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至一早到公司时,便被前台拦了下来，交给他一叠整齐的包裹，说是送往总裁办公室的。
秦至虽不解,却还是抱着包裹去了顶层。
本打算将包裹放在一旁的角落就好，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看见办公桌后的人影时被吓了一跳。
“沈总，您昨晚一直待在公司？”秦至小心问道。
沈听澜抬头,目光漆黑一片,脸色越发病态的苍白,偏偏面无表情,没半点情绪波动。
回不回对他没什么区别了。
他只是看向秦至手中的包裹。
“前台说这是给您的。”秦至忙道。
沈听澜点点头，低哑道：“拿出去烧了。”
秦至不解：“什么？”
沈听澜垂眼,再次道：“拿出去,烧了。”
秦至好奇地看了眼手中的包裹,终没多说什么，抱着包裹走了出去。
只是送给文件焚烧销毁的人员时,他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包裹里，是一叠封面是许小姐和柳熙相拥的杂志。
……
le这一次的销量破了纪录。
二十万册杂志和五十万册电子杂志甫一上线,用时三十秒，已被抢购一空。
作为b-list杂志,这个成绩，超越了v杂志去年开年封的四十五秒的记录。
同一时间,柳熙的一组硬照以强势的热度上了热一，许音与le的名字则占据了榜三的位子。
两性关系中，所表达的强烈的性张力一时之间引起热议。
而柳熙的表现力，无疑将这种张力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总编，爆了！”
许音一走进le,杨念满眼激动的走了过来：“昨晚le的热度爆棚，远超之前公关预测的热度走势。销量也破了新高，正在考虑补仓的事。”
许音也很激动，忙了很久，终于得到了超乎预期的成绩，这对于le走接下来的路，打了一定强心剂。
“配合着宣发那边来，不能太莽撞，两性关系在年轻人里接受度较广，但对于一些高奢顶奢的真正受众富家太太而言，可能还有些出格，一定不要宣传过激观点，走温和路线最为稳妥，”许音嘱咐道，“还有，接下来挑选封面人物和合作伙伴一定要谨慎！广告以高奢及以上为主，封面人物挑选可塑性较强的。”
“这是le升级为a-list杂志的一个契机。”
把握好了，le能一跃而起也不一定。
“好！”杨念忙点头，又想到什么，“对了，孟雅那边也有好消息。”说着，敲了敲孟雅面前的桌面。
孟雅仍旧改不了爱脸红的习惯，红着脸站起来：“总编，‘以梦为马’大赛那边十五号就要进行预赛，以‘复古’为主题。我有个朋友帮我借到了梵斯的衣服，和主题完美契合！”
大赛有五十多个搭配师团队参赛。
许音对于孟雅通过预赛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梵斯，是一个夕阳贵族品牌，曾经辉煌过，只是如今在众多品牌的冲击下，风雨飘摇。曾经险些被收购，但似乎因为内部股东争斗作罢。
这个品牌的服装的确吻合“复古”的主题，只是再夕阳，也还是高奢牌子。
许音看着孟雅，笑了笑：“能借到梵斯的衣服自然很好，只是，一定要谨慎衣服的渠道来源。”
孟雅忙点头：“您放心，我那个朋友很好的。”
许音颔首。
“总编，这次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不庆功啊？”一旁有人打趣。
许音看着周围众人，也不由笑出声来：“好啊，今天忙完，去庆功！”
一片欢呼声。
许音弯着唇角，下秒突然想到什么，给柳熙去了一条微信：【谢谢。】
谢谢他配合le的宣发。
微信石沉大海，许音也不在意，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回复了几条祝贺讯息，又接了一个电采，将开年封杂志主题诞生的想法与过程整理出来，放在了官网和官博上。
当晚，她便跟着le的一众人去庆功了。
庆功地点在之前中餐厅顶层，心情愉悦加上都是熟人的缘故，许音喝了几杯红酒，有些微醺，脸颊有些烫，便半靠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醒神。
沈听澜和几个德国客户走出餐厅时，一眼便看见灯火通明的顶层餐厅，安静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
偶有其他人前来和她说话敬酒，她便指着自己空空的酒杯摇摇头，像是在说自己不胜酒力，等到那人走了，她便半眯着眼睛慵懒的笑着，惬意又欢愉。
笑得人心脏一下一下快速地跳动起来。
“沈总？”秦至小声轻唤了一声。
沈听澜猛地回神，看了眼周围：“我还有事，你帮我招待一下吧。”
说完，重新走进了餐厅，没有上楼，只在一楼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许音聚会结束已经十一点了，脸颊仍滚烫，人也有些微醺，但意识很是清醒。
打车回了盛亚名苑，别墅区路口许音便下车了，一人安静朝别墅走着，四周的路灯静静照着地面。
她偶尔看一眼自己的影子，经过一个个路灯时，影子渐渐拉长，又变短。
只是高跟鞋踩在盲道上，许音陡然趔趄了下，身子不受控的朝一旁倒去。
却被人扶住了。
熟悉的冷香传来。
许音朦胧地抬头，却在看见眼前人时脸色瞬间冷静下来，挥开了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站直身子，面不改色朝前走去。
“许音。”沈听澜叫住了她。
许音停也没停，走到别墅门口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沈听澜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瓶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喝酒了，喝点奶会舒服些。”
许音怔怔看着那瓶奶，隐约想起来在他们婚姻那三年里，沈听澜应酬喝醉了，她也总是这样说。
“沈先生，”许音笑了笑，“你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沈听澜手指僵硬，脸色血色顷刻抽离。
许音转身打开别墅大门走了进去。
门“砰”地一声在沈听澜眼前关闭。
沈听澜仍站在原地，手中拿着那瓶奶。
良久，看着别墅内的灯光亮起又灭掉，他方才缓缓转身离开。
……
接下来一段日子，许音和公关及策划部门忙着进行le新阶段的宣发工作，杨念和孟雅及设计部负责“以梦为马”的赛事。
这天，许音接受了一次线上直播访谈，原本很顺利在聊le接下来的发展路线以及封面拍摄过程中的趣闻趣事。
评论区不时有问题弹出，许音也都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妥帖回答。
然而访谈进行到尾声时，一条弹幕突然出现：“通过不正当渠道拿衣服参赛的事，不准备回应一下吗？”
许音看着那条弹幕顿了一下，最初只以为是发错了，可紧随而至的，是越来越多的弹幕弹出：
“le礼服都上热搜了，总编还在这里接受采访？”
“不正当渠道以别人的名义借衣服，还不被时尚圈封杀？”
“这算侵权吧？”
“吃瓜。”
“……”
主持人也察觉到了风向的不对劲，寥寥数语结束了直播。
许音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热搜，和主持人及工作人员抱歉点头后便匆匆忙忙回了le。
这段时间一直在摄影棚里忙碌的杨念和孟雅已经在le等着了，见她出现，孟雅几乎立刻起身：“总编……”
还没说话，眼圈已经通红。
许音沉吟片刻：“之前梵斯的衣服出了问题？”
孟雅点了点头：“总编，我没想到那个朋友是假借别人的名义借的品牌衣服，她说是借给我的……”
许音缓了缓：“大赛那边怎么说的？”
“参赛视频已经提交上去，无法撤回了。”孟雅声音哽咽了下，声音断断续续。
杨念道：“总编，这次事情发酵的很快，前几天le口碑很好，大众对于好口碑的崩坏总是参与度与热情度极高，一旦大赛那边核实了，le恐怕面临着退赛的风险。”
“总编，都是我自己的错，”孟雅忙上前，“我愿意承担这次的责任并辞职……”
许音沉默片刻：“把参赛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杨念忙将平板拿了过来。
孟雅这一次搭配了三套服装，两套出自梵斯。
一套是梵斯白色羊毛外套、白色长裤和外层黑腰带，小立领越发衬的模特脸格外精致，有□□十年代的风格。
一套是挂脖式螺纹拼接百褶长裙，搭配钻石手镯、珠链耳环、银钻戒指、女士腕表。
复古且时尚。
许音将平板递给杨念，看着孟雅：“你完成的很好。”
“总编……”
“你还记得，你朋友找谁借来的衣服吗？”许音宽慰地笑了笑。
孟雅沉思了一会儿：“我只记得那个朋友说，是一个叫关关姐的人。”
许音垂眼。
关关姐？
她依稀记得，阮甜的经纪人，似乎姓……关？
而之前阮甜和le合作时，其中的广告商之一就有梵斯。
“好，我知道了，”许音笑，“你先去……”
“总编！”许音的话，被前台打断了，她拿着手机，脸色微白，“你也……上热搜了。”
许音一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刚刚还只有#le衣服#的热搜，现在却多了一个#许音脚踏两条船#的热搜。
配图，一张是泊岛上柳熙背着她的照片；一张是庆功那晚，沈听澜在盛亚名苑门前搀着她的照片。
都是偷拍的角度，都无比亲昵。
许音指尖微凉，抓着手机不语。
人们热衷于造神，更热衷于毁神。
前段时间le口碑爆棚，隐约有晋升的势头，如今的热搜，却像是要将le彻底打入尘埃，再爬不起来。
“总编，你没事吧？”杨念小声问道。
许音攥着手机，良久关了屏幕，笑着摇摇头：“私事之后我会澄清，先发布公关文案，表示le一定会彻查这件事，并负起责任。”说到这，她安静了下，“你们先去忙，衣服的事我会处理。”
说完，她转身回了办公室。
桌上的咖啡早已冰凉，许音喝了几口，思绪逐渐冷静。
le和梵斯的交集不多，她并不知道梵斯老总的联系方式，如果能用钱买两套衣服更好，只是第二套似乎是全球首穿......
她眯了眯眼，依稀记得，柳熙和le签订合约时，梵斯曾经和柳熙寻求合作过，只是后来合作没有成。
许音轻轻摩挲着手机，关于le衣服那些一地鸡毛的热搜中，还夹杂了柳熙新电影发布会今日举行的消息。
她安静良久，最终站起身朝外走去。
半小时后。
许音站在发布会门口，看着孙青飞快走了出来：“抱歉许小姐，柳熙还在忙。”
许音沉默半秒钟，礼貌点点头笑了下：“好。”而后转身离开。
……
发布会后台。
柳熙窝在化妆椅上，垂眼看着手中的手机，脸颊瘦削了些。
热搜上，沈听澜搀扶着有些醉酒的许音的画面，真刺眼。
“许小姐走了。”孙青走了进来。
柳熙没有说话，仍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柳熙，许小姐大概是因为梵斯衣服的事来找你……”
柳熙退出微博，打断了他：“沈听澜会帮她。”
孙青无奈摇摇头：“你心里有事也不说，以往你烦了，去锦山福利院逛一圈，回来就会好一些，要不……发布会完了之后，你再去福利院那边逛逛？”
柳熙脸色微白。
他曾经，唯一的“避风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是她和沈听澜的定情地。
挺好。
最终，柳熙一言未发，起身走出化妆间。
发布会候场区，导演和一众演员在彼此聊着天。
阮甜穿着一身粉色礼服，正和人打着电话。
之前泼酒事件，因为沈听澜亲自下场，导致她好一段时间没人敢用，最终沉寂了一段时间，还是动用了背后的人脉，在这部电影蹭上了女三的角色。
“暖暖，你放心，梵斯那边我熟。加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把许音脚踏两条船的事曝光了，哼，我让她前段时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柳熙的脚步，在听见熟悉的名字时停住。
他看了眼阮甜，有些眼熟。缓缓走到一旁，拿起一杯香槟，想了想，又拿起一杯，倒在一块。
阮甜仍在道着：“你安心比赛，过段时间总决赛，我给你当模特……啊！”
她突然尖叫一声。
满满一杯香槟酒从她头上浇了下来，打理得当的卷发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浓重的眼妆有些花了，狼狈的很。
阮甜猛地转头，却在看见身后的柳熙时一怔：“柳先生不小心把酒洒了吗？”
“不是，”柳熙乖巧地摇了摇头，轻笑出声，拿着香槟的食指上，血钻微微闪烁着嗜血的光，“我故意的。”
说完，他将酒杯递给一旁的孙青，转身扯了扯颈间的领带，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
许音坐在车内，安静打着电话。
“很抱歉许小姐，总经理不在公司，等他回来我们一定会联系您的好吗？”梵斯客服客套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许音也笑应：“好的，麻烦了。烦请转告一下王总，不论是出钱购买也好，其他条件也好，le都愿意接受。”
挂了电话，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开车回了别墅。
下了车才发现周围安静的诡异，许音忍不住快步朝门口走去。
却在看见等在不远处的记者时停了脚步，指尖冰凉。
想要逃离，却只能拼命的遏制住，告诉自己要冷静。
记者们已经涌了上来，闪光灯闪烁个不停，摄像头直直对准了她。
“许小姐，关于您脚踏两条船的传闻您有什么想说的？”
“您的前一段婚姻是否与您现在的感情状况有关？”
“le是否真的通过不正当途经拿到的衣服？”
“沈先生和柳熙是否知道彼此的存在？”
“……”
记者们铺天盖地的问题朝她涌了过来。
许音凝眉，紧攥着拳，看着不远处的别墅大门，脸色微白。
明明出口就在那里，她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
“关于le……”她刚要开口。
记者群后方，一人懒散的声音传来：“大家都在呢？”尾音微扬，玩味而散漫。
所有人纷纷回头，而后震惊的调转摄像头。
柳熙。
他的头发有些乱，眸光透过细碎的刘海朝众人望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笑。
“柳熙，你和许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您是否选择在今天公开恋情？”
“许小姐和睿京总裁的绯闻你知情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
柳熙则缓缓走到许音跟前：“你找我了？”
许音看了眼周围的记者，眉心紧皱：“柳熙，你不该……”
“不是你找我在先吗？”柳熙无辜的挑眉，下秒抓着她的手腕，声音严肃了下来，“许音。”
“……”
柳熙对她笑了出来：“说对不起。”
“什么？”
“说对不起。”柳熙固执道。
许音凝眉：“对不起？”
“好，既往不咎了，”柳熙歪了歪头，看向周围的记者，又看了眼记者群外朝这边走来的孙青，紧了紧攥着许音手腕的手，“深呼吸。”
许音不解。
柳熙笑：“跑。”
说完抓着她朝人群外跑去。
记者群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忙要追上前。
孙青张开手：“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身后的嘈杂逐渐淡去，许音只感觉夜风从脸上一阵阵的刮过，有些冷，却莫名的舒适。
直到坐上停在路边不起眼的黑色卡宴，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熙靠在后座，呼吸依旧平稳，只是唇色泛着诡异的红。良久，他扔给许音一张名片，没有看她。
许音一怔。
“梵斯老总的私人号码。”柳熙安静道。
许音唇动了动：“谢谢。”
“……”柳熙再没应声，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许音，和沈听澜的消息，是真的？”
和他的是假的，总不能和沈听澜的也是假的吧。
许音皱了皱眉：“什么？”
柳熙终于看向她，依旧如常笑着：“忘不了沈听澜吗？想得到他？”
离婚了，都念念不忘。
“……”
“我帮你？”柳熙反问。
许音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垂眼：“我和他已经离婚了。名片的事，谢谢你。”
说着，她就要打开车门。
“这么说，新闻是假的？”柳熙猛地作声，手扣在了她手边的开门把手上。
许音皱了皱眉看着他：“干嘛？”
柳熙没有说话，沉思了几秒钟，勾唇笑了出来。而后直接拉开把手，帮她把门打开，却和她一块下了车。
“澄清。”
车外，孙青快步赶过来，包括记者。
柳熙站在记者前，看着最中间的镜头，没有笑，只平静道：“一直都是我，想和许音发展点别的。”
一片哗然。
……
睿京大楼。
秦至端着咖啡走进总裁办公室，看着办公桌后的背影：“沈总，热搜公关部已经处理了。”
沈听澜没有说话，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桌面，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柳熙拉着许音，光明正大的站在记者前，满眼的认真。
热搜上，#柳熙承认正在追求许音#已经爆了。
秦至凝滞两秒钟：“您都看见了？”
沈听澜没有说话，眼尾微红，眼神又像是歆羡。
他和许音，从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过。
唯一的一次，是在“以梦为马”的开幕晚宴上，她叫他“哥”。
秦至硬着头皮开口：“沈总，您要是想，就去看看许小姐？”
沈听澜叩着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上次说，希望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长久的沉静。
秦至等了好一会儿：“沈总？”
沈听澜终于抬头看向他。
秦至：“le的衣服侵权一事……”
沈听澜目光微紧。
梵斯。
一个没落的公司，现在完全靠多年的品牌支撑着不倒，内里不知亏成什么样了。
沈听澜缓缓道：“去查清楚是谁最开始发布的照片，还有……”
秦至忙应：“还有？”
“最快多久能将梵斯收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