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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温柔娴静,唇边犹有一点浅淡的笑意,少女面容温和柔美,白皙若玉,纤纤五指撩起宋棠棠耳边的长发,缓缓地挂到耳后。

月光皎皎,如烟似雾地落在她清冷的眉眼,她仔细端看着宋棠棠眼底明晃晃的震惊,心中猜疑一寸寸冷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宋棠棠如遭雷击,理智迟钝僵缓,她原本亲亲密密搂着宋云烟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明昧烛光顺着风摇进她眼中,浅色的琉璃瞳底中的明光疏忽黯淡,她紧了紧手指,无助地扣着被褥的一角流苏。

她咽了一下,唇齿间苦味未散,宋棠棠牵强地笑了笑,脸上神采比哭还要难看:“大姐姐......说什么呢?棠棠听不懂。”

“我当然是棠棠了,要不然、要不然......”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话音蓦地低落,贝齿反复咬着下唇,细瘦的肩头微不可查地发着抖。

“要不然......”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落,洇湿了她面前的一小块被角。

“我还能是谁呢?”

宋云烟静静地看着,她最了解自己妹妹,大事上几乎不会轻易落泪。比如前不久,她和朝阳一同在鸣鹿园遇刺,获救之后,刮骨疗伤、针灸放血,天大的苦难都遭了一遍,除了爹娘和她在身边时,会故意耍赖撒娇以求他们安心,更多的时候,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宋云烟揉了揉她白嫩的耳垂,听见宋棠棠极轻地翕了一下小鼻子。

“有时候你会说一些大姐听不懂的话,言行举止......也与从前有诸多不同。”她抚上妹妹的侧颊,柔声婉转地道:“你一直警惕我同靖王会走近,而奇怪的是,靖王殿下,对我并无他意。”

她顿了顿,目色染上愁绪:“棠棠,你若还拿我当你的姐姐,便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妹妹吗?”

宋云烟收回手拢于袖中,她垂下眼睫,另一只手捏上自己不停颤抖的五指。她就像是过往的无数个日夜,自己的妹妹耍了性子不肯好好吃药,她就耐心地哄着她。

“我记得有个初秋......那时我们都很小。咱们院子里以前有一棵长得特别好的银杏树,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我听母亲说啊,那棵树是她同父亲成婚时,两人一起种下的。还在底下埋了一坛惊雪酿,说着,等女儿及笄了,再取出来。”

“你幼时贪玩、整日在府中调皮捣蛋。不知去哪儿得了一个铁铲子来,默不作声的蹲在树底下,把爹娘的这坛惊雪酿呀,给起了出来。爹娘哭笑不得,又不能给你尝一口酒,谁知你这个小鬼儿机灵的,趁着爹一个不注意,用筷子尖沾了一点儿......最后闹得整个府中人仰马翻,还摔碎了祖母的一枚玉镯子......”

宋云烟将这些陈年往事如数家珍地道来,有一些她听得心里柔软,有一些她听得伤心。

“还有一次,我受风着凉,病得迷迷糊糊,醒来和睡去时你永远守在我榻边。”宋云烟见她的手背血管冻得青紫,心下不忍,她的手心刚触上去,顿时感到一阵侵肌的冷意。

“你那会儿才那么一丁点大,都不及我床榻高。我就见你搬来一个小矮凳,踩着矮凳,拿湿帕为我降温。”

她说起这些时,宋云烟眉梢泛着浅浅笑意,她凝着妹妹簌簌颤抖的眼睫,温柔地用指腹揩去她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你还说,‘宝儿要给大姐姐分一点福气,大姐姐要早日好起来。’”

终于,宋云烟眼中的深意渐敛,她强势地用手背抵在宋棠棠的下颚上,强迫她抬起头。

宋棠棠低低地“呜”了一声,清澈干净的小鹿眼闪着水光。

“宝儿。”她慢慢地念,眉心轻轻蹙着,“自从你高烧醒来,大姐便没有再这么唤过你。”

宋棠棠的心哐啷一声,如坠深渊。她的下唇因为贝齿的碾咬而透出一股诱人的薄红,她捏紧手指,手背撑出森白的骨节。

宋云烟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大姐也说不清为什么......可总有一种感觉,你还是棠棠,却不是我的‘宝儿’了。”

宋棠棠憋着哭声,一张皎白小脸哭到鼻尖通红,两颊也团了一片血色,豆大的泪珠颗颗砸下,打湿了被褥的金线绣花。

宋棠棠掰着自己的手指,她睁大眼睛,忽然猛地摇头:“大姐姐、大姐姐......”

宋云烟几乎要被她这一连声的“大姐姐”唤得心碎。

她跪坐着挪过来,想要伸手去抱她,想要埋进她的怀抱里,可宋棠棠不敢去握她的手,也不敢用手抹眼泪,她就这么执拗地扁着嘴,满脸都是蜿蜒的泪痕,抽抽噎噎地看着宋云烟。

宋云烟不忍再看,她稍稍偏头,用指节极快地抵去眼尾的湿润。

她原本想问,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那真正的宋棠棠,她的宝儿,到底在哪里?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残忍,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了。

宋云烟问过自己许多次,重要吗?若现在的棠棠和过去的棠棠不是同一个人,于她而言,真的重要吗?

或者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妹妹,一直视若珍宝的妹妹,其实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一切重要吗?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宋棠棠应该是家中那早逝的小玥姨的遗腹子。

亦或是......

陛下于二十年前故去的敏德皇后的亲生女儿。

可是宋棠棠什么都不知道,她至今都以为自己是宋家嫡出的二小姐,是她是宋云烟的嫡亲妹妹。

若将真相揉碎来讲,会不会掺杂着血泪,宋棠棠知道后,又该如何自处?

太多太多的疑团困扰在她心头,一连着好几个日夜捋不清事情关窍,今天又冷不防地听见纪绾绾问她想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原来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宋云烟眼中深沉,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们之间的牵连早已比血脉更深、更刻骨。

屋内寂然许久,风声刮着耳涡,宋棠棠双手揉着眼眶,边哭边说:“大姐姐,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见、我梦见我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她死死压着自己的眼睛,肩膀连着锁骨剧烈颤动:“我的梦里,总是一片缟素似的霜白,江湛......他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有......”

宋棠棠奋力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我的梦里,大姐姐嫁给了靖王,但是,他并不爱你......我们谁也想不到......靖王狼子野心,他隐忍筹谋数十年,是为了、是为了那个位置......”

宋云烟听得心惊肉跳,宋棠棠重重地哽咽一声,继续哭道:“我......太子妃被废,宋家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满门抄斩,爹娘,祖母,谷雨立夏,都没了......宫变那日,我记得,是一场大火。太子给我灌了一杯毒酒......”

“梦醒了之后,我就是......”她的眼中一阵生疼,刺得大脑作痛。宋棠棠声音破碎,手背几乎被眼泪打湿,“我就是宋棠棠......”

“还有,还有朝阳公主,她......”

她的哭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断,立夏一路小跑,她面上惶恐,结巴道:“二小姐、不好了......!”

宋云烟将宋棠棠揽进怀中,她皱着眉,向着立夏的方向责怪道:“我不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么?”

立夏旋身仔细地关上房门,而后焦急道:“大小姐,我听说朝阳公主答应去北狄和亲了!”

宋云烟眸光转冷,她刚要呵斥,宋棠棠却在她怀中一阵挣扎,她眼神空洞,眼底布满交错的红血丝,她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冻得整个人瞬间清醒:“大姐姐,朝阳不能嫁......她不能嫁啊!”

宋云烟立时冷声道:“立夏,捕风捉影的事情休要胡说!”

立夏讪讪地摸着脑袋,她见宋棠棠哭成一个泪人,以为是她同公主两人情同姐妹,一时难以接受才失控至此:“对不起大小姐......我也是听府中下人说的,她们说朝阳公主之所以会被送去和亲,是因为替了咱们小姐......还有,她们说朝阳公主之所以是替小姐去和亲,是因为、因为靖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提出要求娶小姐......”

宋云烟黛眉紧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

立夏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蒙了一会儿,怯懦道:“大小姐......奴婢方才路过锦鲤池时,就见府中几个小丫头说着这事儿......”

锦鲤池?岂不是挨着爹娘的庭院?

“立夏,你去找出那几个碎嘴的丫头,看到底是谁在传讹。”她话语轻轻,却透出一股兵不刃血的杀意,“若是有心......你只管收拾了去。”

宋棠棠浑身战栗,她惊得哑口无言,好几次欲开口说什么,又被逼回去。

“大姐姐,朝阳不能嫁......”

“乖棠棠,没事,大姐在这里......”宋云烟不停轻拍着她的背脊,宋棠棠口中喃喃不清,宋云烟俯身去听,惊觉她连齿关都在打颤。

“她会死的......”

一夜之间,世界天翻地覆。先是纪绾绾识破她的身份,后有宋云烟质问她到底是谁,接着又听到靖王和太子的求娶,还有朝阳......

宋棠棠头昏脑涨,一阵晕眩,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见哭得只剩进的气而没有出的气了,“她不能嫁去北狄......她会死的......大姐姐,朝阳她会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真的、差不多、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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