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叛乱(1 / 1)

谢惭英眼中映着月光,小小的火焰在其中跳跃。

“真的吗?你不介意?”谢惭英眼睛亮得像星星。

宁拂衣想要吻上那双眼睛,想要告诉他,自己心中也曾有过那么多难以发泄的仇恨与怒火,也明白那是怎样的重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能把人再次抱紧,道:“阿英,你总怕我像师父那样,介意有些事情。从今以后你要记得,我不在乎你做怎样的人,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若你还是担心,那我以后管着你成不成,你听不听我的话?”

谢惭英沉默片刻,声音闷闷道:“听。”

宁拂衣笑了,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觉得做一个不管不顾的恶人轻松不少。但想想过去这些日子,你可伤过一个无辜?你的父亲正直侠义,你的母亲温柔慈和,你的舅舅舍身为人。你在沧浪山学艺的时候,师父颇为严厉,你跟着我,学的也不是烧杀抢掠的勾当。你要做的,不是恶人,不过是不想再被那些俗世规矩所拘束。你累了,是不是?”

谢惭英怔怔地看着他,胸中的那一团迷雾渐渐散去,有什么东西慢慢明晰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师兄,你是不是也很累?除了血亲之仇,你还要顾着我,护着我?”谢惭英伸手去触摸宁拂衣的眉心,那里已经因为时常皱眉头有了浅浅的印痕。

宁拂衣道:“以前有的时候会这么觉得,但自从你来了,我就没再有过这种感觉。能护着你,我很高兴。看着你痛痛快快地,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也跟着觉得痛快。”

谢惭英听得动容,扑进他怀里,道:“师兄,我以后永远听你的话。”

宁拂衣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怀里的人并未察觉。

“好阿英,我的阿英。”他轻声呢喃着,没叫怀里的人听见。

天色微明,宁拂衣把烘干的衣服细细为谢惭英穿上,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一早回城里,把该问的事情向阿茗姑娘问清楚。然后去找该找的人,报该报的仇,师兄都陪着你。”

谢惭英重重点头:“我们好好调查,迟早有一天能把凶手找出来。我们联手,不怕杀不了那个大恶人。那么恶毒的人,一定丑得像只癞蛤.蟆!”

“噗——”宁拂衣哈哈大笑,忍不住道,“阿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两个人小憩了一个时辰,出了山洞往城里去时,从山上远远望见黑龙潭的一片水寨烧得只剩下一片黢黑的废墟,无数残木断瓦漂浮在水面。

宁拂衣牵着谢惭英的手,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人,都逃不掉。”

进了城,找到祥福客栈,伙计却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谢惭英道:“那位姑娘说,若有个姓宁的红衣公子找她,便把这封信交给他。”

谢惭英有些无语,这个阿茗,怎么总来这套。

信写得有些潦草,只说她忽然有急事需要去一趟南方,会耽搁些日子,过段时间也许会再回金川,到时候再联系云云。

谢惭英把信丢给宁拂衣,看来自己想要找她问清楚名单的事是暂时不可能了。

这时,客栈房间窗外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宁拂衣走过去开了窗,一只手递进来一个小竹筒,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是谁?”谢惭英跑到窗边张望,只看见一条空荡荡的巷子。

“武林盟的人。”宁拂衣一边说一边打开竹筒,这次过来递消息没有避开旁人,看来是十分紧急的事。

看完竹筒里的纸条,宁拂衣两条粗眉顿时拧在一起。谢惭英把他眉头抹平,道:“别皱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宁拂衣面露忧色道:“武林盟发生了叛乱。”

“叛乱?”这倒有点新鲜。

宁拂衣点燃油灯,将纸条烧毁,道:“叛乱之人是我交好的一位堂主,他为人向来正直磊落,对盟主更是忠心不二,我想不出他叛乱的理由。盟主已经派了右护法过去,但我想亲自过去看看。”

“既是这样,我和你一起去。”谢惭英拍拍衣服,随时准备出发。

宁拂衣迟疑道:“但阎空那边……”

谢惭英道:“阎空那边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我的仇人,而且有千叶楼在,以后要打探他消息很容易。你的事比较紧急,还是先去武林盟吧。”

说完又微微偏着头,道:“我也有点好奇,师兄在的武林盟到底是什么模样。”

宁拂衣笑了,道:“也好,这次带你过去看看。等处理完这件事,咱们找阿茗姑娘问清楚之后,就直接去找阎空。”

两人说定,便直接出发。

武林盟在中原腹地,有七岳之首称号的嵬山上。而叛乱发生的分堂就在距离嵬山一百里远的冰泉城。

路上宁拂衣让谢惭英改换妆容,不愿让他这么扎眼地出现在武林盟众人面前。武林盟汇聚武林各路人士,消息四通八达,若以真容现身,日后行事处处惹眼,反而不便。

谢惭英本想我也没打算隐藏身份,但想到自己前日才信誓旦旦要好好听话,只好悻悻答应。

宁拂衣便哄他:“你这么好看,一去就抢了我的风头。好歹也是我的地盘,你也让师兄显显威风。”

谢惭英发现师兄这油嘴滑舌的劲儿越发有些像谢小壮,便道:“咱们这么跑来跑去,之后怎么联系小壮?”

宁拂衣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敷衍道:“额……我自会想法子找他,放心吧。”

两人快马加鞭也足足花了三天才到冰泉城,宁拂衣引着扮作随从的谢惭英直奔分堂。

分堂在靠近城郊的一座宅邸,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济水堂”三字。门口空无一人,大门敞开,只有几个懒汉坐在远处的树下。

宁拂衣察觉不对,直直冲入门里,里面竟也空空荡荡,好似这里从来没人来过。

谢惭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要分辨来处,却发现这股味道无所不在。似乎堂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血腥味直到现在也没散干净。

“师兄。”谢惭英低声叫道,“好像出了大事。”

这种诡异的空寂、安静,比起想象中吵闹、拥挤的、充斥着拼杀的叛乱更可怖。这是一种屠戮之后才会有的死亡气息。

宁拂衣眉头深蹙,正欲寻人来问,忽听得门口有人声传来。

“右护法,都处理干净了。”

“嗯。”一个淡淡的声音答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却隐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英雄宴两月后便要开宴,消息才刚刚放出去,叛乱之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宁拂衣迈步迎了出去,道:“不可走漏风声,是连我也要瞒着吗?”

传说中的右护法孔藏花没料到里面有人,看见宁拂衣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看似热情实则淡漠的笑容:“原来是拂衣,我何时要瞒你了,你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宁拂衣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右护法手脚好快,整个济水堂,都没了?”

谢惭英细细打量着这个和师兄齐名的人,见他一身名贵绸衣,头发整整齐齐用玉冠束着,腰间挎着一把柄上镶了红宝石的长剑,眉眼精致,看起来一副清贵公子模样,反倒更适合“仙子”名号。

孔藏花笑容里也浸了一丝冷意,道:“我也是奉盟主之命行事,济水堂堂主意图谋害盟主,篡夺盟主之位。依照武林盟盟约,他本该被处死。”

“便是该死,也当寻齐证据,当月十五日召开九堂集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昭告九堂,由各位堂主和盟主一齐商讨之后再行定罚。”宁拂衣语气森森,两人之间眼见便是剑拔弩张。

孔藏花狭窄的眼睛微微眯起,道:“左护法,据我所知,你与济水堂堂主来往颇为密切,怎么,你对盟主的决定很有异议么?”

谢惭英哪里见过有人对师兄如此不敬,气得正要上前,宁拂衣伸手拦住他,对孔藏花道:“济水堂堂主向来深得盟主器重,多年来忠心不二,凡盟主之令,哪次不是舍生忘死。此次你私下便将济水堂全部诛杀,说出去只怕其他八堂震动,人心不安。”

孔藏花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刀柄,道:“我倒是本想带他回嵬山关押,等到十五召开九堂大会,但此人负隅顽抗,非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我也是没法子。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以前的那些忠心是不是装出来的。拂衣,你常年不在武林盟,便是人心有变,恐怕你也不知,可不要被人利用了。”

宁拂衣知道多说也无益,他们这么急匆匆动手,显然是要掩盖什么,然而现在死无对证,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只道:“人虽然死了,但之后的九堂集会,各位堂主终归是要看到证据,希望到时候你能说服他们。”

孔藏花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劳宁兄担心了,盟主既然下令动手,那便是已经拿到了切实的证据。不说这个了,宁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近日正是冰泉城桂花酒最好的时节,不如一起出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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