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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朝阳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她满心满腹的喜悦还未溢于言表,就听寂静幽深的巷子深处传来一阵稳当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走得吊儿郎当,甚至还用鞋尖踢开一枚挡路的碎石子。

朝阳的心跳比起她来不遑多让,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又矮身向外探了一眼。

夜色下,男人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看着像吃人的精怪。

“你......”宋棠棠捏住朝阳的手腕,两个小姑娘背贴着用砖块砌起的土墙,她翻过朝阳的手腕,接着上手去扯她的脸颊,直把朝阳一张脸搓成圆子。

“你没死?”

小姑娘眼睛一瞬间通红,她抿着唇,执拗地等她一个回答。

朝阳愣了一下,这里是光线的死角,有一扇摇摇欲坠的破窗遮掩了所有的光。她们不知道街上的暴、乱被镇压了没有,也不知道那几乎要腾空的火龙被人凌空斩断了没有,只知道此情此景明明不适合久别重逢,但她却无法压抑自己哽在心头交织的喜悦和悲伤。

朝阳望着她通红的一双眼,片刻后,宋棠棠听见她极轻极低的叹了口气。

她用手指揩过宋棠棠的眼尾,心疼道,“宋棠棠,你别哭。我其实......”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后槽牙重重地碾咬了好几次,才挑拣了一部分重点说,“我父皇和拓跋珣做了一个交易,父皇助他在北狄领兵成事,而我,也借由这一场和亲,脱离公主的身份,换一个自由身。”

“朝阳死了,宋棠棠。”

“大耀王朝的朝阳公主确确实实是死在和亲的路上了。”她的贝齿深深切进下唇,一句话像是要抽干她的所有气力,词句在她齿间咬了又咬,说到那个“死”字时,她像是终于卸下心间重担,终于可以呼出一口劫后余生的轻气。

“如今在你眼前的,是李宥语。”她的眼尾勾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溢出一点晶亮的碎光,“但是‘李’是国姓,所以我擅作主张,换了‘孙’。”

“孙......”宋棠棠怔了一瞬,而后喉间干涩发苦,“是贵妃娘娘......”

“是。”朝阳对着她笑了笑,但随即想到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场景,笑意飞快敛去,眉心微微的折了起来。

就在不远的长街之外,一个前世亲手要了她性命的男人,正在闲庭信步、好似逛花灯那般潇洒恣意。然而他手中张着的弓箭,箭头却虎视眈眈的对准了她的命门!

“李修景......是谁?”

朝阳飞快地眨去自己挂在眼睫上的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是父皇的长兄,曾经的淇奧太子。夺嫡之事,向来凶险。成王败寇,也不过朝夕之间。父皇九死一生才登上帝王宝座,但却因为一念之差,没有取淇奧太子、也就是李修景的性命,而是将他流放......”朝阳狠狠的咬着下唇,鼻息间依稀有下唇破皮的血味,她眼底逬出一丝不甘来,“却不想因为父皇念及手足之情,酿成今日大祸!”

宋棠棠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对,她摇着头,“可你先前说......李修景对敏德皇后有一种病态的执念?这是为何?”

“这些也是拓跋珣告诉我的,听说当年敏德皇后......”她瞥了一眼宋棠棠,小姑娘的眉心拧得死紧,几乎要皱出三道深深的折痕。朝阳用手指抵住她的眉心,缓声说,“也就是宋夫人的胞妹、你的亲生母亲,是被他一手策划、送进宫里来的。”

什么意思?

她虽然知道敏德皇后是自己的生母,可自打她捡回前世的记忆,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让她根本无暇分神顾及,也怪她近几个月身子一直不太爽利,原本爹娘故事中的许多破绽她都是可以清晰地捉出来刨根问底,可人一病倒,连着神思也变得不清明。

宋棠棠的眉越攒越紧,神色越发凝重,朝阳捏了捏她冰凉的手心,说话又快又急,“其中关窍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年陆令玥之所以会成为陆大人养在外的嫡女,其中千丝万缕的干系脱不离李修景......”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深夜里格外的鲜明,朝阳眼疾手快地堵上她的嘴,猛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来人单手执弓,两指夹着一根羽箭,在指间行云流水的转了转。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怪声怪气的语调幽幽传来,如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魅,张着腥口獠牙,却披着人皮的外衣,对着她笑得温文尔雅。

宋棠棠听见他的声音,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个深夜。灯火下,这个男人的动作慢条斯理、极尽优雅贵气,他用一条上好的雪帕擦拭一把乌金的短刀,烛火映在江海屏风上明明灭灭,他的半张脸承了灯火的明光,另外半张脸却陷进一片窥不见表情的黑暗。

他吐息如毒蛇,一寸寸缠上她的脖颈,看着她的脸,夸张的笑意不达眼底,“宋棠棠,你是我手中,使得最好的一把刀。”

她细瘦的双肩颤抖不停,鬓边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朝阳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圈过她的手臂,将人牢牢地护在自己怀中。

“别怕。”朝阳同她耳语,“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脚步声依旧走得很稳,一步一步,每一个音都踩在了宋棠棠心上。

她的指甲深深地摁在自己的手心,可尽管如此,她的齿关还是在不停地战栗。

脚步声忽然停了,狂风卷着簌簌落叶,风里混杂着奇怪的声音。

朝阳耳尖一动,眼神立刻变了。

是哭声!

而且还是小孩子的哭声。

月华如练,明明今夜是极美的月色,却因为蒙了一层阴霾彤云的缘故,而显出破败和死寂。

李修景的眼角镀上一点昏暗的月光,他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如草原上的猎豹一样,盯紧了某一处地方。

半晌,他慢慢的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而诡异的笑容。

“宋棠棠。”三个字轻飘飘地送入她耳里,却比最催命的索命咒还要可怖。

“我知道你在哪里~”

朝阳神色一凛,抱住宋棠棠的双手微微收紧。眼下局面不容她有任何的分心,可朝阳却是想起了在鸣鹿园遇刺那一日,明明她和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她却能够保持镇定和清醒,判断出哪里是安全的地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与匪徒周旋。

宋棠棠是那样聪明、冷静、遇事不慌不乱、有勇有谋的女孩子,可仅凭一个素未谋面的李修景,就能将她惊吓至此?

凄迷月色下,李修景的手里抓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那孩子几乎哭不出声,像一只快要咽了气的奶猫发出绝望而破碎的细微干嚎。

“宋棠棠,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我现在数三声,你若是不出来......”他仰头大笑几声,手中蓦然使了力道,那孩子悬在半空中的脚无力的抽动几下,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

李修景嫌恶地轻轻拧眉,反手一巴掌就招呼到那个孩子脸上,孩子被打得一个趔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一扇木门上,四肢抽搐般地挣动几下,额角淌下一大块鲜血,人很快就不动了。

“晦气。”

李修景淬了一口,他振了振袖,往后吩咐道,“再给我抓几个来。”

不多时,小孩子的哭嚎声乱作一团,宋棠棠隐隐听见李修景愈加不耐烦的声音,“吵死了,给我把他们的舌头都拔了。”

宋棠棠悚然一惊,她立时就要站起来冲出去,朝阳捏着她的五指绷出了道道森白的指节,她咬着牙,手中使力,将宋棠棠抬起来的肩膀和脊背重重地摁下去。

“你不能去......!”朝阳□□,她的鬓发抽了几缕发丝,凌乱地坠在颊边,“或者你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宋棠棠哑口无言,她内心挣扎,一来是无法放任外面无辜的小孩不管,二来是确实没有办法将朝阳拖下水。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对峙半息,她正欲启唇劝拦,那边蓦又传来动静。

“罢了,一个个动手动作太慢。”李修景修长好看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额前,明明是一双执笔挥墨的手,此刻却像拿捏着蝼蚁一样、拿捏着一个人的性命。

“多大了?”他忽然问,态度甚至算得上和蔼可亲。

那个小姑娘听到别人要割自己的喉咙,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还在身边,不得不强打勇气,抽抽噎噎道,“九......九岁......这位、这位大人,若您要割,就割我的舌头吧!可不可以把我的妹妹......和这些孩子们......都放掉?”

李修景挑起半道眉,微微俯下身,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小姑娘。

只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子,算不上多好看,但是面容稚嫩清秀,一双眼也干净分明。

“有趣。”

他直起身,懒怠地抻了个腰,却没应好还是不好。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

那小姑娘见他没有答应的意思,一时情急,扯着他的裤腿猛地跪下,连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求求您了......”

李修景瞥她一眼,似乎是很享受臣服的感觉。他一直等到那小姑娘的额头都磕出了血,才不咸不淡道,“你的提议不错......”话音懒懒收尾,小姑娘欣喜的抬头,可她眼底的喜悦还未散去,就猛地被一阵银光晃过,鲜血顿时喷溅在那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

小姑娘的身子一歪,扎着麻花辫的脑袋和脖颈拉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鲜血融进不见五指的夜里,只有风中灌满了浓厚的血腥味。

“宋棠棠,这是第一个。”

李修景用舌尖细细勾去刀刃上滚着的鲜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三声,若你不出来,我再杀下一个。”

这便是要把她逼上死路了。

朝阳与她十指紧扣,语气坚定,“我同你一道出去!”

宋棠棠反手抱住朝阳,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又细又小,“宥语,你说,我们还会在见面吗?”

朝阳立时瞠目,桃花眼溢出微微的怒意,“当然了!”

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对着她露出一点精疲力尽的笑意,“到时候我给你煎茶喝。”

宋棠棠的手抬到朝阳的后脖颈,手刀控了力道,对着她的安眠穴劈下。

朝阳身子一软,昏过去前,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却只看见宋棠棠眼尾滚下的一滴热泪。

“二......”

宋棠棠将她平放在地上,在李修景不成调的声音中她稳稳地站起来,双手推开破旧的窗棂,低头理了理束腰的裙绦,向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2.0还得再死几个。关于李修景的身份,前文中那位变态的李公子便是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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