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3
苍穹之下，露天的地狱杀戮场中传来震天的呐喊声，罗马斗兽场一般的座位上，坐着密密麻麻的观众，他们的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眼中都透着一股嗜血的疯狂，放纵的叫嚣直冲云霄。
躁动而暴力的气氛在每一个角落疯狂生长，人们看着场中的十个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杀了他，杀了他！”
年璟静静立在场中，抬眼看着面前的九个对手。
地狱杀戮场内外一片黑暗，只有诡谲的红光将比赛的一小块场地照亮，他的目光划过每一个人红光下扭曲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
赛场被泼了满地的鲜血，照影着杀戮者残酷的影子。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取死之道。
这句话，莫九朝说过，唐昊说过，唐三也对他说过。
——包括你，包括我。
瞳孔中对手的影子越来越近，那把被高高举起的巨斧上还沾着别人的血，就又转而忙着收割另外的生命了。
握着它的人嘴角上扬，眼中流露出杀戮的快意。
年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变成武魂附体时的血色。
无形的审判领域蔓延开来，纯白彼岸悄无声息地绽放，不动声色地把地上尚还温热的鲜血吸收殆尽。
——杀人时使用审判领域，是莫九朝的叮嘱，年璟并不知道这具体有什么用，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按理说被审判领域吸收的能量都会在被过滤一遍后传进年璟身体里，然而这次，他却没有任何感觉，那些能量似乎是在被转化之后，又被领域里的纯白彼岸自己吸收了。
但年璟无暇思考这些，他脚下轻巧地一滑，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整个人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在所有人之间来回闪动，手中的短剑如催命厉鬼，眨眼间便结果了两条性命。
唐三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垂眸看着场上的少年。
周围疯狂的吼叫震耳欲聋，男人的声音粗犷，女人的声音尖锐，吵得他内心居然升起一丝不自然的烦躁，但他很快将内心一瞬间的杀意压制下去，专心看场上的比赛。
——十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年璟气喘吁吁地站定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了两炷香时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甚至带着不自觉的冷意，九具尸体静静地零落横陈在四周，鲜血无声地流动。
少年慢条斯理地抖了抖短剑上的血水，用白手帕仔细擦干净，直到裁判宣布胜者，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选手通道。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步伐带着点急躁，唐三凝眸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在一片呼喊声中走下观众席，往选手休息区走去。
年璟进了选手通道，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审判领域的能量没有传给他，反而被纯白彼岸吸收了，本来就让人心生警惕；刚才他结束比赛，突然感觉左边胸口一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之中缓缓爬过，那感觉更让他心中一紧。
一会儿回休息室，脱了衣服看看……
——唐三推门而入时，年璟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
将被脱下的外衫随手搭在椅背上，少年正捉着里衣的衣摆，将衣服往上一撩，露出白皙劲瘦的腰。
听到开门声，他迅速扭头看去，见是唐三，瞬间紧绷的肌肉松了松，眼中未尽的寒意迅速褪去，捏着衣摆的手指又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些。
唐三：“………………”
他轻咳了一声，视线飞快掠过年璟腰间，随即无比自觉而正直地站直身，把自己重新关在了门外。
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年璟站在休息室里还有点懵。
我衣服都脱了三哥都不来亲亲我的吗？？？
而唐三靠在休息室外的墙边，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境，微微眯了眯眼。
两年前他们分开的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到十五岁，年璟也还差那么点满十四，虽然魂师发育得都很早，但斗罗大陆十五岁成年，他几乎没想过其他问题。
两年不见，阿璟长高了。
……也长大了。
没过一会儿，身后的门被轻轻打开，年璟先是探了个脑袋，见唐三就等在门口，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衣服换了一身，穿得整整齐齐。
“换好了？”唐三以为他真是为了换衣服才脱的衣服，还抬手帮他理了理衣领。
“嗯。”年璟应了一声，看着唐三，暗示道，“刚才的衣服沾了血。”
“回去我给你洗。”唐三拉起他的手，径直往外走。
年璟看着他的后脑勺，鼓了鼓脸，继续暗示：“……我还是不喜欢杀人。”
这次唐三倒是有反应了，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能不动手就不动，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能心软。”
他嘴上说着，脚下的速度却没有明显的放缓，年璟等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可是我很难过。”
唐三终于停下来了，转过身看他，少年微微仰着头，脸颊气鼓鼓的：“所以你为什么还不亲亲我？”
唐三挑眉，愣了半晌终于轻笑一声，把人拉进怀里，抬起年璟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蹭。
然而这若有若无的触感让年璟极其不满，少年伸手一推，第一次成功壁咚了三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去咬他的嘴唇。
年璟的动作轻浮又急躁，唐三却从容地用后背抵着墙壁，双手轻轻搭在他腰上，任由他毫无章法地对自己一阵乱啃。
直到怀中的少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唐三才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嘴角，一手顺着他柔黑的长发，额头也抵上他的：“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不太对？”
“有啊。”年璟睁着眼睛看他，“今天特别喜欢你。”
他靠得那么近，一字一句地说喜欢，唐三顿了顿，忍住不去吻他的唇：“我觉得是这个地方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进来之前，莫前辈提醒过什么吗？”
年璟想了想，忽然松开唐三，对他眨了眨眼：“回去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他拉上唐三的手就往外走。
他这性子突然变得有点跳脱，唐三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跟着他走出地狱杀戮场的大门。
距离他们刚进杀戮之都，其实也只过了几个时辰，那穿黑纱的少女等在地狱杀戮场之外，见两人居然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了，不禁有些惊讶，但还是尽职地带着两人往最开始找好的小屋走。
来到杀戮之都的第一天就要求进入地狱杀戮场的新人本就不多见，这两人不仅参加了比赛，还一点伤都没有留下，引领新人的少女终于闭上了嘴。
杀戮之都没有太阳，天空之上是永恒的紫月，他们刚到时那月亮就快要沉下地平线了，现在早已不剩下踪影，只在天空中散射出淡淡的紫光——
月亮从北边沉下去，杀戮之都的夜晚正式开始。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盏盏灯笼依次亮起，紫色、红色的灯光昏暗地投映而下，地面上映出群魔乱舞的人影，偶尔夹杂着压抑着快.感的喘息；路边的店铺全都开了，里面卖的东西却血肉模糊到让人看不清晰；空气里突然铺天盖地涌起的甜腻而奢靡的香气，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角落里无声蔓延的血腥味。
年璟走在唐三半步之前，左顾右盼神采飞扬，似乎对眼前的景象饶有兴致，跟刚进来时眉头紧皱的模样完全不同，唐三把他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嘴唇越抿越紧。
——如果刚才都只是心中隐隐猜想，那现在，这个猜想几乎都可以坐实了。
有新人引路者在身边跟着，两人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顺利回到小屋时，隔壁鬼魅和月关早已进了屋子，只留下门口一盏暗淡的灯光。
虽然还没有满十二个时辰，但唐三和年璟已经回到两大封号斗罗隔壁，又已经参加过一场地狱杀戮场的比赛，那黑纱少女把两人送到目的地就离开了。
这些石屋外面看着很不怎么样，里面该有的都还是有，唐三等年璟先洗漱完，才进了浴室洗澡。
年璟仰倒在床上，眼睛盯着浴室的方向傻笑，翻了几个滚，又翻身坐起来，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掌摸了摸自己胸口，脸上亢奋的神色略微收敛了些，眉头轻轻拧起来。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似的——自己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了。
在进入杀戮之都之前，莫九朝确实给过他一点提示——如果一句“你可能会遇到奇怪的事”也算是提示的话。
再奇怪应该也没有十首烈阳蛇和杀戮之王其实是三哥他曾祖父奇怪，对杀戮之都印象深刻的年璟对自己的记忆力自信满满，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奇怪的事”不是用来遇到的，而是直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而他自己甚至都难以发觉那细微的变化。
年璟又摸了摸心口的皮肤。
那里曾经有一颗种子大小的殷红的血点，在年璟几年前吸收了唐三从冰火两仪眼带回来的曼珠沙华时就一直存在，莫九朝说过，它会在适当的时机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