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一直不承认,是她们主仆拿了他的折扇。
今日却明目张胆地带出来，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说她偷了他的东西？
明萱闻言看向桌上的扇子,心想,这么招摇的东西,带出来,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但她之前既然装了，此刻也没有明着承认是她偷藏了他的扇子的道理,漫不经心道：“谢二公子认识这扇子？”
认……识？
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他的东西？
谢永嘉一脸审视地看着她，她神情坦荡，没有半分闪躲或者说谎的痕迹,谢永嘉只得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自幼带在身边的我祖父赠我的折扇。”
“竟有这样的事！”明萱神情惊讶，“实不相瞒，这折扇，是我适才从一个摊贩手里用三百两银子买来的……不想竟是谢二公子的东西。”
明萱赶紧把折扇推到了谢永嘉的面前,“既然是谢二公子的东西,那我万万不敢私藏。这就物归原主，还给公子。至于那三百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就不用公子费心了。”
谢永嘉看着她像丢烫手山芋一般,把扇子推到自己面前,有些哭笑不得，这傅小姐，还真是……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啊。
他活了近二十年，坑蒙拐骗的事儿没少做,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装傻充愣装的这么坦荡的。
事实上，他也没想跟她计较了，毕竟，他也私藏了她的玉佩。
他以拳抵唇清咳了声，“这扇子我用了多年，一直带在身边。在它不小心丢了的那几日，确实有些不习惯。但后来发现，也不是非它不可。”
“傅小姐会从摊贩手里买这扇子，想必对它也是喜欢的，我看你跟它也有缘，不若就把它赠给你。你拿着防身也是可以的。”
他把扇子推了回去，明萱一愣，谢永嘉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明萱，“既然我赠你的，自然不能由你来出这冤枉钱。至于那偷盗我折扇的摊贩，他日若是叫我遇见了，我必定惩治他一番。”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音量，意有所指地看向门外。
门外的云珠听到这话，并不害怕，反而撇了撇嘴，暗想，就算抓到了又怎么样，她是学士府的人，他还真敢对她下手不成？
云珠挺直了腰杆，屋内的明萱听他要把这扇子送给她，连忙拒绝：“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公子祖父所赠，对公子来说必定十分珍视。我怎好占为己有。”
谢永嘉正要说两句，左右就是把扇子而已，能得你喜欢算是它的荣幸尔尔的话，却见明萱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把桌上的那张银票夹了起来，“这银票我收下，就算是公子的心意。”
谢永嘉：“……好。”
两人各怀心事地夹菜来吃，谢永嘉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也是望江楼的常客，望江楼里的吃食，他基本吃了不下十遍，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今日是被梁武和萧固拉出来的，吃是其次，庆贺他终于逃脱他爹的掌控才是真。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明萱，自从那日在大觉寺一别，他就对她愈发好奇起来。
不单是她的长相，还有她的身世，身份……以及如今她这个人，都极大的吸引着他。
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二十年来，就她一人而已，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想到大觉寺那天，他爹拿着玉佩去找顾景淮，令她误会的事，就抬起头来，神情带着些许促狭：“那天……那玉佩真是我拣的。”
明萱正喝着一碗汤，闻言搁下了碗箸，面露疑惑：“嗯？”
“许是你走的匆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来想要还你的时候，你已经带着丫鬟走远了。我只能暂时收着，想着以后什么时候遇到，再还给你。”他解释道，“我没想到会被我爹发现，还认出那是顾大学士的东西，我先前还以为，那是……”
明萱看着他，谢永嘉讪笑地拨了两下汤匙，说：“没什么。就是给你造成麻烦，有些过意不去。我听闻顾大学士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东西去送人，回去之后，他没罚你吧？”
送？不是捡来的吗？怎么又成了她送给他的？
他在二爷面前撒谎了？
明萱记得那天临走时，顾景淮说了一句令她印象深刻的话，首辅所求，非死不能应。
谢首辅到底拿着这块玉佩，跟顾景淮求了什么？
“二爷待我一向亲和，倒没有罚我。只不过训了我几句丢三落四。”明萱淡淡说道，看着谢永嘉：“不过我倒有件事想问问谢二公子。”
谢永嘉疑惑道：“你想问什么？”
明萱道：“公子的父亲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二爷时，是否跟他说了什么？”
谢永嘉想到那天他爹拿着这玉佩，说他跟她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要替他向她家里求亲，耳根就是一热。
“没说什么。”他说，怕明萱不信，又道：“我爹跟你们家顾大学士在朝堂上就是死对头，见了面总免不得言语调侃一番，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是我，他是他，我跟他不一样的。”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一个是赫赫有名的纨绔，两人当然不一样。
他一直在把玩汤匙，想必吃的差不多了，明萱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语气也随意了许多：“我记得先前见公子，公子与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我长得像兰芝夫人？公子可是认识这兰芝夫人？”
谢永嘉端了茶，下意识说：“兰芝夫人过世那会儿，我才没多大，怎么可能认得。”
“公子既不认得兰芝夫人，又为何说我长得像她？”
“那是因为爹书房挂了一副兰芝夫人的画像，那画像……”说到这，谢永嘉似乎意识到什么，抬头望着她。
谢首辅书房居然会挂她娘的画像，这是明萱没想到的，难怪先前，谢首辅看到她，表情会这么怪异！
谢首辅跟她娘，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厢房火炉上烧的水开了，明萱收拾好情绪，若无其事地过去把它拎起来，倒到桌上的紫砂壶里。
谢永嘉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只听到她加水的时候，随口问他：“画像怎么了？”
谢永嘉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那句“那画像我爹极为珍视”说出来，而是道：“那画像写着兰芝夫人，看着也有些年头了，我想那应该就是京中有名才女，宓夫人。又见你眉宇间与她有几分相似，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明萱语气平和，坐回到位子上，勺了碗里的汤来喝，“我倒也听说过兰芝夫人，知道她是在当年的一场贪墨案中过世的。据说，那案子还是谢首辅负责审理的？”
她喝汤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谢永嘉有些看呆，下意识道：“当年我爹正好在大理寺任职，可能确实参与了这案子。”
明萱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声音不觉轻了许多：“我还听说，当年负责抄家的……便是谢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