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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深夜里冷风卷着池塘涟漪,几尾金灿灿的锦鲤跃然而出,企图衔住冷泠泠投下来的月影。

李承胤身上的太子朝服尚未褪去,他目色沉沉,目光落在殿外回廊的曲折檐下,宫人们提着红纱宫灯匆匆而过,脚步阵阵齐整,青白玉阶上仿佛铺了一层绯色的红晕。

“殿下。”

阿信双手作揖,朝他鞠了一礼,“刑部传来消息,关大人确实清白无辜,只是此事牵连朝阳公主,陛下龙颜大怒,怕是......”

李承胤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孤知道了。”

阿信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他的面色,又道:“令贵妃差人备了口谕,要好生厚葬关大人。此外,娘娘还言,关大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长得那个已经到了入仕的年纪,贵妃娘娘让娘家打点了关系,费心思做了一番安排。”

“......嗯。”李承胤垂眸看着摇曳烛火,他缄默片刻:“是该厚待。令母妃素来心怀天下,有显国公府的庇佑,关家也不至于艰难。”

“是。殿下。”

李承胤顿了顿,问道:“还有一事,昨日摘缨会的护卫是由谁安排?”

阿信略一思索,复答道:“回殿下,陛下旨意,贵妃代劳。”

宫女手捧烛台鱼贯而入,李承胤出声屏退伺候的众人,他随手翻起一本奏折,忽然道:“中间可经他人之手?”

殿外的风声骤然急起,搅了池内的一弯月亮,鱼儿扑着尾巴躲到了荷叶之下,李承胤将阅后的奏折扔在桌案一角,指尖摁着眉心疲意。

阿信稍稍沉吟,谨慎答道:“属下曾听人言,楚王殿下,曾问过此事。”

“楚王?”

李承胤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笑意寒凉,不含任何情绪,“二哥向来同朝阳关系甚密,不是亲生胜过亲生。若真是二哥......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倒是叫孤刮目相看了。”

阿信垂首更深:“属下不敢妄言。”

“罢了,这段时日你派人跟着二哥。摘缨会之事,孤不想在市井中听到任何关于朝阳或宋二小姐的风言风语。”他眼神冷若寒霜,裹着锋刃剜过来,“孤的意思,你可明白?”

阿信肃目点头,“殿下所言,属下定为殿下孝孝犬马之劳!”

鎏金铜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蜡泪,宫女拿着小剪慢慢裁去,烛光熠熠,拓出李承胤年轻又俊朗的侧颜。

“宋二小姐如何了?”

“这......”阿信挠挠头,不禁在心里又对太子殿下鞠了一把同情泪,“少将军日日都守在宋相府内陪着呢。”

“......”

李承胤脚步一撤,冷凉的目光凝在他面上,语含薄怒瞪过来:“孤问他了?”

***

等到宋棠棠彻底清醒,鸣鹿园所发生的的一切凶险皆已是尘埃落定。

她被困在一场荒芜的梦境中,直到三日之后,一直衣不解带伺候在床边的谷雨和立夏终于发现自家的小姐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谷雨立夏双双握手奔走相告,宋云烟闻讯赶来时甚至来不及梳妆绾发,她也是提心吊胆地熬了好几夜,眼下都透着一圈乌青。

小姑娘被侍女扶着靠起了身,她穿着素纱单衣,被立夏罩了件雪白的广袖披风,怀中还被塞了一个暖融融的汤婆子。

她才从昏迷中醒来,一张小脸未施粉黛,霜雪般皎白干净,三千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显出极致的楚楚可怜来。

宋棠棠缓慢地眨了眨眼,她下意识就要去摘蒙在双眼上的细白绸布,手指还没触上,冷不防被人在半空中执着了手腕。

那人的手指很冷,指腹不甚柔软,反而略带长年累月磨出来的薄茧。

宋棠棠将将初醒,满脸都是惺忪的茫然。

他慢慢将宋棠棠的手摁下来,仔细地将蚕薄软被盖上她的双膝,将汤婆子从被褥里抽出来,把她双手环在温暖的壁面。

“别碰,刚上了药。”

“......”

这人的声音极其好听,声线平冷清疏,尾调却惯着些些宠溺与温柔。

宋棠棠木然地往后缩了缩,直到背脊完完全全地贴上床侧,她默不作声地将锦裘被褥拉至小巧的鼻梁下端,过了好半天才闷声闷气道:“......你、你是谁?”

江湛手指一顿,掀起薄冷的眼皮去觑她愈加苍白如雪的小脸。

宋棠棠紧张地捏紧了锦绣薄被,声音也颤颤的,甚至因为惧怕还漫上了几丝哭腔,“你、你谁啊......”

“落幻和无垠相生相克......”

“唯恐她会忘了自己是谁......”

江湛面无表情地抬手,重重在她柔嫩如云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宋云烟端着药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妹妹缩成一团鹌鹑呜呜呜地手舞足蹈地去拍少将军的手,贯来是端庄持重的宋大小姐面上空白一瞬,她迟疑着进退两难,半息后,宋云烟毅然决然地退后一步,她站在金灿灿的日晕之下,跺了跺脚,复又重新迈进了宋棠棠的闺房。

她低声嘀咕道:“......青天白日的,我竟然是出现了幻觉。”她说完,面上堆叠起浅浅笑意,对着江湛笑道:“少将军,棠棠该用药了。”

“少将军?!”宋棠棠更加慌乱,没忍住扯起软绵绵的调子虚张声势地高声道:“什么少将军?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可止小儿夜啼的少将军?!”

江湛面色风雨欲来,宋云烟赶紧上前重重咳了两声,她轻轻握住妹妹的手,闷着笑意哄她道:“棠棠乖,我们先吃药,啊。”

宋棠棠听到自己大姐的声音,顿时惊慌失措如一只投林的乳燕扑进宋云烟怀里,忍不住小鼻子一耸,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呜呜呜——大姐姐!为什么少将军会在我房内,为什么我爹还没有把他打出去,为什么他要捏我的脸呜呜呜——!”

“......”宋云烟无言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抚地拍着宋棠棠微微起伏的背脊,温声道:“棠棠,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棠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一怔。

“我......”她糯糯地摇了摇头,细黛弯眉缓缓折起,“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摘缨会......有人要劫持朝阳......”她的眉心疼得厉害,手拢成拳轻轻敲了一下额角,“大姐,有人要劫持朝阳!公主她没事吧?”

“......”

江湛冷着脸听完,神色更加不善。

“棠棠,公主殿下无事。”她握住妹妹因为卧病在床好几日而瘦骨伶仃的手腕,细声劝哄:“除了此事之外,你还记得什么吗?”

她靠在宋云烟怀里,委委屈屈地扁着嘴,“记不得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无事。想不起来也是暂时的。”

“大姐姐......”宋棠棠小心翼翼地起了一嘴,她看不见,而将声誉压得又轻又小:“少将军......少将军他还在这里吗?”

宋云烟对江湛投以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江湛冷淡颔首,淡声道:“宋小姐,我喂棠棠吧。”

“有劳少将军了。”宋云烟将自己的胳膊从宋棠棠怀中抽出来,对江湛微微欠身:“那民女先去小厨房煨着火。棠棠初醒,肯定饿坏了。”

“大姐?大姐!大姐姐别走啊呜呜呜呜嗷嗷嗷嗷——”

江湛舀了一勺碰在下唇试了试温度,然后不由分说地抵上她的下唇,冷声道:“棠棠,张嘴,喝药。”

“我不我不我不呜呜呜咕噜咕噜——”

“棠棠,你要乖。”少将军眉弓突跳,指腹摁在她下唇强行掰开她的唇,“如果你再不好好喝药,我就喂你了。”

宋棠棠满眼含泪地吞咽了一大口苦到心肺里的汤药,下唇扁的更紧,“呜呜呜你凶我、”

“不许哭。”

“为什么!”

“我不许。”

“你霸道!”

“......”江湛凉着汤药的动作一僵,他似笑非笑地挑眉:“霸道倒是个新鲜词,以前你是不是总背着数落我,眼下一撩担子忘得一干二净,倒是叫我听见你的真心话了。”

“棠棠不记得了吧。”江湛凉凉一笑,手指依旧抵在她柔软的下唇上,“那我为棠棠提点一二。”

“我是谁?”

宋棠棠“嘤”了一声,怯怯颤颤道:“你是少将军。”

“非也。”江湛极尽耐心,一边诱哄她开口,一边细心地给她喂药,她也乖觉,虽然摇头晃脑满脸不情不愿,但他只要稍稍抬高音量,她就立刻缩着脖子一令一动,一碗药膳很快见了底。

“再问一遍我是谁?”

他搁下空了的药碗,从枕边抽了条帕子净手,又细细地为她揩去唇边的一点深色痕迹。

“......”深感自己踩入一个惊天大坑的宋棠棠闭紧了唇线,视死如归的摇头,“我不问!”

“棠棠,我耐心有限。”

“呜呜呜呜爹娘在哪爹娘快救我——”

话音戛然而止。

正要踏进房内的小一猛地捂上双眼,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闭着眼甫一转身,和谷雨立夏撞了个满怀。

小一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搀扶起谷雨立夏。

“两位好姐姐,现在可进不得。”

“应姑娘。”谷雨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把滚落一地的瓜果拾捡起来,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小一双手捧着自己绯红面颊,别别扭扭道:“二小姐和少将军,正......”

“什么呀。”立夏双手撑腰,不解地皱着眉头:“你说话怎地说一半留一半?”

“哎呀哎呀我的两位好姐姐!”小一笑眯眯地推着谷雨和立夏,“走罢走罢,咱就不做这扰人风花雪月的事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真的开始疯狂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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