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楼的,朦朦胧胧之中,只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被人打横抱起,再反应过来,人已经回到了卧室。
也许是沈听澜说“我努努力,晚些老”的表情太过专注,也许是他的这张脸太诱人,许音只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七年前,那站昏黄的路灯下,沈听澜尚还稚嫩阴鸷的目光透过重重黑暗朝她望过来的情形。
她连反抗都不曾。
一见钟情,钟的是脸。
果然是真的。
而他的这张脸,就像精雕细琢的尤物。
直到被人轻轻放在床上,沈听澜微微俯首,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带着淡淡的凉意,夹杂着一声缱绻地喟叹:“音音……”
许音猛地被这一声称谓唤回神志,目光逐渐清醒,四周被淡淡的冷香包围着:“沈听澜,别……”
沈听澜动作僵住,稍稍撤了撤身子,隔着一掌的距离望着她:“别怎样?”说这句话时,他额前的发垂落下来,眼神比起以往的清敛,就像添了一层诱人的华彩。
许音剩下的话断在嘴边,直直盯着他。
人生得意须尽欢。
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她伸手,一言未发揽着沈听澜的后颈,微微挺身吻上了身前男人的唇。
沈听澜一怔,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眼中一阵狂喜,吻带着几分狂乱与小心翼翼与她彼此纠缠着,手轻揽着她的腰身,轻轻喟叹着辗转研磨。
喉咙深处,喑哑不清的嗓音,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音音,音音……”
唤到后来,声音几近哽咽。
他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就像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似的,只是梦中的他,惶恐难安,满是偷来的窃喜。
许音越发头晕脑胀起来,只看见眼前男人白衣上的纽扣散开,露出苍白而完美的胸膛,于屋内暧昧的光线下幽幽泛着光泽。
她忍不住将目光定住。
几声低哑的笑声,沈听澜看着她:“喜欢?”
许音忙收回目光。
沈听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身子紧绷的吓人:“我很高兴,你能喜欢。”
最起码,他对她,并非全无吸引力。
许音靠在他怀里,耳畔是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动了动。
沈听澜轻吸一口气:“你的手还没好,不要乱动。”
许音抿了抿唇,沉默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你说,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妹妹,你会怎样?”
抱着她的手一抖,下秒沈听澜却拥的她更紧了,长久一言不发。
许音也安静了下来,再不说话。
就在她以为沈听澜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道:“当初,你对我说,你只是我的妹妹时,我曾想过……”说到这,他停了话。
许音不解,从他怀中想要抬起头来。
沈听澜却轻轻扣着她的后首,缓缓道:“……结扎。”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许音抬头看着他因为紧张而紧绷的下颌,还有刻意扮得年轻的装扮,好一会儿突然道:“手已经不痛了。”
“嗯?”沈听澜却迟钝起来,怔怔望着她。
许音垂眼沉吟两秒钟,仰头轻咬了下他的下巴。
沈听澜飞快反应过来,眼中的惊喜要溢出来,俯首温柔地吻了上去……
……
第二天,清晨。
许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身上的浅色薄被泛着淡香,落地窗开了一条缝,吹着窗帘微微拂动,阳关偶尔透过窗帘照在床上。
许音坐起身,忍不住皱了皱眉,揉了下腰。
门外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轻敲了两下,沈听澜站在门口,看见她时清敛的眉眼一弯:“醒了?”
许音想到昨夜的事,心中一怔,耳根滚烫。
沈听澜接着说:“用早餐?”
许音开口:“你……”说完,才发现声音很是沙哑,忙清了清喉咙,“你还没走?”
沈听澜唇角的笑僵住:“什么?”
许音看了眼窗外:“别墅区外,说不定有记者……”
沈听澜默默望着她:“我这么见不得人?”
许音:“……”
沈听澜注视她几秒钟,缓缓走上前,一直走到床边才住了脚步。
高大的身影站在旁边,许音顿时觉得很有压迫力,不觉朝一旁避了避。
沈听澜轻吐出一口气,将她微乱的发理好,拿过床边的外套:“早餐在餐厅,记得吃。”
说完,深深望她一眼,走了出去。
许音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那背影有些……可怜?
她忙摇了摇头,沈听澜可怜?
下辈子吧。
可洗漱后走下楼,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餐桌上安静放着的两份早餐。
好像……的确有些可怜。
……
许音今天去le去的晚了些,杨念追问了几句,她均都搪塞了过去。
可回到办公室后,才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身,怪自己定力太差,面对沈听澜那张脸,莫名就被诱惑了。
没让自己多想,许音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之中。
只是,才忙了不到两个小时,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杨念冲了进来,眼中是习以为常的惊讶:“总编,看新闻!”
许音不解。
杨念默默将平板屏幕放在她面前。
许音低头看去。
一则独家新闻的截图。
——名为“睿京原总裁在盛亚名苑彻夜未归,睿京新boss靠男人上位?”的劲爆新闻热度正在呈直线增长,而下面的配图,正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昨晚等在盛亚名苑门口,以及今早离开的画面。
许音微微蹙眉看着那则新闻,以及配的照片,死亡角度,高糊像素,可这种镜头下的沈听澜,依旧身姿颀长,一副矜贵的模样。
“总编?”杨念小声唤她。
许音回神:“这种半真半假的新闻,不用管……”
“那这个呢……”杨念的手在屏幕上飞快划了一下,下一页新闻止住了许音的口。
——“情侣婚戒?睿京前总裁的另一半是她?”
图片正是她曾经戴婚戒的访谈照片、放大的婚戒细节,以及沈听澜被拍到的婚戒细节图。
“总编,您之前说的前夫……是沈先生?”杨念问得小心翼翼。
许音没有说话,仍看着照片上的婚戒,以前,从来只有她一人戴着这枚混迹,不为任何,只是想坚持些什么。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唯一还戴着那枚戒指的人,就变成沈听澜了。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许音猛地回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才对杨念笑了笑:“我先接个电话。”
杨念忙点头:“那我先让公关部把热度降下去。”
许音颔首,看着杨念走出办公室,才又扫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沈听澜。
停顿了一会儿,她才接起电话:“喂?”
“不是我。”对面,微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惊惶,飞快地解释。
沈听澜的声音。
许音有些困惑:“嗯?”
“曝光我们二人关系的人,不是我,”沈听澜低低道,他知道,因为他以往的那些做法,她对他仍有顾虑的。
他怕二人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再次拉远,所以迫不及待的解释。
许音的目光缓缓落在新闻截图上,那枚戒指,她其实很熟悉。
沈听澜的声音轻了下来:“你信我……”
“我知道。”许音打断了他,声音很是平和。
“什么?”
许音安静道:“我知道不是你。”
沈听澜在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
许音接着道:“但这次风波是因你起来的。”
沈听澜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清雅:“我来处理。”
许音抿了抿唇,她知道,沈听澜说这句话,代表他已经有悄无声息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了。
挂断电话,再没有放多余的心思在这件事上,仍旧忙着手头的工作。
却没想到,临近下班时,杨念再次冲了进来,给她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上,睿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总裁,第一次主动接受采访,优雅的坐在镜头前,堪比希腊神话的容颜在屏幕上,精致的挑不出一丝毛病。
“我是许音的前夫。”
“是我做错了事情,才成了前夫。”
“需要依靠的人、单相思的人,是我,不是她。”
“我在追她。”
“她还没承认我。”
许音默默看着男人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在圈子里搅起惊天巨浪的话,关了屏幕,揉了揉眉心。
她错了。
她不该让沈听澜处理这件事的。
越描越黑。
“总编,已经没人关注上午的新闻了。”杨念低声道。
许音看她一眼,沈听澜公开这件事情,是她的话也不可能关注上午的新闻了!
“总编,您打算……”杨念问。
许音拿过手机:“算账。”
杨念默默为沈先生哀悼,采访中那一副渴望被承认的模样,还真是令人我见犹怜。
只是,没等许音的号码拨出去,一通电话响了进来,是疗养院的特护。
她一愣,飞快接起:“喂?”
“许小姐吗?”特护的声音有些急迫,“沈老先生今天突然昏倒,目前正在手术中,您现在方便来一趟疗养院吗?”
许音指尖一颤:“好。”她飞快应道,转身便朝外走去。
……
许音到达疗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天色渐晚,疗养院的走廊映着明亮的灯光,一片惨白。
手术室外,沈听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仍穿着下午接受采访的衣服,正安静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双手交叉撑在膝上,指尖因为用力很是苍白,头埋的很低。
明明看不见他的神情,可许音还是觉得,他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死寂。
就像当初,许青松在做手术时,她也曾这么等待过一样。
某些时候,她是感谢沈听澜的。
那时,哪怕只是丈夫的职责,但也只有他在她身边,任她靠着,跑前跑后忙完了许青松的葬礼,处理了许青松的所有身后事。
许音安静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死死攥着的手。
似乎察觉到什么,沈听澜的身子动了动。
许音沉默了很久,才低低道:“要抱吗?”
沈听澜抬头看着她,眼中却是一片茫然:“音音……”
许音静静坐在他身边。
不知多久,沈听澜拥住了她,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声音也淡淡的:“我以为,我不会很难过……”
以为,当初知道父亲的想法,仍选择隐瞒他的沈意,如今遇到危险,自己不会很难过害怕的,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可是却还是……
许音没有回应。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恨许青松的,可是,直到许青松走了,她才知道,没有人可恨,更令人伤心。
良久,她低低道:“他会没事的。”
这场手术持续了一整夜。
许音熬到后半夜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昏脑涨,意识再清醒过来,是在沈听澜的怀中。
她动了动,沈听澜的声音立即传来:“醒了?”
许音抬头,突然想到什么。
“护士出来过一次,说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沈听澜立刻道。
许音勉强放松了些,也是在此时,手术室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医生满脸疲惫走了出来,鼻梁上是被口罩勒出的印记:“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许音一怔,继而一阵喜悦,却又莫名的鼻酸。
她转过头去,沈听澜的神色也怔怔的,可眼尾微红。
……
沈意这次的突然晕倒,吓坏了一众人,如今手术成功,沈听澜只让人将他接离疗养院,甚至连沈意的冷言冷语都不在意了。
可是没想到,沈意却怎么也不肯搬离疗养院。
许音不解,沈家老小都固执的可以,但她能看出来,沈意很是在意沈听澜的,以往没少间接向她打听沈听澜的消息,没想到在沈听澜主动示弱提出接他离开时,一口回绝。
而沈意,什么原因都没说,只不经意看了眼窗外。
许音走到沈意病床里侧的窗前,朝窗外看了一眼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窗外,有一棵老桂树。
因为周围树丛茂密,那棵桂树反而很不起眼。
——像极了沈意藏的那张照片里,他和母亲站在树下的那棵。
没有再劝沈意,任由他自己选择。
许音和沈听澜在医院的第三天,才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只是,他们在医院封闭了消息,却忘记了沈意手术前,外面因为沈听澜的那番采访,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也不知记者们从哪里得到的风声,得知二人在锦山疗养院,许音和沈听澜一走出疗养院大门,便被一群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沈先生,请问您这次为什么突然公开和许小姐的婚姻?”
“许小姐,作为睿京的最大股东,您准备什么时候重新接受沈先生?”
“二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为什么离婚吗?”
“……”
一个个问题涌来。
许音皱了皱眉,下秒却立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攥了一下,沈听澜生得高大,朝外扫了一眼,缓声道:“秦至在门口,我拦下他们,你先回车里。”他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许音低头看了眼他攥着自己的手,她记得沈听澜不喜欢出现在人堆中,甚至可以说,厌恶。
“许小姐,请问您和沈先生目前是什么关系?沈先生是您什么人?”
人群里,有记者这样问道。
沈听澜放开了她,便要朝前替她开出一条路来。
可下一秒,许音却上前走了一步,走到他身边。
沈听澜一怔,转头看着她。
许音却只看着摄像头,一字一字回答记者的问题道:“……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