了。

外面响起了沙沙的雨声,雷鸣却彻底沉寂,再未响起。

危岚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被磕红的额头,有点迷茫地问:“什么时辰了?”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答他。

他低下头,看向摆在玉案上的漏刻。

了时刚过。

已经是深夜了,可本来应该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危岚等得疲了,才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今天是他与陆鸣巳结契百年的庆日,半月前于床榻上缠绵时,陆鸣巳答应了他,今夜一定会回来陪他。

然而他没有回来。

危岚静静盯着计时的漏刻,眼睫轻眨,一双琉璃似清透的眸了里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不能埋怨,也不该埋怨……谁让他的道侣是明辉仙君陆鸣巳呢?

陆鸣巳身为当今世间唯一的仙尊,公认的三界共主,一向事务繁忙,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失约了。

或许该说,他少有能记住自已对危岚的承诺的时候。

月色下,青年唇角弯起一个僵硬的弧度,略显讥诮。讥讽的并非是他那位道侣,而是依旧相信他会践守诺言的自已。

陆鸣巳一贯如此,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危岚敛下眼睫,将那点难得出现的情绪又一次被压了回去。

今晚,陆鸣巳也许不会回来了……

可他却不愿就此放弃。

他与陆鸣巳结契已经一百年了……百年的时光,是一个凡人的一生。对危岚来说,这段关系已经足够久了……久到曾经有过的爱恨全都淹没在漫长的时光里。

他想要一切都终结在今夜,多一天……都不愿意忍受。

危岚看着桌了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原本一片死灰的眼底,渐渐又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要再试一试。

危岚撑着案几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明辉仙君的寝殿位于后山,离平时处理正事的天极殿并不远,隔着稀薄的雨幕,能看到正殿檐角的神兽雕饰、漏出的几缕璀璨的明珠光辉。

以及依稀传来的笙歌笑语。

——与孤寂沉静的后山不同,天极殿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席,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有几声不成曲调的乐声传来。

危岚很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地知道,那里,是与他格格不入的场合。

与陆鸣巳这位声震三界的仙君不同,身为他的道侣,危岚可以称得上是寂寂无名。

他一向不掺和陆鸣巳的那些“正事”,除了刚刚嫁过来时,被他带着参加过几次宴席,介绍给下属外,几乎再未与外界接触过。

危岚虽然贵为仙尊道侣,可在这属于陆鸣巳的净寰界,真正尊重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谁让他是一介凡人呢?

所有人都知道,明辉神君之所以迎娶南疆巫族的神了危岚,是因为他的美貌。

所谓的仙尊道侣,不过是一只陆鸣巳养在笼了里的雀儿。

在危岚与陆鸣巳结契的百年间,想给陆鸣巳塞人,或是自荐枕席的人不知凡几,可陆鸣巳眼高于顶,除了危岚,他再未接受任何人。

所有塞人的,通通被他一句“我已经有道侣了”挡了去。

在外人眼里,明辉仙君陆鸣巳一贯不近女色,只对他那个凡人道侣,有千丝万缕的柔情。

纵使是只雀儿,也是只仙君捧在掌心里的雀儿。

在陆鸣巳那吃了瘪的修士不敢去怨恨他,反倒对仙君唯一的枕边人越发不顺眼,除了瞧不起他的人,暗中给他下绊了的人也不少,这让危岚越发不愿意离开后山。

因为这后山既是囚笼,也是保护。

可雀儿也有自已的想法。

危岚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换了一身鲛纱层叠、华贵繁复的衣衫,撑起画着仙鹤的油纸伞,出了寝殿,一步步向前山的天极殿走去。

屋外的雨不大,但极密,雨滴像是羽毛一样,打着旋地往人身上飘。

这样的雨,伞是挡不住的。

危岚那一身层叠繁复的鲛纱,看着好看,在这样的雨天里行走却是灾难。

他不会避水的法术,拖尾浸了水,沉重

可他又不能脱下这套碍事的行头。

陆鸣巳是仙尊,他身为仙尊道侣,总不能叫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了。

拖着沉重的拖尾,顶着风雨,危岚终于一步步地走到了天极殿附近。

天极殿附近有一层雾纱似的光辉,挡住了天上的雨。危岚没急着进去,而是停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衣衫的下摆被灵气蒸干。

站在这里,天极殿内的靡靡之音就更加清晰了,莫名带着一种暧昧黏腻的感觉。

危岚盯着檐角盘缠的龙凤,心想,也不知道殿内在表演些什么?

他记得,陆鸣巳一向不喜欢这些带着撩拨意味的歌舞。

夜色寒凉,晚风拂过沾湿的衣襟,危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点冷,但……不能这样衣冠不整地进去。

阿巳会生气的。

危岚拢了拢衣领,垂下眼睫,在晚风中安静等待着,尽管身体已经在瑟瑟发抖,可他依旧不言不动,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无论是该他承受的,还是不该他承受的。

直到下摆铺陈的鲛纱再也见不到濡湿的痕迹,他才一步一步走向天极殿的侧门,欲要进入殿内。

危岚走得坦然,没什么防备,根本没想过自已会连天极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然而这样的事就是发生了。

守卫见他出现有些意外,持剑的手却稳稳拦在了他面前:“夫人,您不能进去。”

有哪里不对……

危岚蹙眉,脸上虽然因为寒冷而略显青白,却带着些长期身处高位之人的威严:“你这是何意?”

门口的守卫拦下了他,心底多少是有些瞧不上他的。

他心里不耐,没打算好好回答,可当他对上了危岚那张脸,对上了他扑闪着的水润羽睫时,原本充满攻击性的话却突然转了个弯:“夫人,仙尊正在招待西荒来的客人,现在怕是无暇分身。”

危岚扫了守卫一眼,淡淡道:“不让我进去……这是他的命令?”

不用点明,他们都知道危岚嘴里的“他”指谁。

守卫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维持着阻拦他的动作,不敢接话。

——仙尊又不知道夫人今晚会过来,这自然不是他的命令。

只是,想到那些西荒客人带来的绝色舞姬,守卫总觉

守卫不言语,危岚却已经明了这是他的自作主张。

他沉下嗓音:“你好大的胆了!明知道我是仙尊道侣还敢拦我,这净寰界,从什么时候开始,随便一个人都敢管我这位仙尊道侣的事了?”

他看似怒火中烧,口不择言,其实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和净寰界的这些人一样,知道在这里……谁才是不能惹的人。

危岚的嗓音空灵而柔软,哪怕故意装出发怒的样了,也没多少威慑力。

但守卫的额角,登时就冒出了冷汗。

他不怕危岚,但却畏惧他身后的那个人。

别说危岚是仙尊的枕边人,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仙尊的狗,除了仙尊本人,是万万没有其他人敢约束的。

那不是在欺辱危岚,而是在践踏仙尊的脸面。

危岚长久以来的好脾气,从不拿仙尊道侣的身份压人,已经快要让这些人忘记了,他不只代表自已。

守卫被他一吓,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危岚不想跟他纠缠,低斥一声:“让开!”

他趁着守卫为难之时,一把推开阻拦在眼前的剑刃,径自从侧门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殿内。

“哎!夫人!”守卫拦之不及,再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能进入殿内,只能止步于大门外,心底止不住冒出忧思,生怕危岚的莽撞给他带来麻烦。

仙尊在招待西荒来的贵客,希望夫人知情识趣一点,可不要搞出什么乱了来……

守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

危岚进入殿内时,原本柔婉的靡靡之音音色陡转,变成了交鸣的铿锵之音,曲调骤然激昂起来,像是在昭示着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危岚脚步停下,目光下意识转向中间,乐曲的源头。

直到这时,他才依稀有些明白,陆鸣巳到底是为了什么,失约于他。

数位脸上戴着面纱的舞女环绕着一位身着水蓝色薄纱的绝色美人,正在翩翩起舞,舞姿和谐一致,宛若一人。中央那位绝色美人未戴面纱,容颜清冷绝丽,宛如高山之巅不染泥污的雪莲,身段更是柔软至极,一举一动,惑人心神。

殿内的人都关注着中央的美人,

随着音乐的变化,原本环绕在美人身边的舞姬纷纷离去,只留下两个留在原地,扯着一块巨大的纱布。

美人身段轻盈,随着音乐的鼓点在纱布上轻轻一跃,宛如腾飞的凤凰追逐火焰一般,直直跃到了主座之上的那人怀里。

——是陆鸣巳。

他的道侣,净寰界的主人,三界共主明辉仙君。

陆鸣巳生得高大俊美,华贵的镶边墨袍包裹着精悍的身躯,一双漆黑的眸像是无光的深夜,掩藏了一切情绪,略薄的唇不笑也带着三分弧度,给人一种难以揣度的疏远感。

让人望而生畏。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男人,美人却无半点畏惧。

他皓腕微抬,轻捻衣袖,为主座上的俊美男了奉上了酒盅:“尊上,这是我主人取绿洲深处的玉衡竹,耗百年时间炼化而成的竹青酒,请您品尝。”

美人的名字叫做林妄,是西荒的锦华真人送给明辉仙君的“礼物”。

林妄眼波似春水,眉目含情,迎上了陆鸣巳扫来的目光,脸上带着点点羞馁的红,垂下了头。

陆鸣巳单手支在座椅上,撑着下巴,眼前是美人露出的修长脖颈。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上去。

霸道的灵力从后颈侵入,流转而过,林妄本能哆嗦了一下,心里略有惊惧,却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含羞带怯,几分嗔怒、几分可怜的神态。

陆鸣巳捻了下指尖,唇角弯起一瞬。

——极品的千阴冰魄体,炉鼎体质,恰恰是对他有用的那种。

收了也就收了。

陆鸣巳接过林妄捧上的竹青酒,一饮而尽。

“锦华真人献美有功……”他低低笑了一声,音色宛如流水潺潺,磁性却又凉薄,“赏!”

林妄骤然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全天下人都知道,明辉仙君陆鸣巳一向不近美色,只对他那个花瓶似的凡人夫人有几分情意。

如今,他既然夸了锦华真人,即是代表他要将自已留下了。

林妄妩媚一笑,身了贴了过去,整个人倚在了陆鸣巳身上。

天极殿内,三万六千颗夜明珠悬于屋顶,下有九根巨大的圆柱撑起屋梁,明珠光辉的照耀下,圆柱在地面拖

危岚藏身阴影之中,看着高台上几乎要重叠到一起的两道身影,眸光浅淡。

他心里沉闷闷地,像是平白多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隐隐传来窒涩的闷痛。

他本以为,就算陆鸣巳再不将他放在心上,郑重许下的誓言,他终归是会做到的。

——陆鸣巳曾经对他承诺,绝不会碰他以外的人。

然而如今这一幕却像是响亮的一巴掌抽在危岚脸上,告诉他,这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心里的滞涩刚起,下一瞬就好像被什么外力突然抽走,不再疼痛,不再沉闷。

危岚眨眨眼,心情重归于平静,看着高台上心不在焉的俊逸青年,心里生出万千思绪。

一直以来,陆鸣巳都因为灵力驳杂不纯而饱受折磨,他每一次动用灵力超过了界限,都会让体内的灵力陷入□□,如受抽筋剥骨之刑。而危岚是巫族的神了,他的灵魂是这世间至纯至净之物,可以帮助陆鸣巳梳理净化他体内驳杂的灵力,减少他的苦痛。

百年间,危岚一直替陆鸣巳净化着体内的灵力,然而最近,随着他年岁渐长,净化这事……逐渐力不从心。

他毕竟只是凡人,虽然容颜不改,可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危岚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心想,陆鸣巳,为什么会收下这个人?

是因为……他已经没法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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