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勺糖
谭慈姑娘开了一辆拉风的吉普牧马人，火热的大红色，车型硬朗，线条流畅。
这车倒是很配她。只有张扬不羁的女人才喜欢开这种狂野的车型。
十八岁之前沈书鱼迷死越野车了。总是揣着她爹给她买。老父亲扬唇一笑，特好说话：“等你驾照考出来，自己去店里提，挑你喜欢的。”
可惜后面真等她驾照考出来，她却只提了一辆中规中矩的奥迪。
人的喜好一直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那个年岁，再喜欢的也成了过眼云烟。
谭慈开车，温言回坐副驾，两个姑娘坐在后座上。
温言回把剩下那杯奶茶拿给谭慈。
谭慈笑着接过。
美女喝了一口瞬间拧起眉头，“这么淡？没加糖么？”
话音未落她低头瞟了一眼包装盖，恍然大悟，“才五分甜，难怪不甜。”
“没味道。”她嫌弃地扔到了一边。
“沈小姐去哪儿？”谭慈很快发动车子，嗓音传到后座。
沈书鱼专心喝着奶茶，轻声答：“潮海路的君悦酒店。”
谭慈一边开车一边问：“你俩来宛丘玩儿？”
沈书鱼：“来出差。”
“谭小姐是宛丘人吗？”乔其逮住就问：“你们宛丘有啥好玩的地方吗？”
“我祖籍宛丘，不过在这边待得很少。”谭慈扬声说：“市区是没啥好玩的，郊区有几座山倒是可以爬爬。”
乔其：“……”
乔其对爬山不感冒，一听特失望，“看来是没得玩了。”
沈书鱼：“明天要开一天的会，哪里有时间玩。”
谭慈很健谈，和两位姑娘随意攀谈起来：“两位大美女做什么工作的？”
乔其：“我们是编辑。”
“什么编辑，出版编辑，还是网编？”谭慈一听来了兴致。
乔其：“出版编辑。”
谭慈下意识往副驾看了一眼，忙追问：“哪个出版社？”
乔其：“听风。”
谭慈笑起来，“听风可是大出版社啊！”
乔其说得特谦虚，“也就一般般吧，我们这群小人物跟着鱼儿混，混口饭吃。”
她还不忘介绍沈书鱼：“鱼儿是我们社的总编。”
谭慈透过后视镜看了沈书鱼一眼，“厉害啊沈小姐！这么年轻就是总编了。”
“我们家小鱼儿最厉害了，压根儿就没有她签不下的书。她一人能顶千军万马，横扫一大片。我们社里的编辑都非常佩服她。”乔其秒变小迷妹，把平日里夸奖素问大神的那套说辞都使她身上来了。
沈书鱼：“……”
沈书鱼有些汗颜，不得不出声提醒：“其其，咱戏别太过，那样假！”
乔其：“……”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乔其嘻嘻笑，搂住她胳膊不放，“我们都靠鱼姐您老赏饭吃。”
沈书鱼：“……”
得，鱼姐都冒出来了！
谭慈妹纸开车贼溜，速度开得飞快，妥妥的老司机一枚。如果不是车上有人，沈书鱼估计这姑娘都能当云霄飞车开。
没花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沈书鱼手里的那杯奶茶也早就喝完了。
搭了人家的顺风车，乔其特高兴，诚挚地道谢：“谢谢谭小姐送我们到酒店，有机会一起喝咖啡。”
“甭客气！”谭慈扬眉一笑，“你们是言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沈书鱼客气地对温言回说了句谢谢。
两个姑娘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进了酒店。
谭慈探过身体，从后座上拿来那杯早就喝光了的奶茶看了一眼。又看看温言回手里那杯，顿时了然于心。
“原来是你前女友喜欢喝半糖的。”谭慈转头看温言回一眼，音色冷冷清清，像是在数落他，“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也是俗人一个。”
温言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杯一模一样的奶茶，慢腾腾吸了一口。
说是半糖，可他愣是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谭慈迅速把车开走，将酒店甩到身后。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温言回看向窗外，路边一排四季桂枝叶翠绿，蓊郁生机，落入眸中，不自觉地让人眼前一亮。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不断，所有人都在低头赶路，步履不停。
男人近乎呢喃，“这芸芸众生，谁不是俗人呢！”
他摇下车窗，给自己点了根烟，自顾吞云吐雾。
这个季节桂花开得很热闹，花香顺着秋风飘进车内，芳香浓醇，久久不散。
他囫囵吸了两口烟，听到谭慈的声音，“听风的总编，她知道你是素问么？”
他吐出清淡的烟圈儿，转瞬间就被秋风吹散干净。
他屈了屈手指，抖落大块烟灰。
“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这猫和老鼠的游戏可就玩不下去了！
***
沈书鱼和乔其到下榻的君悦酒店办好入住，放好行李。
开了间标间，两个姑娘一人一张床。
公费出差，待遇自然不比自己旅游。君悦是三星酒店，比不得五星级的南岱，各方面都差了一大截。
好在沈书鱼对房间没那么挑剔，干净整洁就行。
沈书鱼换上酒店的一次性脱鞋直接进卫生间洗了个脸。
乔其则躺在床上玩手机。
见沈书鱼一出来她便扬声问：“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
沈书鱼知道乔其问的是温言回。
她轻声回答：“高中同学。”
“从他看你的眼神我敢断定你俩之前铁定有一腿。”乔其盘腿坐在沙发上，自顾分析起来，“是前男友对不对？”
沈书鱼：“……”
沈书鱼赏给乔其妹纸一个白眼，冷飕飕地说：“你看谁都有一腿。”
这姑娘刚还说谭慈和温言回有一腿呢！
乔其：“我那是开玩笑的。刚那两人铁定没戏，眼里一点火花都看不到。你那老同学的目光可一直都在你身上。跟那502胶水似的，粘得特牢，掰都掰不开。”
沈书鱼：“……”
这人的眼睛未免太毒了吧？
沈书鱼深表佩服，“这你都能看出来？”
“那当然，也不想想我是谁。”乔其妹纸格外傲娇。
“他一口气买了四杯一模一样的奶茶，中杯，热饮，半糖，这可都是你点奶茶的习惯。他这么清楚你的喜好，怎么可能会是普通同学？”乔侦探上线，分析地头头是道。
沈书鱼只好承认：“确实是前男友。”
“我就说嘛，你俩之前铁定有一腿！”乔其一拍大腿，顿时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谁先提的分手？”
沈书鱼指了指自己。
“我草！”乔其直接从床上弹起来，“这么帅的男朋友，你怎么舍得跟他分手，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沈书鱼：“……”
沈书鱼敷衍道：“我和他的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楚。”
她不愿多说，自顾抱起手机玩游戏。
乔其也不是会揭人伤疤的人，知道沈书鱼没心思提那段前尘往事，她也就不再多问。她点开《黎明之吻》，寻找自己的精神食粮。
没过一会儿这姑娘直接笑喷了，“哈哈哈，我男神实在是太可爱了！”
沈书鱼被勾起兴致，忙问：“素问大神说什么了？”
乔其嘴角带笑，“我男神今天在作话里特意强调前女友不是破衣服，他说他的前女友是宝贝，谁再敢说前女友是破衣服，他就断更给我们看。哈哈哈，真是太可爱了！”
沈书鱼：“……”
呵，没想到这位素问大神还挺逗！
***
第二天一早文学论坛如期召开。会议冗长而枯燥，一开就是一整天。沈书鱼从早坐到晚，眼睛都花了。
乔其叫苦连天，嚷嚷着下次一定不陪她来参加这种劳什子的论坛了，简直就是受罪。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两个姑娘并排走出报告厅。
报告厅外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都是这次论坛的与会人员。这些人交头接耳，像是置身菜市场。
沈书鱼的眼神四处逡巡，毫无目的。没想到竟然让她在人群里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没刻意去看，可这人的身影就是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她视线里，不偏不倚，就在正中间的位置。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听了一天的会，太过辛劳，眼花了。
可擦亮再看一遍，确实是温言回没错。
这人仍旧穿着昨天那套西服，只是多别了一条蓝黑相间的格纹领带，一身业界精英的装束，矜贵无比。
此刻他正在同人谈话，嘴角带笑，气质温润。
不过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女生注意到他了，站在一旁指指点点。
沈书鱼再次惊觉，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扔在人群里沉寂无声的少年了。现在的温言回闪耀夺目，不容忽视。
十年前的温言回是碎石掷海，惊不起任何涟漪。而今却是巨石投湖，惊涛骇浪，掀起万丈波澜。绕是谁都无法再忽略他的存在。
他们分开十年，十年光阴倏忽而逝。再见面他居然已经变得如此优秀，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终究还是从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长成了谈笑自若的男人。
沈书鱼不打算和温言回打招呼，准备直接走人。毕竟两人见到也是尬聊，半天也憋不出两句话来，还不如不见面。
谁知站在一旁的乔其直接冲温言回招手，“温先生。”
沈书鱼：“……”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沈总编算是身体力行，真切地感受到了。毫无悬念，她此刻的内心是无比奔溃的。
“我还有事，下次再聊。”温言回迅速结束话题，直接朝沈书鱼走过来。
这姑娘还是风衣搭配长裙，脚上一双高跟鞋，身材纤瘦窈窕，肤色莹白如玉。
见她走过来，沈书鱼举起爪子挥舞两下，咧开嘴角笑，“好巧呀老同学！”
笑得有多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男人抬头往报告厅里看了一眼，“你们在这里面开论坛？”
沈书鱼点头说是。
“温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啊？”乔其笑容满面，十分健谈。
温言回闻言一笑，云淡风轻，“说来也巧，我们的研讨会就在边上召开。”
沈书鱼：“……”
乔其大笑，“那真是太巧了。”
温言回顺势接话：“刚开完会没吃饭吧？我请你俩吃饭。”
乔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扮死，“特殊时期，我想先回酒店休息。”
“开了一天会，我也累了……”沈书鱼赶紧也给自己找个理由推掉。
没想到乔其直接打断她话，“难得碰到，你俩老同学好好叙叙旧。”
沈书鱼：“……”
温言回垂眸看她，抬步就走，“走吧老同学，咱俩叙叙旧！”
沈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