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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羽十三卫,乃是大耀王朝开国皇帝遗留下来的一道帝诏。

明面上是为皇室服务,实则是将这份无上权利做三分。惊羽十三卫又称“上六卫;帝诏以令京中禁卫”、“下六卫;将军以令天下枭雄”。

而其中还有一影卫,据说有“翻天覆地”之势。古往今来,它现世的次数寥寥无几。而它的每一次现世,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是一个皇室的更迭换代。

现今的上六卫令牌在当朝国相宋大人手中,下六卫令牌执掌于镇国大将军府内。

而当中影卫,依旧不知所踪。

两人绕过一道抄手游廊,方正宽阔的白石阶梯层层垒叠,目之所及的长廊绵延数十里,远处的一间紫檀香阁忽然在寂静长夜里亮起一星灯火,恍如在黑暗中蛰伏许久的小兽警惕地睁开了猩红的兽目。

江湛极轻地眯了一下眼,视线远眺向宋棠棠闺阁的方向。

宋相没有察觉出他细微的眼神变化,他用手撑着额角,摇了一下头,继续说道:“等到时机合适,我会主动把手中的上六卫权力交还于陛下。”

江湛黑眸如一潭深深幽泉,一点晦暗迷离的暗光下轻易辨不出他的喜怒神色。

他脚步微微撤了一下,看见宋棠棠屋内慢慢起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他凝神去看,瞬息间认出那是宋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宋大人为棠棠思虑良多,江湛愧疚......”

宋相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多说。功高震主、一人之下,泼天富贵就变成了烈火亨油,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陛下向来忌惮功勋世家枝叶连绵,唯恐有一天盛过了皇家恩荫。惊羽十三卫从来没有合为一体,眼下不能,往后更加不能。”

江湛了然,而宋相的疑虑他亦不是没有。

镇国大将军府本就是京中煊赫一时的勋贵人家,宋大人又官拜国相一职,若是两家攀亲,难免会让人生出天子近臣的猜疑妒忌。

“虽然镇国大将军府中握有惊羽十三卫的下六卫,但我从未号令过。保家卫国,镇国大将军府义不容辞、首当其冲,我父亲的江家军,战场上向来能以一敌百。”

少年身姿清俊挺拔,背脊永远直直挺着,宛如一把破了利刃的雪光长剑,傲然立于天地间。

这话听着大言不惭,但宋大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便是在战场上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江家人,这种骄傲与自信,是深深根植于他们的骨血之中。

“你与你父亲......”宋相长长地喟叹一声,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惊羡之色,“实乃咱们大耀之幸。”

江湛面对盛赞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漠然平缓道:“宋相谬赞。宋大人是我朝的砥柱中流,向来有持危扶颠、扭转乾坤之力。再者大耀向来不重武轻文,文武兼容,方能保我盛世太平。”

一番说辞既谦逊,又从容。宋相忍不住对他注目而视。

虽说一开始宋相对江湛确实是存了抵触之意,但一通接触之后,很难不被他方方面面的细心给打动。文韬武略,无一不是个中翘楚。

他当真对得起世人的盛赞,“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玉面修罗、少年将军”。

先前他还总是吹胡子瞪眼,大放厥词说是江家那臭小子拱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菜,后来他细想,开始看自己小女儿那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模样就哪哪都不顺眼,只觉得是自家的猪拱了别人家的白菜。

两人一前一后又行了一小段路,翘起的脊兽滴滴答答地挂着未干的雾露,清冷的湿意迎风灌进鼻息,还裹挟着些许夜间的冷淡花香。

少年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冷风涌着裾角烈烈而动,将袖口用银线织就的衔珠银鹤摇曳的几乎以假乱真,好似下一秒就要引吭高歌、展翅腾飞。

江湛与宋相始终保持着一寸尊卑守礼的距离,少年声音不疾不徐,在婆娑树影下泛着一点冷意。

“有一事,我心底一直存有疑惑。”

宋相微微顿足,眼神睨了过来,眼光中满含通透与精明。“可是与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女有关?”

江湛颔首,从宽袖中抽出一折密函,默不作声地将它递给宋相。

宋相振袖抖开,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完密函上的内容。

“这......”宋相面色变了又变,只不过在须臾之间,他便收敛心神,只是眉宇轻轻蹙起,似有不解,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江湛顺着密函的折线将密函重新叠好,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指将密函上的银线卷进朱红色的漆封。

“我第一次与棠棠......”

在准确接收到来自国相宋大人的凉凉眼刀后,少将军面色不改地将话头拐了个弯:“令爱。我第一次与令爱见面,是在遥江上。”

宋相轻轻“哼”了一声,甩袖看他:“此事老夫知道。”

不光不知道,还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气了好长一段时间。

江湛对他忽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置之一笑,方才气氛太过凝重,眼下倒是有些僵硬破冰的苗头。

“除去苟且逃生的东山林余孽,还有另一拨人......”他回想起那日,当初被行径孟浪的宋二小姐给弄得稍稍失了理智,待回神细想之后,才惊觉疑点重重。

那拨人手起刀落,端的是一派肃杀。

而宋棠棠,唯恐就是他们当初的目标。

宋相神色一紧,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辨出他的意思:“同鸣鹿园企图要刺杀棠棠的那伙人一样?”

江湛眸色深邃,言简意赅的答道:“是。”

鸣鹿园刺杀一事,一拨人是挟持朝阳公主以威胁天子,另一拨人,则是冲着宋棠棠来的。

“令爱......”江湛脱口而出的词句在喉间滚了一下,他低着声音缓缓道:“......她将我错认成靖王。”

“靖王?”宋相眉间紧皱,难掩惊愕:“怎么会是靖王?”

宋棠棠是个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幼时因着身子不爽,她鲜少到外头走动。莫说是身为皇储的三皇子靖王,就连京中贵女圈,她都甚少与人交好。

江湛摇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亦是无解。

“许多事情细细想来,棠棠——令爱对靖王殿下的态度着实经得起推敲。”

江湛沉思几息,他捻去指腹划过阑干留下的薄凉水渍,忽然微微俯低眉目,声音沉哑低缓。

“宋大人。”

“咱们这位看似两袖清风的三殿下,心思手段不可小觑。夺嫡一路,看似与他毫无关联,可顺王、楚王如今腹背受敌的境地,很难言明其中有没有靖王从中作梗。”

脚下的影子被树影切开,卷起石板路上萧索又孤零的几枚落叶。

江湛踩碎一片枯叶,细碎的声音碾碎在靴底。

“靖王殿下,不得不防。”

*

寅时的梆子刚刚敲过,立夏忽然从梦中惊醒,她猛地抖了一个激灵,一颗生理性眼泪欲落不落地挂在眼角。她迷糊地倚坐在床脚,手中还拽着宋棠棠的一节软被。

立夏困得上下眼皮都打架,她用一只手揉了揉后脑勺,慢慢地长呵出一个哈欠。她拢紧长袖的外披,起身去探了宋棠棠一眼。小姑娘睡得横七八扭,樱唇微张,浅浅地吐息。

屋外树梢挂着一轮朦胧的月色,将屋内的一切光景影印的隐隐绰绰。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花剪,小心翼翼地裁去一节烛心。

困意席卷上头,立夏揉着泪眼朦胧的一双眼,甫一转身,就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江湛抬手,掌风凌厉却不伤人,将立夏口中的惊声尖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是我。”

立夏几乎要被他吓得魂不附体,好不容易看清来人之后,她拍着胸口,长长地粗喘出一口气。“少将军......这深更半夜的......您快吓死奴婢了。”

她往屋内看去,确定自家小姐依旧在酣睡之中,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少将军,可是来探望二小姐?”

“嗯。最近棠棠睡得可安稳?”

立夏心跳依旧很快,她点点头,答道:“回少将军,是的。较之过去半个月,小姐这段时日通常能一觉至天光大亮。还偶有些时辰,奴婢们轻轻晃她,小姐都难以醒来呢。”

前半句话听着还算舒心满意,后半句话却听得江湛微微凛眉,“叫不醒她?”

“少将军,奴婢失言,不是叫不醒小姐。”立夏自知言词过重,赶忙解释,“而是小姐睡得很沉,大夫来看过,说是药效的作用,对小姐身子并无大碍。反之这样的深眠还有助于小姐恢复呢。”

江湛心中思忖,他步子一绕,踩着摇曳在屏风上的烛影向着她的床榻走去,“行。我去守着你们小姐,你把门合上,去睡吧。”

“哎、哎?”立夏揉着脑袋,困惑不已道:“少将军,这不大妥当吧......”

“无事。”他头也不回,径直坐上宋棠棠的床侧,暖色光影下小姑娘的面容宛若九天仙子,美得不可方物。纤长卷翘的睫毛乖巧地盖在眼皮下方,檀口樱唇微微张着,一点晶莹点在唇角。

她睡得双颊通红,鼻息轻缓,一只手掉出软褥外,细白又漂亮的手指微微蜷着。

“棠棠......”

江湛在她耳边柔情缱绻地唤她的小名,小姑娘敏感的耳廓被他滚滚热意的鼻息一烘,立时被刷上了一层薄粉的胭脂。她兀自不觉地歪了歪头,手脚并用地翻了个身,像个小动物似的攀挂在他身上。

江湛无奈低笑,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少年唇边的星点笑意转瞬即逝,恍惚间他又想起今日与宋相的一番交谈,以及许多许多年前,那个用双手护住他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嗷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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