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大半夜的你没命似的跑什么呢?有鬼追啊?”青桃提着灯笼跟在秦婵身边,就见大少爷院里跑出个小厮,赶忙招呼他停下。

小厮绕个圈跑到青桃身边来,喘着气说:“是少爷和少夫人,打,打起来了,奴才正要往老爷处告诉去。”

“什么?”秦婵睁大了眼,似是不相信小厮所言。好端端的一对新婚夫妇,怎么就打起来了,听着不像话。

“我先过去瞧瞧情况,你别惊动老爷和老夫人,他们劳累一天了,断不想听见这样的事。这件事,你不要同别人乱说,以免毁了我秦家声誉,青桃,给他些赏钱。”

她这般吩咐那小厮,小厮又收下赏钱,岂有不应之理。

秦婵快步走至秦律院里,果真听见一阵阵的争执声,心下震惊,忙去扣门:“哥哥嫂嫂?你们没事吧?”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房门突然被打开,秦婵一惊,就见裴飞兰与自己面对面站着,两人僵持一会儿,“是王妃啊,进来吧。”

裴飞兰对秦婵倒是客气,毕竟她父亲裴将军是闵王手底下的人,与秦家结亲,这里头也有秦婵是闵王妃的几分缘由在。

秦婵一迈进门,就见自家哥哥正坐在地上,衣服松垮,头发也乱了,眼角有些乌青,显然打过架。

她惊得张大了嘴,看来小厮没诓她,而裴飞兰抱臂站在一边,一只脚的脚后跟点在地上,脚尖轻轻晃动着,似乎有点得意。

秦婵快步过去,把秦律扶起来坐下,不问两人争执的缘由,直接说:“哥哥嫂嫂莫要吵,当心被外人听见,就是爹娘听见了,也是极不好的。”

秦律听见妹妹的懂事话,心里暖洋洋的,轻触发疼的眼角正要辩白几句,却见妹妹走到裴飞兰身边去,拉着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说:“嫂嫂勿要同我哥哥置气,他的性子拧巴,连我娘有时都劝不得他,你要一时与他争出个什么,怕是难,有什么事不如等过了今晚再说。”

眼瞧妹妹把他撇下不管,反倒去安慰裴飞兰,秦律嘴角抽了抽,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委屈,失魂落魄地坐着。

裴飞兰见秦婵是个和气人,照顾她初来乍到不容易,肯帮她说话,对秦婵的好感立刻增添许多,“王妃,其实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怪只能怪他太过分,新婚之夜却不知道惦记着哪朵野花呢,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秦婵怔了怔,瞥见秦律泄了气儿似的颓丧,又兼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好往里掺和,没去接裴飞兰的话,把秦律扶起来道:“嫂嫂,今夜你先自己在这间屋里睡下,我带哥哥去侧屋换身衣裳,收拾收拾,明早你们夫妻二人再同去向爹娘敬茶。”

青桃搭把手,搀上秦律的另一侧胳膊。裴飞兰乐得秦律离她远远的,没有二话,任凭他们离开,自到床上去睡。

“哥哥,你这是何苦呢?”

侧屋内,青桃帮秦律换了衣裳,打水伺候他洗干净脸,正在帮他梳理头发。

秦婵站在他身侧,见他满面疲惫,唯有谓叹。

月上中天,在院落地面上映照出一片洁白,主屋的灯已熄灭,侧屋内秦律佝偻着腰身坐着,背影狼狈。

“青桃,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哥哥说。”

青桃应声,知趣退下。

“哥哥的心里有人了,是不是?”

女人的直觉很准,就连这个当妹妹的都能看得出哥哥的心不在焉,更何况是他新娶的妻子。

秦律身子一僵,手心抵着额头,目光中流露出痛苦,满腔都是意难平。

“那女子是谁?哥哥为何不早说,也好娶你心仪的女子为妻啊。”秦婵摇着头说。

“我本想着,想法子娶她做正妻的,可那一天还没等到,她就……进宫了。”

秦婵琢磨回味儿来,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之下试探着说:“难道,是青荔?哥哥,你喜欢的人是青荔?”

“我不想让她做我的通房丫鬟,那样她将永无出头之日,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个妾,我想娶她为妻,给她名分。我自知忤逆,从不敢对父亲和母亲说,只在心里盘算办法,许是拖得太久,办法没想出来,人却被我弄丢了。”

秦婵知道自家哥哥是个有成算的,没想到他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嫁娶讲究个门当户对,就凭哥哥丞相之嫡长子,新科进士的身份,要娶妻,自然万万轮不到青荔这样出身的女子,爹娘必然不同意,说不定青荔还会被冠上个狐媚惑主不安分的名头撵出府去。

秦婵还记得,青荔承宠的消息传来时,哥哥苍白的脸色。

想来哥哥在青荔进宫选秀的当天,还报以希望,期盼她落选归家,或是选做宫女,过几年再放出宫来。

而青荔最终成了皇上的女人,现已是风头无两的阮昭仪,哥哥和她的缘分,就算彻底断了。

“哥哥,莫要再想着青荔了,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秦婵抚在他肩头,忍着心酸道。

从一开始,身份上的不对等就注定了二人有缘无分。

“嫂嫂虽然心直口快,却是个好人,哥哥应当善待她,对她好,不要让她承受无谓的委屈,因你的冷淡酿成她的惨剧。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得起她。”

秦律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甘心,也放不下。

他是真心喜欢青荔的,从小就喜欢她,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但或许是被礼仪教条束缚,或许是他不够勇敢,这份喜欢最终化作致命一击,让他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用手掌捂着双眼,默然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秦婵心疼他,只是眼下这样的状况,除了按部就班,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青荔在宫里吃香喝辣当主子,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哥哥也应当早早收了那份心,过好他的生活,别让亲人们替他担心。

第二天一大早,秦律被秦婵推回喜房,对裴飞兰笑眯眯说,哥哥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对嫂嫂不敬,请求嫂嫂原谅哥哥。

裴飞兰给秦婵面子,不再提昨夜的事,与秦律一起给老爷和老夫人敬茶。

秦盛之和阮芳舒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两人尚沉浸在儿子娶妻的幸福愉悦之中,想着不出意外,一年左右就能抱上孙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婵站在一旁,紧张看着这对不叫人省心的哥嫂,好在俩人没当着爹娘的面闹出幺蛾子,她吁出一口气,略感头痛地回王府去。

临行前裴飞兰叫住秦婵,“王妃且慢。”

“嫂嫂可还有事?”

裴飞兰低头笑了笑,“王妃,说真的,我只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不和秦律计较。我裴家忠于闵王,自然也忠于您,您端庄可亲,宽宏大量,令我敬重,您放心,只要秦律不来触我的霉头,我俩的日子便能凑活,对王爷那边也有个交待。”

秦婵比裴飞兰矮些,仰着脸听完她另类的表忠心,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嫂嫂,若有难处,尽管去王府找我说,切勿委屈了自己。”她拍拍裴飞兰的手。

裴飞兰灿然一笑:“让我受委屈,秦律还不够格。”

秦婵一噎,默默感慨这位嫂嫂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也好,只要心态好,什么样的艰难都会容易处置些。

回王府的路上,秦婵乘着马车,撩开小搭帘儿往外瞧时,无意中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青桃快看,那人可是吉姐儿?”秦婵指着街上一个身形稍胖的年轻女子道。

“嗨呀,可不就是她,她一个人在街上乱转什么,遇见了坏人可怎么办。”青桃一眼认出她,让车夫停下,小跑过去,把魏吉领到马车上来。

魏吉怀里抱着个包袱,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仍是傻乎乎的,坐在秦婵身边发呆。

“吉姐儿,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哭了?”秦婵摸摸她的头询问。

魏吉小嘴一撇,眼睛又红了,埋到秦婵身上哇哇大哭,边哭边说:“魏吉的哥哥死了,他死了。”

“啊?你有哥哥?”青桃吃惊,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秦婵沉吟半刻,对青桃说:“我倒是记得,她哥哥叫魏辉,起先在咱们家铺子里跑腿的,后头被送去薛家布庄当伙计,都是早年间母亲安排的,你常年在内院伺候,不知道很正常。”

青桃“哦”了一声,立刻又“咦”,咋咋呼呼道:“吉姐儿的哥哥也姓魏,还是薛家布庄的伙计,她说她哥哥死了,而前些天薛家闹出人命官司,死的伙计也姓魏……难道……”

秦婵一惊,连忙把魏吉拥起来,“吉姐儿,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吉姐儿拧着眉头,打开怀里的包袱,说是方才去薛家收拾回来的哥哥的遗物,除了几件杂物,竟有两块明晃晃的金子,不像是魏辉的东西,再往下翻,还有个女人的肚兜,红红的绸缎面,鸳鸯戏水的图案,这样精致的私密物,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子才有。

“我哥说过,他恐怕再也见不到我了,让我好好照顾自己。”魏吉红着鼻尖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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