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药(1 / 1)

一个晚上抱了她两次,公孙怀并不感到忐忑,仿佛是理所当然,他只是在代替范皇后照顾她罢了。

只是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仿佛一闭上双眼就回到了火光冲天的坤宁宫,还有她泪流满面的容颜。

“督主,您快醒醒吧。”轻柔如羽毛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他头痛欲裂,勉强从眼缝中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天旋地转,就像那场暴雨之后烧了三天三夜一般难受。

昨晚送她回屋后,公孙怀就离开回了自己的屋,他的头疼了一整天,也撑了一整天,紧张的情绪松懈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今早阿琅起了个大早,寻思着献献殷勤,不料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问了人也没说他出过门,她心里一慌,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破门而入,进门见公孙怀横躺在地上,她吓了个半死,好在她没有因此手忙脚乱,只喊了采荷前来一起把他抬上了床,又叫采荷去请大夫,并未打草惊蛇。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如烙铁一般,后来听曹元亨多嘴才知道这几日他着了风寒,病情反复,昨儿个情绪波动才变得更加严重。

阿琅心里过意不去,在他床前守了一整天,为他擦脸、敷额头,无微不至,终于等到他退烧苏醒。

公孙怀总算看清了她的脸,明艳动人,双眼像小鹿一样水汪汪,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嘴角噙着笑,叫人忍不住直直盯着,手也不听使唤似的,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药!我去端药来!”

她让人把炉子搬进了屋子,时刻煨着,只要他醒来就能立马喝上。

“督主别动,我扶您起来。”她把药碗搁在一边,见他欲起身便连忙上前去搀扶。

公孙怀没有抗拒,任由她摆布。

她身子骨瘦小,力气却挺大,单凭一人之力就扶起了他,只是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气息离他不过咫尺,他恢复了一些嗅觉,隐约可闻到她发丝间的皂角香以及她身上自带的女儿香气。

这味道始终萦绕在他的鼻间,蔓延到了心头,撩拨着他的心躁动不安。

他滚了滚喉头,就着药碗咕嘟咕嘟灌进了喉咙,尝不出一丝的苦味。

“什么时辰了?”张口第一句,他的嗓音干燥喑哑,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阿琅捧着见底的药碗,道:“刚过了酉时初。”她每半个时辰便会查看一眼炉子上煨着的药。

“你一直守着?”他闭了闭眼,问道。

阿琅点头,公孙怀垂眼道:“曹元亨来过了么?”

他一整天没去东厂,曹元亨早就急坏了罢。

“曹公公来过一回,把我数落了一顿就回东厂去了,都是阿琅不好,不该让您操心,还害您变成这样……”阿琅始终记得曹元亨咬牙切齿的嘴脸,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却又无可奈何。

他说了,如果还有下次,就算公孙怀护着她,他就是死也不会饶过她。

阿琅心想这个曹元亨对公孙怀真是死心塌地,论忠心,她根本不如他。

“阿琅。”他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阿琅心头一颤,直直看向他。

“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他平静地问道。

“督主,不是阿琅要走的,是宋大……人他非要带我走,我也没法子,我原以为他想劫持我来要挟您,没想到他就是带我上香山看了看红叶……”她放下药碗摆手自证清白,希望他不要误会,却越描越黑。

“你和他……”公孙怀瞥了一眼。

这意味深长的眼神令阿琅一阵心慌,不知该如何解释,倘若实话实说,就会抖露出阿玕,她的身份也会暴露,但是不说呢,凭他的本事早晚会查出真相,她不可能瞒他一辈子。

也罢,既然他昨夜已怀疑到她的身份,她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或许她可以赌一把,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几斤几两。

“督主,其实我……”她伸手欲拆开头顶的发髻,表明自己的女儿身,然而公孙怀并未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和他的关系我并不在意,只是你们过从甚密,容易招人口舌,既是我的人,今后莫再见他了。”

我的人……这话在有心之人听来甚为暧昧,可阿琅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希望她和宋世良撇清关系,毕竟东厂和锦衣卫之间还有些恩怨。

若不是阿玕在宋世良手上,她巴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呢!

“好,阿琅都听督主的!”她举手起誓,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睡了这么久,我也饿了。”而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解决她的尴尬处境。

公孙怀虽退了烧,却还是带病的身躯,厨房做的菜配合他的胃口,十分清淡,阿琅自然随他。

生病的人就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人照顾,阿琅匆匆解决了自己的饭食后,另准备了一份餐盘端到他床前,亲自喂他喝粥。

“这是鸡丝粥,用鸡胸脯做的,听说养鸡的人每天给鸡捏胸脯,做出来的鸡丝才会又松又软,督主您尝尝。”阿琅舀了一调羹送到他嘴边。

公孙怀看了一眼,张开了嘴,浅尝了一小口,他嘴里只有药的苦味,粥很清淡,尝不出什么滋味。

“味道如何?”不是她亲手做的鸡丝粥,却很期待他的反应。

“嗯,是甜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极尽妖娆。

不知是不是被他传染了,盯着他的阿琅脸上火辣辣的,拿着调羹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险些落在他的身上,“怎么是甜的?是不是厨子把糖当成盐巴了?我尝尝!”

她局促不安地挖了一调羹塞到自己嘴里,也没意识到这是公孙怀用过的调羹,含在嘴里品了品,这不是咸的吗?难道是他的味觉出现了问题?

阿琅不信邪,又尝了一口,还是咸的,“督主,要不您再尝尝?”

公孙怀正盯着她手中的调羹,阿琅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居然理所当然地用了他用过的调羹!这是与阿玕相处时候留下的习惯,情急之下,她无所顾忌,这下倒好,他一定会生气吧……

“我、我重新盛一碗!”她想溜,却被公孙怀先一步捉住了手腕。

阿琅双眼一闭,等着发落,谁知手上一空,她蓦然睁眼,只见公孙怀正一手端碗,一手拿着调羹,优哉游哉喝起了粥。

看得阿琅目瞪口呆。这又算什么事儿?公孙怀居然不嫌弃?不会是把脑袋烧坏了吧!

“督主……您没事儿吧?”她还真问出了口。

“我能有什么事儿?不管咸的还是甜的,不能糟蹋了粮食。”他说得云淡风轻,陈述事实。

和许多达官贵人相比,他鲜少铺张浪费,每一顿餐食都不曾有剩余,是个珍惜粮食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非但不怪罪,还与她同用一个调羹,这还是那个有着深度洁癖的公孙怀吗?

“可这调羹……我刚用了。”

“嗯,你用了我的调羹,胆子倒不小,可我现在虚弱得很,没法拿你怎么样,以后再收拾你。”他边吃边说,听起来挺可怕的,可她怎么就想笑呢?

他喝粥的样子十分优雅,说出来的话却像小孩子之间闹别扭,阿琅觉得心头痒痒,紧紧咬住了下唇。

她觉得自己完了,竟对着一个太监想入非非,还上了瘾头。

“宫里头时兴找菜户搭伙过日子,像督主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也不往府里头塞个人?”

听她嘀咕,公孙怀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这丫头真的无法无天了,敢当着他的面谈他最忌讳的事,他给自己顺了口气,反问她:“你以为呢?”

“啊?”阿琅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支吾了一声,道:“阿琅以为像督主您这样的人物,那些个庸脂俗粉都配不上您,得是那种天仙一般的人儿才能入您的法眼。”

要不是他身子不健全,以他的才情、权势以及他那颠倒众生的容颜,恐怕真的只有天仙下凡才配得上他。

“嗯,我正等着天仙下凡。”他瞅了阿琅一眼,意味深长道。

此话一出,轮到阿琅不乐意了,天底下的男子果真都是好色之徒,即便他是个太监,好歹也做过真男人,总是喜欢漂亮姑娘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阿玕常说她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尤其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藏不住容颜,只能每日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才敢出门,不至于引起骚动,久而久之,她都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也不甚在意,见了公孙怀之后,愈发自叹不如。

如今想想,也不知自己够不够格……

“吃完了,你若累了先回屋歇着罢,这儿不用你了。”

阿琅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拿着空碗和端盘灰溜溜地走了。

人已离开,淡淡的皂角香仍留在床边,见到她以来,尚未见她涂脂抹粉,她若恢复女儿身,必然是倾国倾城,何须那些庸脂俗粉。

方才他有意阻止她表明身份,只因如今尚不是时候,他的复仇大计未竞,只能先藏起她,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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