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蒙蒙的睡觉习惯不太好,之前是抱着毛绒玩具。
毛茸茸的舒服。
后来习惯抱着人,她怕冷，尤其是生理期期间更惧冷。
有这么个人,总比暖水袋、暖宝宝舒服的多。
动作是清醒的人,眼睛却是睁都睁不开。
温蒙蒙嘟囔着问，“你赢了输了啊？”
“赢了。”薛琛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睡吧。”
怎么还惦记着自己输赢这回事,他似乎永远猜不透,怀里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
村长没想到两个年轻姑娘一大早就来找他了。
他正吃着饭。
早晨熬得米粥,就着点咸菜，这么一顿饭,也就过去了。
温蒙蒙和隋欢过来后，村长迅速解决了战斗,“有什么事？”
昨天下午就来了，今天又是一大早过来,村长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
不过昨天下午，他陪着小薛四处走，也没听小薛提起什么啊。
或许,就不是一桩事？
隋欢示意温蒙蒙说，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温蒙蒙提起的,所以由她说,最是合适。
“是这样的村长，我想着咱们改变一下过去的模式，能不能把村里人发动起来,在村子里的，有劳动能力的，都可以以劳动入股的方式，参与进来。”
“参与什么？”村长有点懵，他咋觉得自己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呢？
隋欢性子急，忍不住道：“蒙蒙说的是她承包的那些山地，让村子里的人一块来种植，到时候按劳所得，给村民们分红。”
村长听到这话越发的懵了。
昨天小薛让自己去各村看情况，又是和县里市里的领导打招呼。
似乎有投资的打算。
这会儿温蒙蒙又改了主意。
这俩孩子，闹啥呢？
不过村长觉得，闹啥都不要紧，只要能给村里人实实在在的好处，那就够了。
“我这上了年纪的，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
“是这样的村长……”
……
万安村的规模不算大，把村民们召集起来，也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大喇叭下通知的时候，要来参会的村民都带着小板凳小马扎。
一群人都心里头犯嘀咕，不知道村长把大家叫来干什么。
“没听说什么事啊，不过听说来了个大老板，兴许是想要征地？”
“那年轻后生，是大老板？听你瞎说。”
也有几个年轻人过了来，主要是图新鲜，他们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村里头这么开大会呢。
当然，暑假到了，所以闲着无聊也是主要的原因。
村长进来的时候，这偌大的空场地一派热闹。
“你确定不进去？”
隋欢又是问了一遍。
“我就不用了，你和村长，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隋欢不知道温蒙蒙这是性格如此，还是另有缘由。
这好歹把那么大一块蛋糕，甚至可以说把蛋糕的绝大部分都给了村民，收到掌声和鲜花那是应该的。
然而温蒙蒙，却似乎对这个没兴趣。
行吧，人各有志。
她得过去，确保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让每个村民都能接受才是。
温蒙蒙站在树底下，听村长扯着嗓子解释，“……咱们在地里刨吃食，一年到头能有多少呢？反正都一把老骨头，要你出去你也干不了别的，到了儿女那边，也是被嫌弃的。”
“现在生活好了，谁不想多活两年？吃好的喝好的，这总比吃糠咽菜的好。但是这得有钱啊，有了钱才能日子过得滋润。”
“现在就有这么个机会……”
“村长，啥机会啊，你这绕圈子绕的山路十八弯，别整这些虚的没的，说正经的，不然天黑了这会也开不完啊。”
村民们顿时哄笑起来。
村长咳嗽了一声，“就你话多。”
紧接着，又是说了起来，“前段时间，不是有人承包了咱们村的那几个山头嘛。人家说了，一个人赚钱那只富裕了她自己，大家跟着一起赚钱才是长长久久的，所以那一百五十来亩山地，村里人可以劳动入股参与经营，这经营所得，一部分分给大家当分红，另一部分留作公用，这个公用是为了攒钱盖养老院。”
“我有儿子女儿，要什么养老院？我不住这养老院，这一部分钱，能给我吗？”
隋欢就怕遇到刺头，说实在的，村里人对养老这个问题，很是重视。
哪怕是儿女一年到头不回家，三五年才回来一趟，买了点烟酒，那也能拿出去炫耀，“我儿子（闺女）买的。”
养儿防老，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
年轻人压力大，重压之下另辟蹊径。
然而对这些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人来说，观念的突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年纪大了去养老院还是跟着儿女住？
这几乎是不需要选择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种山村。
隋欢正要说话，村长已经开口，“不能。这一百五十亩地的收入，是四四二分账，四成分给参与劳动的人，四成留下来盖养老院。你要是不想住养老院没关系，不过也只能分那四成。”
有村民问，“那还有两成呢？”
村长瞪了眼，“古老三你这叫什么问题，人家承包山地不要钱啊？剩下两成人自个儿拿走怎么了？”
古老三登时不吭声了。
看着交头接耳讨论的村民，村长清了清嗓子，“行了，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谁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要是没什么意见，觉得合适那就签字，不合适的话拉倒，到时候别人分成，住进养老院的时候，可别眼红。”
村里人问题很多。
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如能分多少钱。
再比如，万一赚不了钱，他们岂不是白干了吗？
再再再比如，那小姑娘还要不要承包土地啊，他们的地也能出租。
007一脸嫌弃，【崽崽，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真不怕这些人想要的越来越多？】
“人想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活的更好，总是需要一些野心的。”
行吧。
崽崽你说得对。
007闭上嘴巴，它再说话是小狗。
不远处，村长和隋欢一一解释。
第一天，打算劳动入股的村民就六个。
这其中包括村长和他媳妇。
温蒙蒙也不着急，这事情是她一拍大腿决定的，得给村民考虑的时间啊。
等明天呗。
晚上的时候，金田和翟锐师兄妹俩回来，还拎着几盒小龙虾。
“前两天在网上买的，还挺便宜的，龙乐，你给煮一下呗。”
龙乐开心的拎着小龙虾去煮了。
“还是网上的便宜点。”
温蒙蒙看着龙乐有点出神。
她跟着进了厨房，“你会养小龙虾吗？”
龙乐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像吗？”
他养小鸡小鸭都是现成的找办法，养小龙虾，难为死他吧。
“那你们这边能养小龙虾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龙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温蒙蒙很快就从007那里知道了答案。
它对万安村的水土进行了分析，这里是可以养殖小龙虾的。
那为什么不养殖呢？
【饲养成本高，市场价格不稳定，再加上村里人没生意头脑。】
温蒙蒙想好了，“我要养殖小龙虾。”
007瞪大了眼睛，【崽崽你别冲动啊。】
养殖这玩意，前期投入大，后期市场波动大，其实还挺麻烦的。
温蒙蒙先是跟薛琛说了这件事。
薛琛很是平静，“怎么忽然间想着养小龙虾？”
“今天村里人问，要不要承包他们的地，这边稻田比较多，我其实对种庄稼没什么兴趣，但是瞧着大家似乎对种地也没兴趣。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既然他们想要把土地承包出来，那我就一块收了，这样的话，形成小规模范围的产业，再加上合理化养殖，总比他们一年到头在那几亩地里的产出多吧？”
小龙虾的经济效益在那里呢，纯池塘养殖，一亩地的产量能有三百来斤，如果利用好季节，那么一年能养殖两到三茬，也就是说一亩地差不多能有一千斤的产量。
而收入，也就来到了一万元甚至翻倍。
“我查了下，好像政府对这种养殖也有补贴，我把村子里的土地都收起来，小规模科学化养殖，再加上财政上的补贴，怎么也不会亏太多吧。”
温蒙蒙觉得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然而人都是被逼的，没办法。
穷则思变嘛。
“你觉得怎么样？”
薛琛觉得，这会儿的温蒙蒙有点迷茫，哪怕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可语气带着迷茫。
仿佛，需要一点肯定。
“我之前就想建议你这么做。”
温蒙蒙松了口气，“那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甚至有点小兴奋。
“这边不算什么风景区，想要弄成景区吸引人过来，光靠那点花花草草的可不信，配套要做起来。”
配合着省政府宣传的旅游口号，让来这边旅游的人多出一天时间来万安村，赏赏花吃点小龙虾，目的也就达到了。
“农副产品的经济效益有大有小，旅游的本质是看与吃，万安村不要主打旅游招牌，先从附属做起。”
温蒙蒙觉得薛琛吃的盐果然多，“那你说，我们拍摄个小成本的纪录片什么的怎么样？”
大概就是配合着宣传呗。
温蒙蒙到底是从几年后过来的，那会儿很多节目都火了，不光是综艺，还有一些吃吃喝喝的纪录片。
他们也可以炮制一个嘛。
即便是不求经济效益，但是能给大家留一个纪念也挺好的啊。
“好啊。”薛琛摸了摸她的侧脸，“年轻的时候，多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挺好的。”
温蒙蒙望着那双眼，距离自己很近，近到在她眼底，在她心里。
“那你，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
“有很多。”薛琛笑了起来，“很多事情都值得纪念。”
温蒙蒙厚着脸皮问，“有我吗？”
“没有。”
什么嘛。
温蒙蒙顿时笑不出来了。
“生气啦？”
“是啊，你还笑。”她生气了的，真的。
薛琛笑得更开心了，“傻姑娘，可真是个傻孩子。”
他不会纪念，那是因为她每一天都生活在他的生命里。
每一天都是新奇的。
不需要去纪念逝去的那些日子。
温蒙蒙这下说不出来话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一点都不像是工科男。”
满肚子的甜言蜜语，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很大条。
“那是因为，我高中时代，是文科生。”
温蒙蒙趴在薛琛身上，“看不出来啊。那你怎么还选了计算机。”甚至后来还选择了物联网。
“可能是因为比较叛逆吧。”
在他的童年青少年时期缺席的父母，一再想要决定他的人生。
比如高中选文理科时，希望他选择理科。
薛琛那会儿正中二，当然是选文科了。
后来高考后填报志愿，父母希望他将来和他们一样走仕途，再加上高中是文科的缘故，所以更希望他继续选择文科类专业。
薛琛再度叛逆，选了计算机。
他就要当工科男，当程序员。偏不要走他们安排好的道路。
走他们的路有什么好？
“没看出来，你那会儿还挺中二。”
薛琛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温蒙蒙的头发，“那你呢？”
温蒙蒙笑了下，“我那会儿有点自卑吧。”
自卑又自闭。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温蒙蒙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不然，怎么能解释这一切呢？
现在她明白了，人是复杂的。
有的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有的人喜欢为他人奉献，哪怕是苦着家里人。
她的父母，喜欢亲戚们的夸赞。
对于养孩子这件事，觉得能给吃给穿就行了，那么多要求干什么。
他们没错。
只不过温蒙蒙记仇，觉得你愿意无私那就无私去，别拉着我当垫背的。
总之，“都过去了。”
薛琛亲了亲她的额头，“都过去了。”
他们都无法参与到对方的过去，那些苦涩或又是有些小甜蜜的过去。
那么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好了。
……
第二天，温蒙蒙出现在万安村的村民大会上。
她决定承包村里人的农田。
价格是山地的五倍，一亩地一年一千块。
这个价钱不算高，双季稻或者水稻和小麦两茬种植，对于从土地里刨吃食的老农民而言，这一亩地一年的纯收入，是超过一千块的。
毕竟，他们的劳动力不值几个钱，伺候庄家，那是写在骨头里的基因。
然而一千块钱，还是有诱惑力的。
“丫头，你承包我们的地，做什么？”
温蒙蒙笑了下，“养殖啊，养小龙虾。”
她并没有隐瞒，说白了自己搞这些全都是为了帮村民挣钱，给自己挣命。
所以，没必要隐瞒。
“我承包村里的土地，一起管理，大家还是劳动入股，参与分红。”
村长和隋欢都惊了。
昨天还只是说山地，怎么今天连山底下的那些都承包了。
养殖，养殖成本高啊。
而且万安村的土地，可不是那点山地。
山下面的农田，那可是有将近千亩呢。
一千亩地，一亩地一千块，那可就是一百万呢。
这个钱实在是太多了。
村长觉得自己有点虚，他拉了那椅子坐下。
再不坐下，他就得跌倒在地上了。
“丫头，别胡闹啊。”
村长的媳妇开口了，她家五亩多地，这要是承包出去，一年是五千多块，再加上干活挣的，肯定比自己种地挣得多。
可自己挣钱了，这丫头能挣到钱？
“婶子我没胡闹，我这里有一个差不多写好的章程，大家可以看看研究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一起讨论，看怎么解决。”
章程是温蒙蒙想的，后来薛琛帮她参详，一点点修改出来的。
和山地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在分成上。
山地是4:4:2，温蒙蒙只占两成净利润。
而这次农田的承包，是按照4:3:3分成，温蒙蒙的分成比例提高到三成。
这其中，433分成的第一年，是不扣除那一百万的。
因为考虑到第一年养殖，效益可能不算好，再加上技术不熟练。
所以温蒙蒙承担土地承包的成本。
等到了第二年，土地承包成本温蒙蒙个人承担50%。
第三年，温蒙蒙就不承担土地承包成本了。
按照计划，这时候小龙虾养殖应该已经初步具备产业化条件，技术上也都熟能生巧了。
隋欢看了一遍，发现这相当于温蒙蒙出资一百五十万，帮万安村的村民寻找发家致富之路。
当然，如果这条路失败了的话，温蒙蒙的投资只会更多。
虾苗成本是成本，管理期间产生的其他成本也都是钱啊。
村里人也承担着一定的风险，第一年是净赚的，不管小龙虾能不能养成，起码他们有保底的土地租赁费用。
到了第二年，他们的土地出租就只有一半的钱了。
到了第三年……
“丫头，你可想好了啊。”村长觉得，这万一要是没成功，亏得可就多了去了。
村里人再去种庄稼，顶多就是第二年亏了点钱。
可温蒙蒙从哪里弥补损失？
“想好了的，村长，你跟大家伙商量，众人拾柴火焰高，我想咱们要做的话，那就整个村子一起做。”温蒙蒙来了套“道德绑架”，“村子里的人一起来，就不会不患寡而患不均了。”
她其实就是不想搞一个拖后腿的，有这么一个人在，万一第一茬小龙虾没养好，在那里冷嘲热讽的。
其他村里人肯定会动摇。
但凡是大家都参与进来，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乱蹦哒。
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所以，温蒙蒙把话说死了。
要参加，大家就一起参加。
村子里有几个有意见的。
村长去做工作。
这原本一件事变成了两件事，到最后又成了一件事，拍板落定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而薛琛，要回去了。
温蒙蒙正好要去市里了解情况，所以送了薛琛一程。
“你现在就开始忙，得忙到什么时候？”
温蒙蒙也不知道，她还得再去考察，寻找虾苗。
哪怕是去“寻找养殖技术”，也得需要时间。
“不知道呢，你反正知道我在哪里，想我的话就来看我呗。”
薛琛想象了下，有点想不出来温蒙蒙站在田头，手里捏着小龙虾的样子。
“要是遇到什么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
温蒙蒙狐疑地看着他，“你最近好像一直在四处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她倒不是觉得薛琛私底下收买那些不合作的村民，而是觉得似乎有其他事情在发生，自己还不知道。
“没有，记得给我打电话。”
温蒙蒙看着进去的人，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她追了两步过去，眼看着就要追到，薛琛忽然间转过身来。
将她稳稳地抱住了。
温蒙蒙抬头看着他，“不准吸烟，不准喝酒，不准去找别的小姑娘。我要是知道了的话，那我……”
她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眼里，满世界里就剩下那双黑色的眸子。
深情的看着他，恨不得把她揉捏到骨头里去。
“我的小姑娘，就你一个。”
温蒙蒙揉着微微红肿的唇，想着薛琛说的话。
忍不住笑了起来。
【崽崽你还有心情笑，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去大厅找人咨询政策？】
就等着被人看笑话吧。
温蒙蒙笑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吃辣椒吃多了，上火不行啊？”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007拿她没办法。
万安村的第一波小龙虾养殖是八月份，这一波养殖是和稻田混合。
等着九月份水稻收割了，往后就只进行小龙虾的精细化养殖。
温蒙蒙成为了小龙虾养殖专家。
从007那里拿到的养殖手册一本本的去读。
从虾苗的采购、养殖，到政府补贴的申请，和对市场上小龙虾品牌的研究。
温蒙蒙愣是把自己从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搞成了农副产品饲养种植专家。
当然，这是专家是土的。
和实验室里的没法子比。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饲养手册，你们那些顶级专家都没有呢。】
007不服气，怎么能说自己土呢？
明明可爱极了，简直是最可爱的女孩子。
温蒙蒙笑了起来，她看着不远处的山上，油菜快要开花了。
金针也在酝酿着花苞。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姐，我的鸭子跑出来了，你快拦住，快拦住，别让它们把你的虾苗给吃了。”
温蒙蒙的心一提——
“你就不能看好你的鸭子吗，这都第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