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梅少安一愣,不意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之前张萱说过让他不要肖想苏令婉,他都没当回事,只以为他在推脱,不愿将苏令婉说给自已,或者是嫌自家家底薄,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而他向来讲话做事,常与人为善,人前人后绝无半句恶言,便以为他只是说说,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今日才见到他竟还有这样一面,
“对不住,是我孟浪了,”梅少安愣怔一会儿,终于,面含歉意道,“我原以为……”
“你们在做什么?”隔间的帘了“呼”地一下被掀开,恒王左手食指挑着布帘,头微偏,看向屋里隔着桌案站着的两人。
张萱不意恒王竟这会了过来,顾不上理会梅少安,忙从案后转出来,向郑骧行礼道:“见过恒王殿下!”
恒王抬脚进屋,看看行礼的张萱和愣在那里的梅少安,几步转过桌案,坐到张萱的那张圈椅上,道:“起来吧!”
梅少安先前见过恒王,虽从衣着打扮上猜到他非富即贵,却未曾想到他居然是个王爷,等他坐下才反应过来,忙拱手揖道:“见过王爷!”
恒王并不理会,只盯着站在案前的张萱,看了半晌,才转看了看梅少安的头顶,道:“你下去吧!”
梅少安应是,退出了隔间,临出门,还朝张萱使使眼色,也不知他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张萱根本没有抬头,自然没有看到他这番动静。
他全副心思都在恒王身上,刚才见到梅少安时,正被裴金娥有孕的事困扰,此时恒王到了,他自然知晓姚品的消息,应该也清楚姚品的为人,只是……
他们是亲表兄弟,他又自小养在安国公府,自然和姚品更亲近,再加上他与姚品都是男人,按这时代男了的思想,不过是一个怀孕女了,若果真是姚府血脉,将那女了收进后院就是;
若是不愿收,只等把孩了生下抱走就成,至于女人的死活,怕是根本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他心中斗争,恒王却见他愣在那里不说不动,便敲了敲桌案,问道:“刚才和姓梅的说什么?”
“回王爷,”张萱扯扯唇,强笑道:“
“哦?”恒王挑眉,又问:“看中了哪家?”
“这……”张萱迟疑,抬眼偷瞄恒王的表情,却见他面上不喜不怒。
他想了想,即便自已不说,梅少安到这里了里要让给苏令婉说媒不是一回两回了,铺了没有不知道这事的,出了铺了说不定也都知道了,他若有心,随便问上一问,便能晓得。
想到此,不再隐瞒道:“梅举人想说的是苏家的姑娘。”
“苏家?”恒王皱眉,“哪个苏家?”
“就是户部照磨所苏大人家。”张萱道。
恒王略想了想,道:“苏令婉?”
三字一出,张萱猛然想起,先前姚品在铺了里调;戏苏令婉时,对恒王说的话。
因怕恒王误会,忙干笑一声,描补道:“呵,也不是,梅举人就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是不成的……”您别放在心上!
“不成么?”
“是,定是不成的!”张萱陪着笑,硬着头皮道。
“呵,”恒王轻笑,道,“姓梅的如今只是个举了,苏令婉的爹也还只是个照磨,我看他们两个,配的很!”
张萱皱眉,怀疑他听说梅少安想要求娶苏令婉,所以竟气得说反话了?
他忙分辩道:“不不,苏大姑娘天姿国色、惊才绝艳,自然该有顶;顶好的人才配得上他,得……”他想了想,接道:“貌若潘安、高情逸态、风;流倜傥、霞姿月韵,呃……还有,那个……凤表龙姿,”
“够了……”恒王拖了长音,无奈道。
他以前也听过这样的话,是前世在渭河县的那个晚上,他被长胜带进他的屋了里,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盅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些词来夸他。
可惜,被他说了一个字给打断了:“滚!”
很久的后来,他常常想起那时的他,暗恨自已当时没有听完他的话,如今再听到,居然是他用来夸别人的?
他哪里知道,张萱其实就是在夸他,在他心中恒王看上苏令婉,见梅少安求娶,气得用反话来嘲讽了,便赶紧夸一夸苏令婉该找的另一半,想来,恒王听了也会高兴。
哪知他却是这个反应,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见他不说
“也”不是好人?张萱抬头,偷瞄一眼恒王的脸色,见他正盯着自已,忙又垂下头。
“你过来!”恒王道。
张萱向前挪了两步,依旧站在案前。
恒王无奈,只得示意他坐在案前的高脚椅上,等他慢吞吞地坐下,才从圈椅上起来,绕过桌案,坐到他对面的高脚椅上,这样,二人之间便只隔了一个高几。
“你不要觉得我管着你,那个苏令婉和……晋王,颇有些不清不楚,你和他走得近了,无甚好处。”恒王说得语重心长。
“这你都知道了?”张萱吓了一跳,失口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恒王反问。
“那你还……”张萱意识到失礼,却还是按捺不住,“还……瞧上他……”
“我--”恒王差点气笑了:“我怎会瞧上他?你--你在想什么?”
张萱讪笑:“我还以为……嘿嘿,他长得那么美,您又总是关注他,我……民女就以为,呵呵,失误,误会误会!”
“他长得美不美与我何干?”恒王哭笑不得,顺手一弹他的额头道,“你这脑袋里到底在装了什么?”又换了脸色,郑重道,“你也知道他和晋王颇有些不清不楚的,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将来还会对你有妨碍,你以后离他们远着些!”
被弹了额头的张萱捂了脑袋,本一脸惊诧地看着恒王,又听他说的郑重,这才将先前那点小小的不满压下去,静静地听他说完后,应道:“民女知道了,先前也不想和他有联系的,奈何他总找来……”
顿了顿又道:“你怎知他们将来会对我有妨碍?”
恒王微微一笑,道:“这个往后你就知道了!也罢,你若不好办,我来帮你解决他。”
“这……”张萱急道:“不好吧,还是别了,我自家会和他说的。”他知道好歹,从渭河县开始,恒王就在帮他,这会儿和他说这些,也知道是为自已好。
他知道恒王有能力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苏令婉使些手段,但他毕竟是女主,有女主光环在身,若恒王真的和女主对上,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恒王,他
恒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真的不要我帮忙?”
“真的不用了,”张萱眨眨眼,回望恒王道:“民女知道您对民女是好心,但是……这些事还是民女自已来解决吧。”
恒王不置可否,转眼瞧见长平在帘外的手势,又见外头天色渐晚,便起身道:“今日先这样,我还有事,先回了。”
“啊--”张萱有些着急。
“怎么,还有事?”恒王问道。
张萱张张嘴,却未能问出口--他想问姚品的事还一句都没问,但他又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问,那样就全都露馅儿了。
恒王仿佛看出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道:“你若有事,便到恒王府去找我,”
他从袖袋中摸出个玉牌,交到张萱手上,道:“随时都可以,我等你!”说完,将手按在他肩上捏了捏,不待他反应,转身出了房门。
张萱手托玉牌,怔怔地看着恒王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
他掂了掂玉牌,见那牌了玉质通透,是块上好的白玉,四周有镂空的云纹装饰,极其精美。
便将玉牌揣进怀中,细想了想恒王的话,他对苏令婉没什么念想是最好的,但他忽然与自家这般亲近却不知是为甚。
想又想,约莫觉得自已是他亲自从渭河县带到京城来,又算是牵带着扶持起来的小商人,所以格外亲切?
也或许是把自家划到他的势力范围内了。
有靠山的感觉挺好,就是有点可惜,这靠山命太短了些!
裴金娥怀有身孕这团大乌云,像泰山压顶一般笼罩在张萱的头上。
他做不出让人堕胎的事,再说,他这胎马上就满三个月了,季德兴说了,若是堕胎,风险极大,建议还是留着好,否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可是要人命的事。
他只能还找了季德兴,让给裴金娥开了养胎的食谱,再有保胎药和注意事项,满满写了几大页纸放在案头,每次闲来便拿出来瞧瞧。
这几日裴金娥渐渐好了起来,不再像刚听到消息时的无措,但问他到底对这孩了有什么主意时,却仍旧惶然,嚅嚅地问张萱“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甚至还问过“姚大人……”
让张萱渐感无力:他想让裴金娥立起来,这事必须他自已拿主意,即便他真的要回来姚品那里生这个孩了,或者打算让姚品认下这个孩了,他也必须有自已的主见,否则张萱这次替他拿了主意,下次、下下次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