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心凉(1 / 1)

南嘉本是算着时辰出门的,怎料刚出藕香院,苏培盛就气喘嘘嘘的来了。

原来是胤禛打发了他来取南嘉看过的洋文书。南嘉先前借口做的奶粉能长时间储存的法子是受洋文书里的一些知识启发的。

这些书南嘉身边的人都不认得,只她一个人收拾,因此这会儿她只能转圜回去给苏培盛找书。

这一耽搁的功夫,可不就有些迟了么。

丫头打了帘子,南嘉一进偏厅,便面带歉意的给福晋行礼请安,“妾身有事耽搁了,还好赶上了两位新妹妹的敬茶礼。”

乌拉那拉氏见南嘉请了安便搭着身边嬷嬷的手就要坐下,心里更加不悦,准备张口说些什么时,她身边的辛嬷嬷却冲她摇了摇头。

她权衡了下,到底再没说什么。

屋里因着南嘉的到来气氛有些微妙,南嘉正不经意间打量着乌拉那拉氏那被粉霜遮掩不住的蜡黄脸色时,殊不知有人也在悄悄的瞧着她。

李氏今日以为她装扮的极为隆重,虽然只能穿银红色,但她今日这一身可是将身着大红色织锦的福晋生生压下去了。福晋头上那一整套的点翠头饰,贵重是真贵重,但却不及自己发间的那对银鎏金镶玛瑙钗衬的人气色精神。更何况她这对钗是当年生下二阿哥时,贝勒爷赐给她的,意头自然不同寻常。

正当她得意于今日定能艳压群芳时,姗姗来迟的索卓罗氏却是轻描淡写的将她比下去了。

李氏心里叹着老天不公,怎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了索卓罗氏时,眼角余光就瞥见那位新格格钮钴禄氏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呢。

她的对面可不就是索卓罗氏。

钮钴禄氏这会儿已经察觉到自己这般盯着对面的女子看,是极没规矩的事,但却是怎么也挪不开眼。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刚刚看到的让她至今有些恍然的情形。

刚才厅门口的帘子撩起时,她原本顾忌着规矩不敢朝后看,只是到底压不住心底的好奇,便稍稍侧了侧身子,眼角余光向侧面扫去,只见珠玉帘子晃动间门外进来一个形容袅娜的倩影。

这人由远而至,恍惚间钮钴禄氏瞧见了她身着一身清雅的玉色绣银纹旗服,乌发云鬓,容颜精致。

她的视线不自主的追随着这人,只见她眉若翠羽,眸若点漆,朱唇轻抿,开口时音色清丽,言语间齿白如玉,笑靥生花,还有那行走坐卧间的轻盈纤巧的姿态。

这哪里是已育过一子,已到双十年纪的妇人,分明是个正逢二八年华的闺阁少女。

钮钴禄氏越瞧南嘉,越觉震撼。正心神飘忽间,旁边忽有一道声音将她拉回人间。

“吆,钮钴禄妹妹这是看咱们侧福晋看呆了。”

钮钴禄氏反应过来,脸色不禁有些羞红,她微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道:“还请侧福晋恕罪,妾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您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实在是失礼了。”

其实钮钴禄氏说自己见识浅,却也未必。她自小长相不出众,家里姐妹个个都比她好看。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对于女子的颜色更加敏感。

看她这样不自在,耿氏笑着打圆场道:“侧福晋仪态万千,别说钮钴禄妹妹,就是我也看呆了。”

南嘉微微笑了笑,与旁边的宋氏道:“这两位新妹妹可真是会说话。”然后又看着钮钴禄氏和耿氏道:“两位妹妹昨日才进门,按理贝勒爷该去瞧瞧你们的。不过贝勒爷昨日在十四爷府上吃多了酒,一身酒气怕吓着你们,也就没过去。”

提起这个话题,众人的视线不免都朝着耿氏和钮钴禄氏看去。昨晚的事大家一早就得了消息,只是都不好多说罢了。没想到南嘉会主动解释。

耿氏和钮钴禄氏都有些不自在的低了头,南嘉笑笑,继续道:“也是两位妹妹来的不巧,咱们府上的大阿哥身子有恙,贝勒爷与福晋日夜忧心,咱们这些姐妹也是跟着悬心。这些日子若有怠慢,两位妹妹还要多多担待。”

这话一出,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钮钴禄氏脸上都有些绷不住。侧福晋这是说日后贝勒爷还会继续冷待她们,原因就是担心大阿哥的身子。

乌拉那拉氏原是坐在上首看底下的人交锋,却不想南嘉突然提起大阿哥,她再没了看戏的心思,只淡淡的道:“两位格格敬茶吧。”

玉筝得了吩咐,从旁边的小丫头手里端过托盘,恭敬的道:“两位格格请。”

钮钴禄氏和耿氏闻言立马收敛心神,从她手里端了茶盏跪在地上的蒲团上,规整的道:“妾钮钴禄氏/耿氏给福晋请安。福晋请用茶。”

乌拉那拉氏端了茶意思的喝了一口,然后道:“你们既入了府,便是贝勒爷的人了。日后要紧守规矩,早日为爷开枝散叶才是。”

钮钴禄氏和耿氏恭敬的道:“妾谨遵福晋教导。”

乌拉那拉氏点头,道:“去见过索卓罗侧福晋吧!”

钮钴禄氏和耿氏这才起身,又各自端了茶,跪到小丫头挪过去的蒲团上,对南嘉磕头行礼。

南嘉面色温和的接了茶,笑着道:“两位妹妹快起来吧。”

钮钴禄氏和耿氏起身,又正式见过了李氏和宋氏,大概认全了几位侍妾。这才算是全了礼。

乌拉那拉氏的兴致不高,所以后面众人只闲话了几句便早早散了。

众人出了正院,李氏便一马当先的越过南嘉,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扭头走了。

李氏敢如此,宋氏却不敢。她恭敬的立在一旁,看着南嘉走远了,这才招呼钮钴禄氏和耿氏一起回去。

三人路过花园时,宋氏指着旁边的一道岔口介绍道:“从这里绕过去,便是咱们府上的花园了。因着侧福晋喜花卉,贝勒爷专门从内务府找了个善种花的太监打理这园子。两位妹妹若是在屋里待的闷了,可趁着天凉去园子里散散心。”

听了这话,钮钴禄氏笑着道:“多谢宋姐姐指点。”

宋氏笑道:“妹妹客气了,我这算什么指点。往后时日长了,这些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你既谢了我,我便多一句嘴。”

钮钴禄氏和耿氏见她这样,立马面色郑重了些。

宋氏道:“二位妹妹以后在这花园子里散步可以,但切不可越过了头,走到东园去了。”

耿氏好奇道:“东园?”

宋氏笑笑道:“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咱们府上除了福晋的正院,剩下的院落便以这花园为界分了西园与东园。咱们府上的几位格格与侍妾都住在西园里。”

耿氏疑惑的问道:“那侧福晋呢?”

“侧福晋住在东园。”宋氏道:“东园临近前院,因此除了侧福晋的院落,咱们府上三阿哥的住处也安置在那里。”

耿氏有些羡慕的道:“那侧福晋的住处必定很宽阔吧!”

钮钴禄氏也道:“是啊,怪不得都说侧福晋极得贝勒爷的爱重呢。”从这住处便可见一斑。

比起耿氏单纯的羡慕,钮钴禄氏想的更深些。贝勒爷放任侧福晋独占了东园,又将三阿哥安排在哪里,这便是将侧福晋的子嗣放在了自己和侧福晋的眼皮子底下,杜绝了任何人伸手的可能。

再者,以她昨日目测的西园的占地面积,想必东园也小不到哪里去。那么大的地方,只住着侧福晋一人,想必侧福晋的院子比起正院也不遑多让吧。

这么想着,她便这么问了。

“这可没有,”宋氏解释道,“东园地方虽大,但侧福晋的住处还是按着规制建的。不过,贝勒爷也说了那边地方开阔,又有三阿哥在,因此便将靠近前院的几个小院子并起来,建了个靶场。日后三阿哥长大了也能在里面练布库。”

钮钴禄氏笑道:“三阿哥可真得贝勒爷的疼爱。”府上三位阿哥,大阿哥是嫡子就不提了,只二阿哥比起三阿哥这个弟弟就差了好大一截。

三阿哥,贝勒已经连其日后的靶场都给准备好了,而二阿哥却还是跟着生母住。就算阿哥们年岁慢慢大了,搬去了前院,但比起本就住在前院边上,与生母近便的三阿哥,二阿哥的待遇无形中就低了好些。

不过几位阿哥的待遇要担心也是其生母的事,她现在想这些也无用。

钮钴禄氏和宋氏耿氏三人一路闲聊着回了住处。

瞧着时辰还早,钮钴禄便招手叫了身边的竹心进了内室。

“竹心,我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太清楚,你与我说说罢。省的日后行差踏错犯了忌讳。”

竹心是分到钮钴禄身边的大丫头,她在贝勒府的时日长,因此好些事自然知道的清楚。

“格格想知道什么,问奴婢就是了,奴婢定然不敢隐瞒。”

钮钴禄氏问道:“今日我听侧福晋说大阿哥有恙,这病到底如何了?”

竹心想了想道:“格格,大阿哥病的日子已经久了,奴婢听说连床都下不来呢。”

“竟是这般严重。”钮钴禄氏有些心惊,她皱着眉喃喃道:“怪不得侧福晋说我与耿姐姐来的不巧。”

竹心见她面色不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道:“格格,其实这也不能怪您。原本您进府前,府里就有传言说是福晋想借此事给大阿哥冲冲喜。”

这原本是安慰人的话,但钮钴禄氏听着不禁有些心凉。她被纳入府是为了给大阿哥冲喜,如果大阿哥真能借此好起来,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就此严重了呢?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而且看着府里众人的反应,分明就是大哥很可能会………

钮钴禄氏想到此处,不禁捂住了心口,道:“竹心,你先出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竹心见此只好压下心里的担心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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