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儿(1 / 1)

谢天谢地,公孙怀不在司礼监,因下着雨,人都躲在屋内,少有人在外走动,阿琅熟门熟路,带着宋世良和那名自称蒲儿的宫女回到她的居所。

“你就住这儿?”进了屋把人安置好后,宋世良巡视一周,这屋子虽不宽敞,却一应俱全,打扫得一尘不染,不像是寻常内侍的居所,倒好像做了精心安排,他不由得留心多想。

阿琅点点头,双臂环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今日多谢宋大人相助,他日有机会定会报答,接下来就交给奴婢罢,请宋大人回去的时候多加留心,奴婢就不送了。”

今天,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看着两个女流之辈,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便久留,只是他好不容易再见到她,心里舍不得,忍不住上前将她抱在怀中,“阿琅,我发誓,总有一天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阿琅惊慌,伸手推搡,她力气再大,这时候受了寒气的影响,怎么也使不上力,只好绵软无力地提醒他:“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赶紧离开罢。”

宋世良大大叹了一口气,思量再三终于放开了她,又郑重地盯着她的双眼,道:“好好照顾自己,若遇到什么难处,千万别逞强,这天下,并非都是他公孙怀做主,我会护你周全!”

他的眼神过于炙热,烧着了她的心,可她承受不起,也无法报答,她推着他出门,边走边说:“大人的话奴婢都记下了,大人请回吧。”

宋世良看到她的为难之处,便扭头离去。

见他远去,阿琅总算松了一口气,也不担心他,她相信以他的身手可以避过耳目顺利离开司礼监。

人一走,她又把精力放到蒲儿的身上。她浑身湿透,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们身形相近,她便找一身自己的干净衣裳为她替换,而她也换了一身。

换衣、打水、擦脸……该做的她都做了,就连祛寒的姜汤她也想办法从小厨房里弄了过来喂她服下。

她给蒲儿盖了三层棉被,能不能度过今天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阿琅自己也累得虚弱不堪,她把床让给了别人,只能趴在桌上休息。

一个上午,她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藏了这么大个人在屋里,早晚都会被人发现,她总想着置身事外,可每次都深陷其中,既然如此,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傍晚,阿琅打起了精神准备向公孙怀坦白,可直到过了晚膳的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曹元亨倒是回来了,告诉她督主今晚宿在东厂,不回司礼监。

阿琅好奇问了几句,曹元亨眉头紧皱,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见雨还没停,才担忧起来,“督主可是头疼病发作了?”

曹元亨点了点头。

“为何不找我前去?”

曹元亨没好气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再世华佗,可医治百病了?”

“当初留我在此,不就是为了督主的头疼病么?”

“这些日子你难道还看不出督主的心思?”曹元亨这话说得有些暧昧,阿琅不敢细想,唯有沉默。

曹元亨道:“原本有你在督主身边,他也好受些,可蔡安那小崽子刚走,督主知你心里不好受,就没叫人传唤你过去,督主处处为你小子着想,你可别做什么对不起督主的事,知道么?”

阿琅缩了缩脖子,莫不是被他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让咱家说准了不成?”曹元亨凑近一步,像猎豹似的嗅着她身上危险的味道。

阿琅讪讪一笑,“曹公公说的哪里话,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啊!”

曹元亨点点头,“但愿是咱家多心了。”说着,他转身就走了,没有怀疑她屋里正藏着一个人。

阿琅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回头回屋关上了门。

她走向落下的床帐,听到咳嗽声,加紧了脚步上前一把拉开。

“水……”喑哑的嗓音像是呛了烟,阿琅连忙倒来一杯水,她小心翼翼扶起刚刚苏醒的人儿,“来,喝水。”

阿琅坐在床沿,张开一臂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手将茶杯就着她苍白的嘴唇,慢慢喂她喝下。

她喝了水,意识逐渐清醒,阿琅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一点儿,见她睫毛轻颤,又在她眼前伸手晃了晃,“好点儿了么?”

“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她仍十分虚弱,阿琅放她躺下,看着她笑道:“你别怕,方才在仁智殿前,我见你晕倒,便先将你带回了我屋里。”

“仁智殿……”她呢喃一声,瞳孔骤缩,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情绪也激动起来,抓着阿琅的衣袖追问:“画儿……我的画儿呢!”

阿琅按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你放心,画由我暂且为你保管着,我检查过,装裱的绫绢虽湿了部分,画心并未受损,只要将画心揭下重新装裱就行了。”

她原本对这些一窍不通,在公孙怀身边待了一些时日,耳濡目染,也略懂皮毛。

“真的么?你没骗我?”她眼中的恐惧丝毫没有褪去。

阿琅唯有把画卷完整地展示在她面前,方可令她相信。

她看过画,画心上的美人春睡图美轮美奂,丝毫未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两眼汪汪地向天祷告:“谢天谢地,总算保住了娘子的画!”

“这画上的人画得跟天仙儿似的,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子?”阿琅看了这美人图,有点儿好奇这么美的人儿怎么在她说来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似的。

“是恩人救了奴婢一命,奴婢还未谢过恩人,请受奴婢一拜!”她忽然拿出拜神的架势,吓得阿琅忙拉住她,“别拜别拜!我可受不起,说到底是我撞了你,而且你当时奄奄一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咱俩也别磨叽那些有的没的,就这么两清了吧。”

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菩萨一样磕头膜拜,怕是要折寿。

见她愣着不说话,阿琅自报家门,“我叫阿琅,进宫才两个多月,如今在司礼监当差,我听你昏迷的时候自称蒲儿,你是哪个宫的宫女?”阿琅明知故问,不叫人起疑心。

蒲儿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许是知道她是司礼监的人,心生畏惧。阖宫上下,有谁敢招惹司礼监的人啊!

“别怕别怕,司礼监其实没外面的人想得那么可怕,你看我救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对么?”阿琅露出一口银牙,笑得眉眼弯弯。

蒲儿没见过生得这样俊秀的人,一时失神,半晌才晃了晃脑袋,半撑起身,阿琅看她放松了警惕,拿给她一个引枕,听她娓娓说出自己的故事。

原来她是延祺宫的宫婢,负责服侍钱选侍。只是这钱选侍并非善辈,她才貌不及高美人,并不得宠,而且天性善妒,但凡身边的人被皇帝多看一眼,她便想尽办法折磨她们。

而高美人被打入冷宫之后,皇帝将情思转移到了钱选侍身上,得沐圣恩的钱选侍非但没有因恩泽善待宫人,反而变本加厉。

一个多月前,皇帝驾临延祺宫,不过是在钱选侍的面前夸了蒲儿一句“聪明伶俐”,隔天一早,她便被姑姑诬陷对高美人出言不逊,此事传到了皇帝耳中,钱选侍假意为其求情,才只罚她“提铃”一个月。

钱选侍侍主之时温柔可人,看上去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私底下藏着一副歹毒的恶人心肠,她伪装得滴水不漏,就连高美人和皇帝都被蒙在鼓里,而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微言轻,除了受气,谁都不敢招惹主子。

“原来那天夜里我在乾清门外听到的‘天下太平’是你!”

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们之间原来早就有了交集。

听了她的陈述,阿琅只觉得悲从中来,而不是愤怒,天底下善于伪装的人何止钱选侍一人,恶人常以欺压弱小为乐,恃强凌弱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要想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只有变得比他们更强,才能真正得以报仇雪恨。

“奴婢这辈子就只能在这宫里耗下去了,琅公公进了司礼监,将来还有出头之日……”蒲儿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想到今后的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跟了那样一个主子,她以后还有得苦日子要熬,阿琅并不是真正的菩萨,无法普度众生。

“奴婢再次谢过琅公公救命之恩,只是奴婢贱命一条,无以为报,将来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当万死不辞报答公公!只要奴婢还能留着一口气……”她说得大义凛然,好像就要去赴死。

阿琅苦皱眉头,思量再三,痛定思痛道:“那种地方,不回去也罢,你姑且先待在这儿,咱们走一步算一步。”

“公公……”蒲儿泪眼婆娑,看了阿琅一眼又别过脸去,低垂下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替换,样式与阿琅身上一般无二,顿时满脸通红,闭上了双眼。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累了,阿琅没有多想,便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在此养病,我会照顾好你,天就要黑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等着我。”

蒲儿“嗯”了一声,阿琅这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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