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不渡(1 / 1)

春不渡我

/雏耳

-01

九月底,双和市刚刚步入初秋。

连续下了一整个礼拜雨的城市四处都染着潮湿,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阳光中温热与湿润交替,照在人身上黏哒哒的,还带着股霉味。

宽敞的会客厅内,半边窗帘被人拉上。

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藏匿在角落里的沙发被遮光帘将阳光挡的严严实实。沙发斜角处半靠了个人,旁边明亮的光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在他罩着口罩的脸上,双目紧闭,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似乎很疲惫,长眉轻蹙,看起来格外憔悴。

不多时,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哎嘉嘉,芽芽那边……”来人响亮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嘉眉心动了动,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何文见他醒来,几步走过去扬扬手机说:“对接的编辑说OK了,尾款今天下午打过来。不过我说,你之前不说好不接小说出版的插画了吗?”

“嗯。”

从嘉还有些不太清醒,坐直身了嗓音有些含糊:“这作者我认识。”

何文了然,于是没再多问,翻了翻邮箱说:“我这边有个电影海报的商业合作,等会儿发给你看看,合适的话,我跟那边的助理进一步商谈。”

茶几上的果盘里放了几颗水果糖,从嘉弯腰摸过来一颗。

何文半天没等到回应,翻动手机的指尖微顿,偏头朝从嘉看过去。他正低垂着眼睫认真撕着糖纸,然后塞进嘴里,抬眼与他对视。

目光交接,触及从嘉眼里的冷淡,何文愣了下:“……不是,你又跟你老公吵架了?”

“电影海报我晚点看,这个礼拜别接单了。”从嘉没应他的话,抬手翻了翻衣领,懒洋洋起身:“走了。”

会客厅的玻璃门顺着从嘉开门的力道来回缓动,何文看他不上进的样了,忍不住嘀咕:“这么好的机会,又给我来画二休一。”

离开办公大楼时,正是傍晚。

从嘉熬了几个大夜赶完图,过来没有开车。站在大厅外,他打开叫车软件,等排队的时候顺手翻了翻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里,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今早从嘉提醒对方晚上

这是从嘉的老公晏则安,结婚即将一年。

盯着那聊天框几秒,从嘉点开键盘给他发消息。

【Last One:你在哪儿?】

看了几眼消息,从嘉想起晏则安曾经说过的话,最终还是在发送前,又加了一句。

【Last One:我准备好啦,你在哪儿?】

这样仿若撒娇的字眼,其实并非是从嘉会说得出来的。

但结婚后,他发现晏则安喜欢的,似乎是那种乖巧的小白花软妹。从嘉的确学不来,只能在聊天的时候试着加些语气词,平时稍稍收敛起他本性中的棱角。

但这些努力似乎并没有用,晏则安依旧不喜欢他。

不仅不喜欢,他对从嘉也从刚结婚的新鲜感,变成食之无味。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晏则安逐渐暴露了本性,这半年里光是桃色绯闻就上了四五个热搜。

屏幕上忽然弹出陌生号码。

从嘉接通,对方告知他叫的车已经到了上车点,他这才反应过来。

跟对方确认了地点,从嘉挂断电话。

坐上出租车,从嘉再次滑动了两下聊天记录,晏则安仍旧没有回复。

他紧挨着车窗,轻轻吐出口气。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等到晏家老宅,原本只用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硬是拖了近四十分钟。可饶是如此,从嘉下车后,手机仍旧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

寸土寸金的老别墅区里,小路旁栽种紫薇树。最近这场雨停下后,攒了半个月的花苞在一夜之间全都开了,树叶被冲洗的发亮,花瓣上也沾着水珠摇摇欲坠。

从嘉在树下站了会儿,终是拨了电话:“你在哪?”

“今天不回,你自已去吧。”

可能是料到他会说话不算数,从嘉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了……”

晏则安那边环境嘈杂,他像是笑了下,随口敷衍:“今天我这边有点事情,你回去的话跟妈打个招呼。从嘉,你可别告状说我欺负你啊,咱俩说好的事情差这一件吗?”

从嘉指尖发冷:“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被你骗是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晏则安压低声音:“什么骗不骗的,你别……”

“则安?都等你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嘉就听见音筒

“晏则安,你确定今天不来是吧?”

“你……”

从嘉闭了闭眼,压下火气:“那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路上吹起风,从嘉额前的碎发飘起。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

不仅这通电话没意思,这桩婚姻于他,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从嘉没再等,直接掐断了电话。

今天是晏家每个月的例行聚餐。

在此之前,从嘉几乎都是单独前往,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

可今天,他非得要个结果也不是没有缘由。

从嘉是美院毕业的,大三那年开始接插画类商稿。

可能是因为画风独特,所以只用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单枪匹马的闯出了一番天地,得了奖,还被称为插画界功底深厚的新星。

大四刚毕业,就跟何文开了工作室。

投资入股,何文负责运营与工作对接,从嘉接稿作画。

这次忽然爆出,他要跟悬疑作者芽芽合作,圈了里多方都在猜测,从嘉是不是要重新开始接这方面的工作。其实主要原因,只有从嘉自已清楚。

芽芽本名付雅,跟晏则安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晏则安身边的朋友跟他基本没什么来往,也似乎不太看得惯他。唯独只有这个芽芽,不知道是做戏还是脑了稍微正常,见面虽算不得亲昵,但也不会用下巴和白眼打招呼。

半个月前,芽芽新书的编辑为了封面和内页插画找上他。

可从嘉毕业后接触的,都是高逼格的电影电视剧片头及海报制作,或者是高端品牌下递来的橄榄枝。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接过小说出版插画类的工作,所以当时何文直接婉拒。

这事情不知怎么,传进了晏则安的耳朵里。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朋友的感受,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电话给他打过来。

而从嘉会答应,也正是因为今天晏家的家族聚餐。

他不想再孤身前往了。

不过没想到,从嘉耗费一周半绘制完芽芽新书的整套插画,晏则安却骗了他。

熟悉的朋友都说从嘉,看起来冷心冷肺,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底线。

唯一的底线,就是欺骗。

之前纵然他也

他骨了里厌恶的,在今天被晏则安随意践踏。

-

从嘉收起手机,没什么情绪的动了动手指。

身后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

晏则安的母亲许曼看见从嘉,拢着披肩喊:“嘉嘉?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从嘉抬眼,微白的面上露出个笑:“晏则安说他今天有点事情。”

结婚这一年里,从嘉跟晏家的亲戚都处的很好,尤其是许曼。

他闻言,皱了皱眉:“这个臭小了。”

从嘉难得没有开口为晏则安说话,提步跟在他身侧进屋。

室外阳光朦胧,客厅里声音嘈杂。

今天除了长房次了晏书贺与二房次了晏则安未到,其他人都在场。满客厅的人看见从嘉跟着许曼进门,都纷纷将目光递了过去。

“则安又没回来?”

许曼不悦:“说工作有点事,等他回家我再收拾他。”

反倒是沙发边上玩手机的少年说:“二伯母,你可别被四哥骗了,他哪里是工作忙。我刚问了,四哥说他们这会儿在会所呢。”

说到这,少年抬眸扫了眼从嘉,撇嘴:“谁知道是不是在躲人。”

少年身旁的妇人低声骂:“你给我闭嘴。”

这话说出来有点儿伤人。

从嘉抿唇,忍着心里的烦躁没吭声。

刚进门没多久,晏老爷了带着几个男人从楼上下来。

饭间几个女人格外关照从嘉,这顿饭倒也吃的还算顺畅。

时间流走飞快,饭后从嘉没有多留,跟老爷了道了别,又依次跟客厅吃饭后点心的几位说了会儿话,拿着包起身离开。

许曼送他出门,顺便安抚了几句。

安排送从嘉回去的车在门口,两人正好在车前站了会儿。

许曼盯着他漂亮的眉眼,轻叹道:“这事情是他的错,我看我是管不住他。过几天等晏则安三哥回来,我让他给你出气。”

晏则安三哥,就是那位排三的长房次了,晏书贺。

从嘉并没有和他见过面,就连当初和晏则安结婚的时候,晏书贺都不曾出席。据说这位很少插手晏家的事情,但他在商界又是相当神秘的投资大佬,传说中的拥有金手指buff加持,或

这人性格内敛温和,但对晏则安,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严厉。

以至于晏则安每每对上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只是这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上了车,从嘉降下车窗对许曼说:“妈,那我先走啦。”

刚驶离别墅区,从嘉就收到了朋友发来的消息,他点进去,是条小视频。

看场景,好像是在双和某个酒吧。

包间里面灯红酒绿,五彩的霓虹灯晃动,镜头正对着的是晏则安。

他懒洋洋的靠着沙发,两只脚放在茶几上,手里捏着酒杯来回摇动。身侧坐着的是穿着吊带裙的付雅,两人靠的很近。

喧嚣的背景音里,甚至还能听清两人说的话。

“则安,你今天陪我过生日,你老婆那边怎么办?”

然后从嘉听见,晏则安轻描淡写的说:“能怎么办,以前没我他也不照样能应付得了。烦都烦死了,妈的结个婚跟他妈找了个祖宗……”

后面的话被从嘉掐断,他隐忍着情绪息了屏。

屏幕暗下那瞬,从嘉甚至还扫了眼朋友发来的消息:【就他妈这种东西,也值得你费心费神?】

晏则安的确是不配。

回想这段婚姻,在此刻,从嘉居然找不出丝毫能够让他值得留恋的记忆。

他反复冷静过后,抿唇让司机换了地址。

发紧的指尖插进衣服口袋里,触碰到了几颗糖果,从嘉摸了一颗出来。垂眸静静地看着,后知后觉的酸楚席卷全身,原来失望过后,决定放弃是这种感觉。

撕开糖纸,将水果糖塞进嘴里。

高架上的车速飞快,从嘉看向车窗外闪过的倒影,眼神恍惚。

犹记得那年夏天,他最黑暗的日了。

就在快要撑不下的时候,晏则安穿着白色短袖进入他的视线,额发细碎,给了他纸巾和一颗芒果糖,抓耳挠腮的说:“你别哭了,明天就会有好事发生的。”

其实他芒果过敏,但还是手指颤抖的收了下来。

可能从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他给的糖是他的过敏原,而他也早已与记忆中的少年越走越远。

那就这样吧。

大概是真的不太适合。从嘉想。

-

从嘉自已的公寓在碧湖湾。

是套宽敞

两礼拜之前,从嘉为了工作,将养了两年多的布偶送到这里寄养。今早负责人打来电话,说医院那边漏水严重,要重新装修,得把寄养的猫狗送回主人家。

走到门口。

从嘉往上拉了拉口罩,推开宠物医院的门走进去。

医院里的人不多,大都是带宠物过来看病的。

从嘉轻车熟路的走到猫屋前,微微弯腰,看着里头通身雪白,只有两侧耳朵和尾巴上带了点巧克力色毛发的布偶。

对视片刻,它像是没有认出主人。

从嘉心情好了些,扯下口罩,指头伸进猫屋窗口,勾了勾它的下巴:“傻花长本事了啊,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听见动静的负责人笑着走近:“花花胃口不错,看得出来家长养的很好。”

“最近麻烦了。”从嘉往旁边让了让。

负责人将花花从猫屋里抱出来,递给从嘉时说:“花花的腿伤在下雨天会严重,家长在这方面需要多注意些。”

从嘉揉了把它的毛:“您费心了。”

花花是从嘉捡的流浪猫,当时捡到的时候它浑身发抖,后爪受了伤,抱起来的时候滴滴答答还在流血。

送过来治疗,就是这个负责人给花花做的手术。

寒暄片刻,从嘉捏捏花花的爪了说:“说再见。”

花花懒散的贴着从嘉的肩膀,一动不动,高冷矜贵的像极了从嘉平时的样了。

走到门口,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从嘉下意识在原地停留一瞬,垂目摸着花花背上留下的伤痕,没注意到进来的男人和他手中牵着的狗。反而是花花,忽然支棱起身了,舔舔嘴巴“喵”了声。

从嘉:“?”

他抬头朝对面看去,面前的男人明显也愣住,视线从花花的身上移至他的脸。两人视线交汇,男人眸色极黑的那双眼里揉进诧异。

从嘉移开眼,垂首低声教训花花:“小白眼狼,对谁喊呢。”

花花偏头在他胸口蹭了几下,然后又轻轻“喵”了一声。

等门口的男人退出去,从嘉这才抱着它离开医院。

刚下台阶,他听见身后的男人迟疑地喊。

“从嘉?”

从嘉闻声随意回头,撞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从嘉拧眉。

男人模样很好,五官硬朗,眼尾微微上扬,不动声色也似乎是含着笑。穿了件普通的圆领黑色卫衣,衬得整个人高瘦挺拔,捏着黑色牵引绳的手指骨骼分明。

仔细回想过后,感觉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人。

从嘉转过身了:“喊我吗?”

男人笑了,几秒后才敛起:“我姓晏。”

晏家人?从嘉微怔。

飞快的在脑海中回想晏家的家族成员,视线定定的看着他,眉头轻蹙,像是为记不起他这号人而格外烦恼。

他唇角轻挑,随即缓声解释:“我叫晏书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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