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1 / 1)

许音从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平静地对沈听澜说离婚。

她爱了这么久的人,原来真的要分开时,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感觉,心里只有一片死寂。

沈听澜的唇因为刚刚那个吻的缘故,泛着些不正常的殷红,眼中的欢愉还没升起便已经凝滞住,面无表情地定定望着她。

好像过了几秒钟,又好像几分钟,他终于开口,淡淡的反问:“什么意思?”

许音迎着他的目光,认真打量着他的眉眼,笑了出来:“我们离……”

“许音!”沈听澜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怒,“我说过,事不过三……”

“刚刚,我已经把第三遍说出来了,”许音声音不大,在空荡的别墅却很清晰,“我要离婚。”

“理由。”

“你今晚在哪儿?”许音轻声问道。

沈听澜沉默了。

许音垂眸,自嘲一笑:“结婚前,你说我没必要将婚姻葬送了,我没听。现在,我想你说得对,”她顿了顿,回忆那些往事,对她而言并不愉快,“沈听澜,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错误,现在该把错误纠正过来了。”

错误。

沈听澜手紧攥着,竭力维持着理智:“是因为暖暖?”

暖暖。

许音睫毛轻颤了下,真亲昵的称呼,是她永远不可能有的偏爱。

她垂头不语。

“……还是说,”沈听澜克制不住嗓音的沙哑,“见了柳熙之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婚……”

“沈听澜!”许音打断他,满眼不可置信。

她以为三年的夫妻,哪怕他不爱她,对她也有那么几分信任。

如今看来,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沈听澜安静下来,下颌紧绷着,声音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一旦离婚,你将净身出户,什么都得不到。”

许音眼眶一热,忍不住眯眼仔细望着他。

公事公办的疏远,和他谈生意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段婚姻对他而言,果然只是一场生意吧。而沈听澜,从不吃败仗。

“哦。”她点点头。

沈听澜呼吸凝滞,沉静了几秒钟才又道:“不止你在睿京百分之七的股份分红,还包括le。”

许音仍旧面无波澜的点点头:“好。”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爱她,而她累了。

“许音……”

许音打断了他,抬头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眸中,嘲讽一笑:“沈听澜,事不过三是你说的,如今你说这些,怎么?挽留我?难不成你爱上我了?”

沈听澜指尖一颤,脸色有些苍白,却在看见她唇角的讽笑时缓缓开口:“……联姻而已。”

许音低头:“当年签婚前协议时,你还让律师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既然只是联姻,现在就签了吧。”

说着,她绕过他朝楼上走去。

那些协议,连同她的结婚证,都被放在了三楼角落杂物间的保险箱里。

保险箱从锁上就再没打开过,许音输入密码,验证指纹,两个鲜红的结婚证下,压着厚厚一叠文件。

她将离婚协议抽了出来,仔仔细细看着顶端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他们还没结婚时,沈听澜就准备好离婚的文件了。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用到,原来她的永远是三年。

拿着文件下楼,客厅却空荡荡的,只有灯光照着冰冷的别墅。

许音脚步一顿,在餐厅听见了细微的动静,她走上前去。

沈听澜正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的残羹狼藉,还有被冷落在一旁的珠宝和腕表。

珠宝是秦助理送来的,腕表……是她准备送给他的。

餐厅里还残留着饭菜香气,却冰冷冷的。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沈听澜转头看过去,目光最终定在许音手中的文件上。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许音走到沈听澜对面,坐下,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二人中间,还体贴的拿了两支笔。

沈听澜的手在桌下紧攥,似乎只有在此时,他才意识到,许音是认认真真的要离婚。

“签了字,也算纠正了这场错误的婚姻了。”许音将笔递到沈听澜跟前。

沈听澜低头看着那支笔,没有接。

许音想了想,将笔放在他面前的文件上,自己拿起另外一支,翻到文件最后一页。

“文件是三年前的。”沈听澜突然开口。

许音拿着笔的手一颤:“什么意思?”

沈听澜的喉结紧了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让律师重新核定资产后,再拟定一份协议。”

许音有些茫然,下秒猛地反应过来,心却止不住的发寒。

重新核定资产,不外乎……现在的资产与三年前有出入;不外乎,他真的只是在谈生意而已!

她克制住心中的颤栗,只挤出一个字:“好。”

哪怕如今是半夜两点多,沈听澜的律师效率依旧很高,手中拿着文件夹,出现在餐厅门口。

“沈先生,沈太太。”律师安静颔首,坐在一旁。

沈听澜没有说话。

整个餐厅一片死寂。

律师翻开文件夹,拿出拟好的文件:“沈太太,必须要提醒您,按照您之前的说法,一旦离婚,您将净身出户。您一定要考虑清楚。”

许音沉默攥着手中的笔,不语。

律师飞快看了眼沈听澜,接着道:“文件一旦签署,相当于您自动放弃了名下的股份、分红、分公司的经营权等等,您……真的想明白了?”

仍没人回应。

律师又道:“除了以上有形资产外,还包括商业信誉、市场占有率等企业、员工及客户层面等多个形式的隐形资产……”

“这份文件?”许音打断了律师,拿过他手中的文件。

律师又看了眼沈听澜,迟疑地点点头。

“好。”许音看也没看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女方的空白栏,便要签字。

始终沉默的沈听澜突然开口:“签了字,你什么都得不到了。”声音紧绷低哑。

许音顿了顿,抬头看着他,却觉得他分外遥远,她笑了笑,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沈听澜,我对牛肉过敏。”

沈听澜神色一滞。

许音却已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半点犹豫都没有,而后递送到沈听澜跟前。

沈听澜看着女方处的签名,“许音”二字,整齐又隽秀。

“沈先生真舍不得了?”许音低头,半开玩笑道。

沈听澜薄唇紧抿,抬头直直看了她很久,而后吐出一个:“你?”

声音嘲讽,丝毫没有以往的温和疏礼,反而带着尖锐的刺,毫不在意地将人刺得血肉模糊。

而后,他拿起笔,飞快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许音死死咬着牙,看着他签字的动作,她怕一松口,就忍不住喊疼。

心脏的疼。

文件签好,一式三份。

许音拿过自己的那份,站起身,笑了出来:“沈先生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吧。”

她说完,并没有上楼,只是迎着外面隐隐泛白的黎明走了出去。

律师仍坐在餐厅,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小心道:“沈先生?”

沈听澜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拿过一旁的那块腕表。

冰凉,凉到心里了。

……

许音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沿着人行路安静走着,从天色将亮未亮,一直走到黎明来临。

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向东边,太阳钻出了一角,露出了一道光边。

出租车停在街边,看见行人,响了两声喇叭。

许音转头,招了招手坐上车:“去锦山疗养院。”

四十分钟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许音将离婚协议书收在包里,直接走向最里面的白色独栋小楼,上了三楼。

只是她没想到沈意不在房中,有特护经过,笑眯眯道:“许小姐又来了啊?沈老先生被拉去检查身体了,昨天趁人不注意多吃了坚果,今早胃有些不舒服,不过别担心,没大碍。”

许音也笑着点点头,目送着特护离开,走进房中安静等着。

房间里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许音站在床边的桌前,看着窗外的丛林掩映,阳光灿烂,偶尔还有几声鸟叫声。

收回目光,余光突然瞥到沈意床上的枕头下,有照片露出了一角。

她顿了下,伸手将照片抽了出来,而后怔在原地。

一张老照片,颜色有些失真,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一棵桂树下,男人穿着黑色的老式西装,系着领结,模样俊朗,正温柔看着身边的女人;而女人穿着一身花裙,眯眼笑着,好看极了。

男人的眉眼,分明是沈意。

而女人……

许音伸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脸。

太熟悉了。

门外一阵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

许音心中一慌,没来得及将照片防线,被抓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沈意瞪着她。

许音讷讷抓着照片:“你……”

沈意有些不自在,走过来把照片夺了过去:“没礼貌!”

许音看着他藏照片的动作:“你和我母亲,很早就认识?”

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分明是她母亲。

沈意轻哼一声:“认识又怎样?还不是拦不住她眼瞎,竟然看上了你父亲?不对,谁让你乱翻长辈东西的?”

许音静了静,难怪沈意不喜欢她。当初许青松将她接回去时,好多人都说,她的眼睛和性子像极了许青松。

她低声道:“抱歉。”

沈意被她的道歉惊到,扭头怀疑的盯着她:“你吃错药了?不对,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怕是没吃药。”

许音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笑了下:“大伯,你脾气改改吧。”

沈意一滞,声音低了些:“你也来教训我?”

许音沉默几秒钟:“以后,不能吃坚果、凉性水果还有油腻的事物,不要偷吃了,最后受罪的还是你。”

“医生又不会害你,给你的都是营养搭配好的食物。”

“想沈听澜了,就给他去个电话,别整天往别墅里打。”

沈意狐疑的望着她:“你真吃错药了?”

许音补充:“还有,我来时看见前面那几栋楼有不少好看的阿姨呢,别整天憋在房间里偷看我妈照片……”

沈意脸色铁青:“你存心来气我的吧?”

许音笑:“我走了,大伯。”

沈意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得了癌症要死了?”

“什么?”

沈意说:“不然今天怎么说了一堆人话?”

许音沉默了几秒钟,转身走出了房间。

打了车,对司机说了句“去le”,许音便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假寐。

昨晚没怎么睡,还喝了酒,脸色难看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她看着le在自己手里起来的,她放不下le,还想去再看看。

本打算只是眯一会儿,没想到车内温暖,她真的昏昏沉沉睡着了,还是被司机叫醒的。

道了谢,给了钱,许音顺手从包中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看见黑屏,她才反应过来昨晚挂断沈听澜的电话后便关机了。

许音顿了顿,开机,没想到只是一晚上,铺天盖地的微信和消息涌了过来,手机一闪一闪的。

多是杨念的头像在闪,还有le其他人的。

她正要打开微信,杨念的电话已经拨了过来。

“喂?”许音接听。

“总编,您总算接电话了!”杨念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急迫,“你在哪儿?现在千万不要来le!”

许音一怔,只听见对方听筒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她不解:“发生什么事?”

杨念在那边急急道:“您和柳熙的绯闻那事,不知道被谁给捅出去了,匿名投稿营销号,说那个没露面的女人是你。还被人扒出了你带着婚戒的照片,曝光了你已婚的身份。舆论现在很不利,le的电话被打爆了,微博热搜都上了三四个,不少娱记就在le楼下蹲守着呢……”

许音正走过转角,闻言脚步猛地顿住,她能听见转角那边不少娱记的交谈声。

杨念仍在急急说着:“……总之,总编,你现在,千万不要来le!”

许音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声音很轻:“舆论都是怎么说的?”

“总编?”

许音笑了下,低低道:“我现在听着电话不方便查,你帮我念念吧。”

杨念沉默片刻:“就……说照片上如果是您的话,柳熙就是第三者之类的话,不过柳熙粉丝不少,还没形成主流舆论……”

第三者。

许音顿了顿,她不知道柳熙方为什么没处理这次绯闻,但是,昨晚她一个人在清吧喝酒的时候,是柳熙找到了她。

在她没告诉他清吧地址的前提下。

不论是什么目的,可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不多了,其实她是感谢他的。

而今似乎是她连累了他。

“总编?您还在听吗?”杨念在那边小声问道。

“嗯,”许音轻轻应着,“杨念,我不去le了,也记得帮我给大家带个好。”

“好。”

许音断了通话,轻吸一口气,徐徐吐出,而后起身走过转角。

娱记们看见了她,纷纷扛着“□□短炮”围了过来,不停的拍照,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一个个问题蜂拥:

“许小姐,传闻和柳熙的绯闻对象是你,是真的吗?”

“许小姐,据传你已经结婚了,柳熙是否是第三者插足?”

“柳熙之前很少传绯闻,即便偶尔传也会很快澄清,这一次却没有澄清,是否说明其中另有隐情?”

“许小姐,您先生是否知道这件事?”

“……”

许音看着眼前的娱记们,问来问去不过两点:柳熙和已婚。

她轻轻弯了弯唇角,伸出右手,亮出空荡荡的无名指,语气沉静:“我之前的确结了婚,但因为和我前夫感情与性格不合,已经协议离婚。不是因为任何第三者。”

娱记:“那柳熙……”

许音沉着打断了他:“我是le的总编,和柳先生有工作上的往来与应酬。至于那张照片,蓄意截一张贴面礼的图搞个大新闻,不知道拍照的人是什么居心。”

娱记:“许小姐说,只是贴面礼?”

许音颔首:“是,我相信那晚蹲守的记者不止拍了照片,应该还拍了视频,他应该很清楚,我下了车便与柳先生分别,各回各家了。”

娱记又问:“许小姐是说,您和柳先生没有关系?”

许音安静笑了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柳先生的粉丝吧。”

“粉丝?什么粉丝?”

许音想了想:“妈粉?”

娱记群里一片死寂,而后快门声响得越发欢快了。

许音站在镜头前,一袭奶油缎面长裙,身影玲珑,黑茶色的发耷在肩侧,眯眼笑得得体又妩媚,不显半分窘迫。只是脸色微白,双眼微红,眼中细微泛着血丝,添了些疲惫。

她转身想要离开。

突然有娱记问:“许小姐方便说一下您先生……前夫的身份吗?”

许音手指一僵,一言未发,再没停留,穿过一道道人影,离开了这里。

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眶莫名热了热。

前夫。

原来,她真的和爱了那么久的人,再也没有瓜葛了。

包包里,手机响了起来。

许音低头,掩去多余的情绪:“喂?”

“姐姐原来真的失婚了啊?”柳熙微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幸灾乐祸的语调。

许音声音平静:“柳先生只是因为这件事的话……”

“妈粉?”柳熙打断了她,再次开口,懒懒的,撩人心弦。

许音只淡淡道:“澄清绯闻而已。”

“……”柳熙沉默了下来。

许音却没了耐心:“挂了。”

刚要摁断。

“姐姐,”柳熙突然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着从听筒传来,“你将来如果后悔了,那算不算……乱/伦?”

许音再没多说,直接挂断。

“小姐,你还没说去哪儿?”前座司机见她收了手机才缓缓问道。

许音安静片刻:“盛亚名苑。”

她这一次,除了许青松的别墅,真的没地方去了。

……

睿京国际,总裁办公室。

“我之前的确结了婚,但因为和我前夫感情与性格不合,已经协议离婚。不是因为任何第三者。”

沈听澜看着屏幕上的女人,还有她光秃秃的右手无名指,她就这样站在所有的记者面前,落落大方,掷地有声地说着这句话。

前夫。

早晨才签了离婚协议而已,这才多久,就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称他为“前夫”了。

为了给柳熙澄清吗?

为了证明他不是第三者?

还是说,就连离婚,都是因为柳熙的出现?

他自以为“事不过三的离婚”,不是给她画的警戒线,而是给自己的枷锁。

如今,她说离婚就可以离婚了!

他告诉她:“签了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却奇怪的笑着说:“我对牛肉过敏。”

莫名其妙的话,却听得人心中一揪。

结婚三年,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对什么过敏,甚至……那次让她删除le官网文章时,请她吃的就是牛排。

他还以为她喜欢。

沈听澜摩挲着手中的腕表,冰凉凉的。

昨晚,这个本该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她也不屑于送了。

“许小姐方便说一下您前夫的身份吗?”视频里,记者这样问许音。

沈听澜摩挲腕表的动作顿住,看着屏幕的女人,听着她接下来的回应。

可是,没有回应。

她笑了下,那笑容淡淡的,几不可察,然后从人群中离开,留给众人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是这种感觉吗?不被公开承认的感觉,是这样吗?

“叩叩”门外两声敲门声。

沈听澜没有注意,仍看着屏幕。

安静了一会儿,秦至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总裁,和欧洲那边的一份投资协议需要您过目一下……”

他的声音,在看见沈听澜面前的屏幕时顿住。

沈听澜却已将屏幕合上,声音冷静而嘶哑:“拿来吧。”

“啊?好!”秦至忙将文件送上去,许小姐和柳熙那件事他自然也是关注的,想了想没忍住道,“总裁,许小姐一定在说气话呢!”

沈听澜翻看文件的手一僵:“气话?”

“是啊,”秦至点头,“许小姐那么喜欢您,怎么可能会离婚呢?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许音那么喜欢他?

沈听澜拿着文件的手力道猛地加大,纸张被捏的皱起,心中像是翻涌上来阵阵波澜,拼命才压下去:“怎么说?”

秦至想了想:“每年您的生日,因为您不喜欢太甜的味道,蛋糕都是许小姐亲自做的,您的领带、袖扣也都是许小姐提前定制的,还有专属标记呢。知道您不喜欢腻人的味道,就全换成了清茶香。还有锦山那边,许小姐总是以您的名义去送礼物,看望沈老先生……”他的声音在看见沈听澜阴沉的脸色时逐渐轻了下来,“我以为您知道这些……”

沈听澜怔怔坐在那儿。

他该知道这些,可是他不知道。

他以前不爱过生日,更厌恶蛋糕的甜腻,结婚后只觉得蛋糕的味道变得好吃了;他每天从衣帽间抽出领带,系上袖扣,从不会注意什么标记;他闻着清茶香好闻,可闻过就过了;甚至老爷子那边,因为那些过往,他也鲜少前去……

所以,许音那么喜欢他,是真的。

秦至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留他一人。

沈听澜突然想到什么,拿过腕表,翻转过来,果然在表带一侧,看见了刻得精致的“tl”。

他翻了领带,看了袖扣,无一例外。

tl,听澜。

沈听澜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一路驾车回了别墅。

李姐已经回来了,见到他满眼的诧异:“沈先生,您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沈听澜没有理会,直接上了楼,进了主卧,翻箱倒柜,最终在床头柜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黑色的锦面盒子,他安静打开,一枚婚戒静静搁置在其中。

他将其拿了出来,刚刚好套在无名指上。

可是,床头柜上,却孤零零的放着一枚女戒。

许音不要的那枚。

他将那枚戒指拿了过来,和无名指上的放在一起。

而后突然发现,她的那枚戒指内侧,同样刻着“tl”。

沈听澜手一颤,许久后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他的这枚,内侧刻着“xy”。

原来,她早就说过“喜欢”了。

别墅里空荡荡的,寂静的令人厌烦。

沈听澜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她不是喜欢他吗?只要她回来,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后悔,那么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离婚协议书也好,当年那夜那个女孩的救赎也罢。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有一点动静。

别墅逐渐陷入一片黑暗。

也是在此时,李姐从旁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无线座机,还不知发生什么:“沈先生,沈太太的电话,她说有事和您说。”

沈听澜猛地抬头,漆黑幽沉的眼里像是凭空钻出一道亮光,转眼已经消失,人再次平静下来。

他将电话接了过来,嗓音冷静无波:“喂?”

“明天有时间吗?”许音的声音带着些低哑,从听筒传了过来。

沈听澜只感觉心口剧烈颤了颤,而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嗯。”想了想又补充,“怎么?有话……”

余下的话,被许音打断了:“有时间的话,明天去趟民政局吧,把离婚证领了,省得以后再纠缠不清。”

沈听澜呼吸一滞,感觉全身都被冻成冰似的,呼出的气都夹杂着一股寒气,可他却偏偏笑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优雅:“好啊。”

而后挂断了电话。

可是他攥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最终平静无波地用力将手机砸向一旁。

楼梯口一声细微的动静,李姐有些不安站在那儿,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沈先生,沈太太之前在电话里说,要我帮她把她结婚之前带过来的行李收拾了,还说麻烦您明天带过去。”

沈听澜看着行李箱,没有说话。

李姐补充道:“我刚刚发现行李箱拉锁有些散了,您记得让沈太太注意些。”

沈太太?

沈听澜双手紧攥,此刻才发觉,周围的所有人,哪怕知道他与许音关系的,都叫她一声“许小姐”。

只有李姐,叫她“沈太太”。

……

第二天一早,许音坐在民政局对面的咖啡厅,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

清晨的咖啡厅没有什么人,打着哈欠的店员,她是唯一的客人,眼前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暖着冰凉的指尖。

直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民政局外的停车场,许音缓缓在咖啡杯下压了钞票,起身朝外走去。

那辆车,她在沈家的车库里见到不止一次。

沈听澜也看见了她。

今天的她只穿着件简单的黑色v领鱼尾裙,天阴的缘故,外面披着件驼色大衣,戴着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墨镜,巴掌大的脸隐藏在墨镜下,唇色微白。

两人没有说话,就像以往来离婚的大多数夫妻一样,走着流程。

出示证件,递交离婚协议书,填写声明书,交给工作人员,看着他们拿去里面审核。

直到一个工作人员出来,看着二人轻声问:“结婚证也出示一下吧,要收回的。”

许音顿了顿,从包中拿出结婚证,通红的证件,还有结婚证上的照片。

她记得当初从民政局出去的时候,拿着结婚证一个人笑了好久,一遍遍念着上面的文字。

沈听澜,许音。

许音安静合上证件。

“递过去,就再也不会有后悔的机会。”一旁,沈听澜的声音传来,低哑深沉。

许音歪头看向他,弯了弯唇角:“沈听澜,宋暖暖不像我,明知你最讨厌被人威胁,却还是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譬如当初那个吻,譬如结婚。

“更不像我,总是鸠占鹊巢,没有自知之明。”

“你只知道当初父亲给了宋暖暖一笔钱,不知道宋暖暖为什么接受吧?”她笑了出来,“因为父亲说,宋暖暖配不上你。”所以,为了能配得上他,宋暖暖离开了。

太狗血了,就像灰姑娘与王子无奈分开,只是她的命不好,拿到的是恶毒姐姐的剧本。

“沈听澜,”许音隔着一层茶色镜片,终于能坦然开口,“你喜欢宋暖暖吧?”

沈听澜猛地转头,怔怔看着她,没有言语。

结婚证最终递给了工作人员,再出来时,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

双人合照变成了单人照。

许音宝贝似的将离婚证放入包中,看着沈听澜点点头:“祝你幸福。”

而后,率先绕过他,朝门口走去。

沈听澜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

天气阴沉沉的。

许音走出民政局,慢慢住了脚步,看着停在民政局门口的香槟色奥迪车,还有站在车前看着她的女人。

“今天又没太阳,戴什么墨镜啊!”宁尽欢对她嫌弃的瘪瘪嘴。

许音望着她,没有说话。

“喂,我刚回国,你就哭丧着脸迎接我啊!”宁尽欢拧了拧眉。

许音“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走到她面前:“怎么?知道我没开车,来接我啊?”

宁尽欢看着她,眼眶突然红了:“别笑了,音音。”

许音敛了笑,嘀咕着:“你可真难伺候。”

说着,已经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宁尽欢开车驶离民政局。

后座的动静很轻。

许音靠在椅背上,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摘了下来,右手覆在双眼上,一动不动。

“音音?”宁尽欢不放心的叫了她一声。

许音的手一僵,好一会儿才轻轻道:“没事,尽欢。”

她顿了下,掌心一片濡湿:“我只是有点难过。”

连崩溃,都要选好时间。

……

停车场。

沈听澜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好像离婚与否对他没半点影响。

离婚证被随意扔在副驾,他一手靠着方向盘,不知在想着什么,就这么冷静的坐着。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听澜目光动了动,看了眼手机屏幕,秦至。

没有理会,他将手机和离婚证一样扔到副驾。

余光瞥到手腕,他手指一僵。

莫名其妙地戴了腕表,可是她却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

沈听澜解开腕表,泄愤似的扔在一旁。

腕表表带背面朝上,“tl”在角度正好的光线下,很显眼。

许音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很少叫他“听澜”,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却似乎都像是她在唤他“听澜”的声音。

不知在车内坐了多久,天始终阴沉,风雨将至。

沈听澜启动车,朝出口驶去。

横贯的道路上,一辆白色轿车驶过,鸣笛声刺耳。

沈听澜起初是茫然与恍惚,而后才反应过来,猛地踩下刹车。

车身陡然停下,后座一声闷响。

沈听澜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是一个小行李箱。

昨天李姐替许音收拾的那个小得可怜的行李箱。

拉锁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乱开来。

沈听澜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动没有动。

他不懂,许音明明在别墅住了三年,可离开时……怎么就只剩了这样一个小箱子?

有路人朝他奇怪的看过来。

沈听澜伸手将散乱出来的衣服放回去,却在看见底下冒出来的一个破旧的深色衣角时身躯僵滞。

许久,他伸手轻轻将衣角抽了出来。

是一件宽大的破旧连帽衫,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很熟悉。

连帽衫上,还写着疗养院的名字。

放在许音的行李箱中。

和宋暖暖那天穿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失忆和掉马不会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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