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程梦白更加没了睡意，脑中开始不断回闪一路过来，陆世钦那稀奇古怪的态度。
最后，她又想起了那晚在小区门口的吻。
其实她不是没有感觉，毕竟她从小漂亮到大，从青春期开始，就不停有男生向她示好。
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陆世钦对她的感情不只是单纯“始于颜值”的喜欢。他的情绪里包含着更多更复杂的，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程梦白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她本就是个慢热又容易多想，还很难付出信任的人。陆世钦这样的态度，她觉得压力好大。而且，她现在还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程梦白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
大概是因为深夜寂静，另一个被她忽略了一晚上的疑惑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陆世钦怎么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过，这个念头刚闪过两秒，她就找到了答案。
毕竟是霸道总裁嘛，想知道什么总能知道的。
程梦白揪着枕头，无声叹息。
当初她还因为他调查她，打了他一巴掌。可是现在，她好像一点都没有生气。
程梦白有点惊讶自己的善变，最终在满腔的纠结中，慢慢睡去。
到了早上六点，她准时被闹钟叫醒，起床吃完早餐之后，便退房回家。
谁知道，刚坐进出租车，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程梦白一看来电，居然是陆世钦。
她一边疑惑他大清早打她电话什么事，一边按了接通。不等她开口，陆世钦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去哪儿了？”
大概是因为刚起，他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就像梳子轻轻挠过头皮。
程梦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回家路上。”她轻嗽一声，跟陆世钦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诡异的寂静，程梦白以为电话断线了，还特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五秒钟后，陆世钦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边，压着火：“程梦白，你好得很。”
光是听他声音，程梦白就已经想象到他下颔收紧，一脸冷笑的样子了。
可她实在不明白，他明知道她回云城就是要回家的，现在他在生气些什么？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
七点出头，太阳刚刚挤出云层，马路边的高楼大厦都披了一层浅金，车内也有细碎阳光洒下。
程梦白深吸了一口气：“陆世钦，我很感谢你昨晚特地送我回来。但我确实急着回家，如果你觉得我没跟你打招呼就退房很没礼貌，那我现在就跟你道歉。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甚至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耳边再次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程梦白以为他无话可说，正要挂断电话，却不想，陆世钦在这时开了口。
“程梦白，你以为我送你回家就只是送你回家？你以为凭你自己、凭李安桐，就可以解决掉这件事？程梦白，你工作三年连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都不明白？程梦白，你当我是空气？”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语气却一句比一句重，光是电话里听着，程梦白都觉得有点下不来台。要是当面对话，她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面红耳赤了。
可是，陆世钦脾气大，她的脾气也不小。
程梦白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义正辞严：“陆世钦，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你有钱有能力是不错，可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的废物。你能不能不要用看待弱智的眼光来看我？这件事我自己能搞定！”
她说完，便径直挂断了电话，不给陆世钦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
把手机调静音塞进包里之后，程梦白才靠在椅背上怔怔出神。
她哪有把陆世钦当空气？明明，她只是不想欠他更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找李安桐帮忙，她就心安理得；可换成找陆世钦帮忙，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非常不可。
她不想低他一头，她疯狂地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跟他是平等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制胜法”吧？
程梦白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倒是前面的司机觉得她有意思，笑着问了一句：“美女，跟男朋友吵架了？”
程梦白：……
“师傅，你们出租车行业从业者都这么八卦的吗？”
司机嘿嘿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程梦白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退的街景。
什么男朋友？
她现在又不是十七岁，找男朋友不用在意家世背景的匹配。
连张津玉那种货色，翻脸后都敢嘲讽她，更何况陆世钦这样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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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钦被撂了电话，一脸燥郁地扯扯领带。
十五分钟前，他去按门铃找程梦白一起下楼吃早餐，按了半天没反应，他就已经猜到大概。
这女人，还真是每天踩在他的痛点上气他。
陆世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独自下楼去餐厅。电梯里，接到刘靖的电话。
刘靖说：“陆总，都打听过了，那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是当地出了名的刺头，之前就有碰瓷儿讹钱的前科。”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二楼餐厅。
陆世钦阔步出去，想了想说：“让王律师过来，还有，安排人接触这边说得上话的乡绅或地头蛇。”
刘靖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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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梦白快到家时，拿出手机才发现程百川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连忙回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不等她开口，程百川就压着声音对她说：“梦梦，你现在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怎么了，爸？”
程百川唉了一声：“那老太太今天凌晨四点多，在医院去世了！现在她两个儿子带着人，披麻戴孝堵在家门口，小区门口还被贴了横幅。”
程梦白心脏猛地一坠。
程百川话刚说完，电话里就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程梦白眉心直跳，想了想说：“爸你别急，我现在就报警。”
程百川又是一声唉：“别别别别！我之前也报过警，可他们除了守在门口，别的什么都没干，警察除了协调也无可奈何。等警察一走，他们又来了。”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在小区门口停下。
程梦白扭头望出去，果然看见有人穿着白衣拉着一条横幅守在大门口。过往还有路人围观，却被保安驱散。
她咬了咬下唇，对程百川说：“我知道了，你呆在家里别出来。”
说完，她便挂断电话，付钱下车。
路过拉横幅的两人时，程梦白目不斜视，一路顺利地上了楼。
这小区是二十几年的老小区，设施差，只有狭窄的楼梯。当年程百川的工地出事后，他就把能变卖的房产全都卖了，只剩下这套老房子。
程梦白轻手轻脚走到楼梯拐角，往上一看，果然看见自家防盗门前守着五个彪形大汉，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
还没等她缩回脑袋，隔壁防盗门一开，邻居大妈挎着菜篮子从里头出来。
一见这群人还守在这里，大妈满脸怨愤地叨叨：“真是作孽哟，怎么惹来这种麻烦！”
程梦白正想躲，却不想，大妈眼尖，一眼便认出她：“梦白？你是梦白吧？别跑啊！你爸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害得邻居都遭殃，光躲着有什么用啊！你们倒是赶紧把事情解决一下啊！”
大妈话音一落，原本守在程家门口的几个男人交谈声一停，齐齐朝程梦白看来。
不等程梦白反应过来，立刻有两个男人朝她追来。
“站住！你别跑！”
程梦白完全没想到会出这种变故，原本她只想上来看下情况，再回头做打算的。
楼梯狭窄，又是在七楼。程梦白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地踩在水泥台阶上，不要命地往下跑，吓得眼前差点出现重影。
眼看一楼大门就在眼前，程梦白一个大跨步，连着往下迈了三级。
一阵剧痛突然从脚腕传来，她脸一皱，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脑袋往下栽去。
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电光火石间，一个满是冷杉气息的怀抱已经稳稳地接住了她。
程梦白愣住，身后两个男人的叫骂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此刻，她的耳边是所伏胸膛的心跳，咚咚咚咚，强烈又熟悉。
她一脸呆滞地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陆世钦戏谑又轻佻的双眸。
“自己能搞定，嗯？”他嗤笑一声。
当场翻车的尴尬顿时让程梦白涨红了脸。
可是，不等她开口辩解，陆世钦的目光已经从她脸上移开，落到还站在楼梯上观察情况的两个男人身上。
陆世钦脸色阴沉，眸光冷得像冰窖。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几乎是本能地往后撤了一步。
没等陆世钦开口，楼道外便跑来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嘴里喊着：“警察同志，就是这儿！”
话音刚落，几位佩戴执法记录仪的民警便已经赶到。
若只是蹲在程家门外，民警还对这帮人无可奈何。可现在，程梦白被追赶得脸色煞白，活生生受害人的模样，民警二话不说，便将两个男人连同楼上蹲守的三位一起带走教育。
等民警走远，刚才的年轻男人朝陆世钦恭敬点头：“陆总，是刘助理安排我过来的。”
陆世钦收了收下颔，没有多说。
程梦白还没从当前的变故中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
直到陆世钦拽了她一把，面无表情道：“走了，去做笔录。”
程梦白哦了一声，安分跟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没忍住压低声音问他：“陆世钦，你到底混哪条道上的？”
刚刚带警察过来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就不像正规单位上班的。
陆世钦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轻哼：“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程梦白：……
默了会儿，她又看向陆世钦，忍不住低声回怼：“怕你个头啦！”
陆世钦没说话，过了几秒钟，他才轻嗤一声：“死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