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贵妃一惊，似听到了什么儿童不宜的话语，脸色立刻变了。
久经人事，又得皇帝宠，她比任何人都反应得快。
顾安安不失时机地道：“今日送来的布料，还有一款白色轻纱，也用了遇水开花的技术。这款肚兜，须得用那样的料子来做，轻盈朦胧，若隐若现……”
徐贵妃合掌笑了起来，她白嫩的手腕上系着金铃铛，轻轻一拍，叮铃作响。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店，叫什么海来着……罢了，名字就不管了，今日评选的名额，我给你留着。”
她一边说，一边把图纸传给其他嫔妃们。大家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此刻看到手中图纸，小脸一红，却也是秒懂。
……
顾安安迟迟没有出来，等在外面的人，也有些闲不住。
几个掌柜的讨论的声音越发大起来：
“都这么久了还不结束，不知那位女店主闹了什么幺蛾子。”
“要是真的得罪了徐贵妃，那海蓝之谜的东西就是再好，恐怕也要无人问津了。”
“唉，”先前的王掌柜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心高气傲，才有些成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人群远处，梁衍坐在先前顾安安坐过的角落的位置上，手里捧着顾安安喝过的茶杯。他时不时地啜一口，随行的小厮不断地往杯里添着水。
梁衍指着聚在一起的那群人，问：“他们几个是谁？”
小厮连忙一一向他介绍。
梁衍想知道的并不多，弄清楚是谁后，就没有再问。
负责主持的太监终于又出现了，请众人再次进场。
那一群人简直不敢相信！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看到顾安安被赶出来？？？
一众人满腹疑虑地往里走。
选拔场内，顾安安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大家之前都是站着的，哪儿来的椅子，还能坐？
王掌柜实在忍不住，悄悄向主持太监打听，主持太监笑盈盈地回答他——
这是徐贵妃特别赐给顾安安的座位。
王掌柜一对米粒似的眼珠差点弹出来，看向顾安安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惊愕。
梁衍还是走在最后面，缓缓地压轴出场。
他目光忽然定住。
不远处挂着一块蓝色的料子。
“故人慕良言”几个字，遥遥地印在布上。
……
接下来的料子，徐贵妃都看得很随意。
宫女们手中托盘便传得很快。
徐贵妃似忽然想起什么，懒洋洋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魏王今天是不是来了？”
“回娘娘，魏王就在外面。”站在门口的宫女答道。
“哟！”徐贵妃来了精神，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在帷帐里笑得花枝乱颤，冲外面喊道：
“魏王，刚才海蓝之谜的女店家向你表达爱慕来着，你刚才没在，真是可惜了！”
在场众掌柜一片哗然，一双双八卦的眼睛瞪得老大。
梁衍看着挂在眼前的蓝色布帛，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没听到什么反应，徐贵妃觉得无趣：“人家女店家可漂亮，魏王没兴趣？”
“没有。”梁衍淡淡道。
人群终于爆发一阵忍俊不禁的轻笑，就连一旁的宫女太监等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低头掩口。
顾安安满脸通红。
她本来是想哄梁衍开心的。
以梁衍最近主动的表现，她觉得他应该会喜欢她精心安排的这一场当众表白。
她低估了梁衍闷骚的程度。
他时刻不忘凹人设，大约不肯曝光感情生活。
那她呢，她就不要面子的么？
顾安安扭头怒视梁衍，却正好对上他寒渊一般冷幽幽的目光。
顾安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亦不再理睬。
徐贵妃也觉得挺无聊，“罢了，想来魏王年少封王，在北凉更是万人之上，投怀送抱的姑娘不少，见多了也就见惯了。”
她回头唤道：“小德子，把那块布拿给魏王殿下好好瞧瞧，再给在场的掌柜们长长见识。”
叫小德子的太监取下蓝布送到梁衍面前，他垂眸看了一眼，只点了下头，道：“好。”
小德子又托着盘子走了一圈，让在场的人都过目一遍。
没有一个人不惊诧。
即便对顾安安本人有意见，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的蓝布，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
都是从业几十年的老人，对这一行的了解不可谓不专业。
改进也是有的，不过是织布更紧密细腻，花纹种类更多……不算什么大的进步。
相比之下，这块神奇的蓝布，简直就像天外来物。
如今他们只庆幸一件事情，就是顾安安只带了两款布料。
今年的名额有十款。
顾安安无论如何都占不全的。
所有嫔妃看过布料并挑出自己喜欢的以后，评选到此结束，太监开始整理并宣布结果——
海蓝之谜果然得到了两个名额；另外八个名额，有的是京都的布庄，有的来自江南织造。
顾安安平时专注研发，并没有研究竞争对手的工夫，对这些名字都很陌生。
但偶尔听到周围传出的窃窃私语，说这些全都是归属于梁衍名下的产业。
顾安安：“……”
大佬就是大佬。
散户怎么玩得过庄家？
还有一场成衣的比试，定在后日——需对各位嫔妃量体裁衣，二十天内将成衣送来，依然是没有数量限制。
主持的太监介绍完下一场成衣选拔的规则，便宣布今日全部流程到此结束。
众人一一散去。
一群人恨恨地向外走去。
梁衍是没人敢惹的，毕竟恶名在外，还是宗室血脉。
除了梁衍之外，唯一承恩入选的顾安安，便成了众人的眼中钉。
刚一出宫，就有几个彪形大汉不怀好意地朝顾安安靠过来。
在宫里不敢耍流氓，外面就不一样了。
赤霄三下五除二将几名大汉撂倒在地。
顾安安继续往前走。
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被承影干掉了。
顾安安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蛋糕总共就这么大点，就她分到了，别人都没分到，谁能没点想法？
路又被人挡住了。
抬头一看，是梁衍。
顾安安立刻想起刚才在宫里时他那副傲娇样儿；以及自己被当众无视、精心准备的表白惨遭打脸的经历。
再也不想理他了。
顾安安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赤霄和承影，示意他们像刚才一样动手。
赤霄和承影纹丝不动。
……差点忘了，这俩还是梁衍的人。
“我不喜欢被人议论，所以没有回应你。”梁衍淡定地开口解释。
顾安安气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死死瞪他。
梁衍十分无谓地走到她身侧，还打算与她并肩而行：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顾安安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怕被人议论？！
他之前经常往店里跑，众目睽睽之下跟她亲密互动得不是挺欢乐么？
好死不死的今天突然矜持起来了？
敢情被人嘲笑的不是他，他就一副内心毫无波澜的死人样儿！？
不过顾安安没打算在大街上吵架，狠狠睨了他一眼，越过他快步往回走。
梁衍不费吹灰之力追了上来。
在电视剧里，小两口吵了架，女孩子永远都能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哐”一声潇洒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这破地方，连个能快速跑路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顾安安越想越委屈，跑又跑不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梁衍看得真切，蹙眉一把拖过她的手来。
“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宫里又不比外头。我待你如何，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
“清楚个鬼！”
顾安安冲他怒吼：“你待我如何？你弄得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说我倒贴，说我不要脸！你倒好，说什么‘不喜欢被议论’……就你要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啊！？”
梁衍试图心平气和同她理论：“我确实不喜欢被人议论；而且，你也有不对，你要在布上弄那什么字，应该先和我商量。”
顾安安肺都要气炸了！
女孩子生气，男人只能哄哄哄！讲什么道理？谁特么要听你讲道理！？
居然还说她也有不对？！
顾安安用尽全身力气推他，“滚开！”
还是推不动。
梁衍眉头紧锁，“你到底要怎样才高兴？”
“你滚远些！我就高兴了！”
梁衍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顾安安真的相当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女孩子说“你走啊你走啊”他就真的走那种人。
感觉架要吵完了，方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夕映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后面还有两个机器人一样麻木的赤霄和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