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澈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围了一大堆的人, 从家人到公司员工那是一个不缺，还没等他给出多余的反应，发现他睁开眼睛的医护人员就一股脑的冲上来, 摆弄着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身体检查。
“社长呢？”
由于太长时间没开口说话, 喉咙比较干涩，舌头上被他咬过的地方也有着撕裂后的肿痛感，以至于无法灵活的调整口腔空间，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说的真叫一个含糊不清，天生的大舌头都比他表达得清楚。
不过在场的人就算彼此间不那么熟悉, 却也都能同时猜到希澈的意思,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一时间竟然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一看到大家沉默中带着尴尬与迟疑的反应，希澈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他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实在是大家的反应和那些狗血电视剧中, 男女主角一同遭遇车祸, 结果女主醒过来男主却死了，身边亲友不知怎么开口告诉她的场景太像了。
太特么像了！
他下意识的以为社长没救了，顿时一阵无力, 脑子发蒙得想着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续影响。
被率先波及到的肯定是李家和S.M, 暂且不去思考其家人的心情，失去社长管理的S.M肯定会成为许多人关注的对象——尽管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在社长的位置上出问题了。
当初李绣满也是无奈之下才被迫辞职，以至于在之后的大半个月内都只能由某位公司元老暂代社长之职，因为没有签字权, 一些大的决策都无法执行下去，对于管理层来说，那是有些难受时光。
就算是不喜欢的人在社长位置上坐着，那也比没有准确的发展目标要好啊。
可那次的性质和车祸依旧有很大差别，李绣满再怎么被迫，到底也是公司创始人，S.M内部始终支持他的下属有不少，足够他在离职之前安排好一切，甚至还有余力给予大部分人压力，让他们不得不答应放李贤因上任。
退一步来说，就算李绣满做人做事都足够失败，公司里真的没人支持他，也不至于发生离职交接都没办法完成的状况。
只要管理层脑子没毛病，就不可能阻止人家交接，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一旦上一任在交接的时候没说清楚，现任又稀里糊涂的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从而给公司带来利益损害的话，可是现任全责！
谁让你不交接清楚的？！被坑了也活该！
总的来说，只要上一任在职人员没有突然丧失个人意识、且按流程办理离职手续，并不会给公司带去特别大的混乱。
而很显然，李贤因目前就是丧失个人意识，而且绝对不可能从手术台上爬起来去办理交接手续的状况，这对S.M的许多管理层可不太友好。
对商业运作不太了解的希澈想不到那么远，也无法估算这件事会对S.M产生多少暗地里的负面.影响，这时候最繁盛的情绪只有后悔。
他就不该问社长要不要搭便车！
如果他不搭上那么一句，社长充分可以避免这次车祸的……
尽管车祸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助理经纪人开车开太快，可要不是为了帮他赶行程，谁作死把高速公路当赛车道开？
归根结底，如果不是他非要来参加丧礼，其实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吧？
从他明白现如今的状况开始，浓重的负罪感就让他有些无法呼吸，惶然间开始害怕见到身周的人，无法转头去确认大家的脸上是否布满了责怪的表情。
那是一条比他还要年轻的生命，就算大家面上都说不是他的错，希澈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认同那些话语，然后把所有该他承受的心理负累也撇得一干二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自己干脆退圈不当艺人算了。
极度的迷茫与不安会让人生出诸多荒唐的想法，现实世界让人足够痛苦的时候也会催生许多逃避情绪，至少设想了那么多遍的希澈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堂堂正正的面对李绣满，恐怕之后的每一次见面都会变成让双方都痛苦的修罗场。
而且整个SJ的团队都会受到后续影响，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换他是李绣满，自己的儿子，还是相当优秀的儿子在和旗下员工出行的路上出车祸死了，车祸的本质原因是那个员工赶时间，就算一切都可以归为意外，心里也绝不可能没想法。
至少在这件事后，还想让公司毫无心理负担的捧他以及有他在的SJ，怎么想都不现实。
毫无疑问，他在拖队友的后腿，而且是毫无意义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后腿，如果真为了队友好，他就该退队。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希澈的思路已经跑出十万八千里，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想好了一大半，明明是那么悲惨的预想，可似乎是因为能够逃离窒息的环境，就算让他放下已经起航的演艺事业都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周围的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刚从手术室外边儿赶过来的吴智彬斟酌了一会儿用词之后回答道：“社长还在手术室里，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
任谁来听，这话都说的极其没底气，可在当前状况下，他只能这么说话。
且不说社长的病危通知书会不会给刚醒来的希澈造成心理压力，他们这些手下也不太适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至少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必须坚定得认为社长能挺过这关。
心态相当紧绷的希澈听到这话，着实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出现真正的生命危险就都还好说。
一般来说，长达四、五个小时的手术都算是大型手术了，何况面对车祸患者，医生对患者的身体状况没有太多了解，期间任何一点检查不周都有可能导致情况走向大家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虽然手术的时长并不是决定其难度的唯一指标，可当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术中的牌子亮了足足十小时之后，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金恩珍已经失去了所有表情。
作为一个母亲，没有谁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无限接近死亡，她心里也着急、也焦虑，甚至有些恼火，觉得命运对她的孩子格外不公，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在并不长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发生车祸啊？！
要是李贤因自己开车出问题就算了，偏偏两次都是无妄之灾！简直是倒血霉的标准待遇！
可在恼火之后，她却不得不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医生的要求下于各种通知单上签名，其中包括间隔三个小时内送出来的两张病危通知书。
当时间迈过晚上十二点，金恩珍看起来愈加冷静，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好几个小时都没挪过位置，周围一群人互相看着眼色，没人知道会长夫人在想什么，就算再没情商的人也没敢在这种时候开小玩笑来缓解气氛。
除了去探望希澈的人之外，大部分S.M公司管理层、各个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与李贤因有过合作的LG和其他集团代表、目前暂任S.M发言人的简燮安等等人马全都挤到了手术室外边得走廊上。
包括下午匆忙赶过来的李允馨，现在也低着头坐在长椅上，只是相比起金女士，她给人的感觉只有一阵阵的有气无力，眼神完全没有焦点，一看就知道是在走神。
走廊上的座位只有那么几个，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得站着，要是不顾形象一些，你要想坐地板也没人管你，只是到场的人大小都是个领导，自持身份之下顶多在角落里蹲着，以缓解腿部的酸疼感。
关键他们就算再累也不能走，最起码要等手术结束、李贤因的状况确定下来之后才能有所动作，特别是非S.M本部和旗下子公司的员工，本来就是被上司派来获取第一手消息的，中途离开实在不合适，不说上司怎么想了，金女士看起来也不太想听他们告辞话语的样子。
大家只能不发一言的在这儿干耗着，就连手机忘记静音、偶尔响起的短信提示音都能吸引一大半人的视线，这么严肃的场合他们也不好玩手机，自然是有点什么动静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当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难熬。
医院里倒是安静，大家都没话说，默默地等一个结果，医院外可就热闹了，从车祸新闻被曝出开始，记者们就分几批蹲守在S.M公司和医院的各个角落，别的消息没弄到，火急火燎冲到医院的“嘉宾名单”倒是一个没跑的被数了个遍。
怎么说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最近忙到飞起的李富真都陪着李允馨过来了一趟，虽然前后就待了不到二十分钟，也依旧被媒体们拍到了正脸，民众们对顶级财阀一向有兴趣，阅读量可不低。
在这种看似全程围绕车祸，实则趁着正主失去意识就随意发散到每一个细节的氛围下，部分仇富的群体开始加入舆论的战局，也得亏南韩人民不知道“人血.馒头”这个词汇，不然这会儿许多三观还正常的人就要借着这个词的掩护开始口吐芬芳了。
被气到的老实人也是会发火的，更遑论在网络上说话总是要比现实更加没有顾忌，对峙的双方有时候根本不是在比谁更有道理，纯粹是看谁嘴更脏，脏到对方受不了就赢了。
但这时候的网民们肯定不知道，要不了几年，虐粉也会成为一种常见的营销策略，爱豆在遭受了不公平待遇之后惨兮兮的模样能够激发粉丝的保护欲，从而巩固粉丝对艺人的衷心度。
要是操作的好，还能吸引到一波打抱不平的路人给他说话，一旦真情实感的投入进去和黑粉对峙，说不准就有多少人能转粉，属实是圈粉利器之一。
这一招也可以用在任何想要拥有自己粉丝团的公众人物身上，非常有利于提纯粉丝属性，当然，做的太过了就很容易让自己的粉丝团体感觉起来像邪.教。
李贤因当然没有想要提高粉丝凝聚力的想法，然而这世界上的事儿要都照着心意走，他也就不会出车祸了，有时候虐粉甚至不用正主下场，光是几个大粉带头就能把所有流程都走完。
特别他如今在网上的待遇真是差到了一种极致，莫名被怼了一波又一波，还有人怀疑他根本就伤得不重，一切都是装的，就是为了收获大众同情。
讲道理，这背后要是没人在浑水摸鱼搞事情，抹黑李贤因的同时又拼命从S.M身上找漏洞，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难道真要人死了才能换来你们一句“原来伤得真挺重”？
还别说，韩国网友真的干过把艺人的父亲气到去世的奇葩事，而且事后并没有多少人道歉，不过一句“承受能力太差”了事，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对一个素人进行间接性网暴。
Anti们在这之前也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多人的回击，一时间分不清楚有哪些是李贤因的粉丝，又有哪些是纯粹的路人，他们以前无底线愚弄爱豆的时候可没受到过这种等级的围攻，就连酸里酸气的仇富群体都被抓过来一顿打，简直无差别攻击。
其实很多人都不太清楚李贤因到底有多少资本，大家一直以来也都觉得他肯定没自己的父亲有钱，而老李的资产在全南韩大概只能排在七十名开外，相对知名财阀来说根本不入流。
作为某不入流的儿子，李贤因原本并不是仇富人群所攻击的主力，不过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的出了次“大风头”，光是让三星李家和LG具家一起去医院看他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仇富的人只是一时眼热随便骂的，回击的人也只是含糊的回着，大家都无法确定李贤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那么多人卖他面子——哪怕他都快挂了。
当然这也不不重要，在生命面前，大家的立场都相当鲜明，除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其他人就算心里有疑惑也还是会帮李贤因说话。
而且这世上的善恶总是互相制约着，让人感到三观震惊的言论见得多了，似乎反向驱逐了李贤因身上的霉气，一辈子都在走霉运的人终究是少。
就算好好排队也该轮到他人品爆发了不是。
时间就在一片纷争中走到了11号凌晨两点，手术中的灯牌终于熄灭，在开门的一瞬间，二十几号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倒是让本来就疲惫不堪的主刀医生眼皮直跳。
他也知道这群人里边自己有一大半都惹不起，何况连续手术超过十个小时，整个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快体力不支了，半点关子都没卖的陈述了现在的状况，“李贤因先生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还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一周以上，这期间探望的人不要太多。”
“因为麻药的药效还在，病人不会这么快醒过来，之后也可能会有一些产生并发症的风险，所以饮食一定要注意，我待会儿会把注意事项交代给你们。”
主刀医生简单交代几句就撤了，详细的伤情可以明天天亮了再详谈，他们这群医护人员可是连晚饭都没吃的忙到现在，哪儿还有力气交代别的啊。
而随着这句没有生命危险落下尾音，金恩珍一团乱麻的脑子才总算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挺直的背也瞬间弯曲成了自然的弧度，之后的并发症暂时被她屏蔽。
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就让她稍微安心两分钟吧，就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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