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
后厨的门被推开,舒慕蕊和时磊两人焦急的挤在人群最外层。
“你们来了。”
蒋顺安打发了前厅的员工，让他们出去该忙什么忙什么，两人才得以进来。
“我一接到电话就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点小事，”蒋顺安看了时磊一眼，“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你看你脸色多差啊？”
“没睡好罢了。”蒋顺安笑笑。
“是,不方便说吗？”
时磊对那一眼比较敏感，上前拉住了叽里呱啦乱叫的舒慕蕊：“如果涉及到餐厅秘密，我们还是回避，改天再来拜访吧。”
“秘密也谈不上。”
欧文靠着配料台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说道：“只要不出去乱说就行。”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嘴巴不牢啊。”
舒慕蕊凶神恶煞甩了欧文手臂一巴掌，欧文躲不及，痛得直咧嘴。
“我又没说你,瞧把你气的，”欧文捂着手臂,拉住舒慕蕊,“打死我也不敢有事情瞒着你啊。”
“油嘴滑舌。”
“我不会说的,”时磊关了手机，在众人的视线下放进了提包里,“为客户保密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这点我想你们可以放心。”
“时主管不必说得这么严重。”
魏景荣从仓库出来，手机屏幕还亮着,应该刚挂电话：“不过，今天没时间讨论纪录片的事宜了。”
“纪录片的事慢慢来，不急这一时半会。”
“景荣，怎么样了。”
魏景荣拍了拍蒋顺安的后背，嘴边弯了一下：“没办法，供应商那边暂时调不出这么多货。”
“哎，看来这能用这些破东西了。”
欧文拍了拍配料台上的两个大泡沫箱，声音很沉，听不出里面是什么，但装了不少东西。
“那是什么？”
时磊靠了过去，弯腰观察起泡沫箱：“跟这里出的事有什么关系？”
欧文下巴一扬，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时磊掀开泡沫箱的盖子，里面忽然哗啦啦的往外溅出水花，黑黑的密密麻麻的身影满满得一整箱，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是鱼。
一箱子的鱼。
“这些鱼……怎么了？”
时磊拍了拍身上溅到的水，又往箱子里看去：“都是活的，个头也挺大，不像是病死鱼。”
“你知道那是什么鱼吗？”欧文帮舒慕蕊擦着身上溅到的水。
“不知道。”石磊说。
“这是罗非鱼，能吃垃圾，生存力极强，再脏的地方都能活。人工饲养罗非鱼的饲料，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蒋顺安望着安静下来的箱子，感觉里面装的是一团恶心发臭的烂泥：“今天早上员工正常去提货，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用这个调换了我们定的鳕鱼。”
“垃圾鱼！啊！我这身衣服可是刚买的啊！”
舒慕蕊闻了闻自己身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嫌弃得变了形：“臭死了！真恶心！”
“没事，没事，我送你回去换衣服。”
“那我这身怎么办？你赔啊？”
“小意思，回头同款给你来十套够不够？”
“烧得你，”舒慕蕊撅起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套西装买十件啊。”
“省事嘛。”
听过解释，时磊也觉得有些恶心，往后退了退：“就是说，这些鱼不能吃？”
“是没人吃。”魏景荣纠正道。
蒋顺安叹着气，双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我们定的鳕鱼是一个星期的量，临时去哪能弄到这么多。”
“魏总，一星期的凑不到，那一天的呢？”副主厨问。
“没用，”蒋顺安说，“市面上的鳕鱼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就算有，一时半会也赶不及，还有一个小时就营业了啊。”
“不卖行吗？”舒慕蕊出了个主意，“只要今天不卖，我们就有一天时间想办法。”
“darling，你见过哪家餐厅开门营业不卖招牌菜的？”欧文说，“菜单上也不止一道鳕鱼，一天不卖流水起码得少三成左右。”
三成流水。
蒋顺安心都碎了。
青柠银鳕鱼，蓝岸菜单改版后首页的招牌菜。
香草面包碎烤鳕鱼，配茴香酱薏仁松子，深受女性欢迎的鳕鱼菜品。还有芦笋羽衣甘蓝香煎银鳕鱼，青紫色的观感格外浪漫，入口清香，点餐率也能派上前五。
这些都是蓝岸的招牌菜。
鳕鱼调包摆明了不是意外，是冲着蓝岸来的。
“不能用别的鱼想替代一下吗？”时磊问，“蓝岸这么大的餐厅，不能只用一种鱼吧？”
欧文反问：“说换就能换，我们还用得着在这么大眼瞪小眼吗？”
菜品的做法配料都是根据主菜原料而定，无法做到随意更换。
好比牛排与猪排。
牛排讲究三分熟，切开时能看到诱人多汁如红宝石般的色泽；猪排一定要全熟，香嫩可口，还能填馅。
这是食材本身的限制。
办法，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
不能被一箱子垃圾鱼打败！
蒋顺安挽起袖子，从箱子里抓起条鱼狠狠摔在地上，引得舒慕蕊一声尖叫。
“顺安，你干嘛啊！”
蒋顺安没有理他，把鱼清洗干净丢回砧板上，从刀架上取下一把刀。
“我来。”
魏景荣接过他手里的刀放回刀架上，取下一把细长的刀。
唰唰两下剃光鳞片，手按住鱼身，沿鱼腹一划，在鱼颈处斜下一刀，然后将刀身斜着沿鱼脊一刀划到底，一块完整的鱼肉瞬间与骨架分离。没有残缺，没有纰漏，巧夺天工的手法看一百遍都不会腻。
蒋顺安洗了手，拿起鱼肉在手中捏了捏，凑到鼻前闻了闻。
还好，鱼肉本身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有点味道，但很干净，甚至是很漂亮。
虽然被调了包，但品质依旧算是上乘，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景荣，你觉得呢？”
魏景荣看着砧板上另一块切好的鱼肉，指尖触摸鱼身，用鱼骨钳清理着大鱼刺。
“能用，但是……我暂时想不出做法。”
“你们真要用这种垃圾鱼做菜啊，能吃吗？”
欧文笑笑，手不知何时搭到了舒慕蕊肩上：“别这么说，这种鱼虽然有垃圾鱼的别称，但也有品质好的，只要调味重一点，口感也不会太差。”
调味重的话，之前的几道招牌菜里茴香，香草，还有店里常备的百里香和迷迭香，应该……！
“景荣！”
蒋顺安看着他，此时，魏景荣也正看着自己。
一个眼神，两人已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
魏景荣当即从架子上拿出一个木盘子，这边往鱼块上撒盐、黑胡椒、橄榄油研制，一边喊到：“开蒸锅，大火！”
一声令下，副主厨立刻接过鱼块，上锅盖盖。
“去做油醋汁，准备松子，开心果磨成碎末！”
说完，又有两个人开始行动起来，强子也在帮魏景荣处理干燥好的香料。
厨房的忙碌传到了前厅，顿时一群人围在门外伸头往里面望，却不敢靠近。
“十秒钟后起锅！”
魏景荣看了眼时间，在木盘子上垫了层迷迭香和百里香，随后把鱼放在上面，又盖了一层香料，打开喷□□对准鱼身和干燥的香料，噼里啪啦的响声瞬间伴着浓烈的草本味在后厨里炸开。
微焦的鱼皮，醇厚的沉香，极度蛮荒又精致的味道。
众人还沉浸在香味之中，魏景荣已经拿了个新的木盘，上面撒好了细碎的开心果碎，鱼块一分为三，盘子中央斜摆一块，另两块架在上面，撒上一点薄盐，松子，油醋汁浇上去的那一刻，鱼皮上呲啦啦响了两下，香味里立刻多了一丝细腻。
从开始到现在，只过了十五分钟。
“尝尝看。”
蒋顺安用手夹了块鱼，闻了闻，吃了一小口。
“恩！好吃！”
比起蛮荒的香味，入口时的感觉柔嫩得不像话。
喷□□的烧灼把香料的味道逼进鱼肉里，却不会掩盖鱼肉自身的味道。坚果的香味配上微酸的酱汁使得鱼肉的层次又不仅限于香料的浓烈和微焦的酥脆。
细细品尝，混合的口感仿佛将整个人都带进原始森林。
草木沉积，湿气浓浓，蛮荒之地远离城市的喧嚣，静心品尝着大自然丰盈的味道。
绝！
实在是太绝！
如此化腐朽为神奇，谁还能想到这是无人问津的垃圾鱼！
“没问题，这样绝对没问题！”
蒋顺安高兴得忘了形，扑到魏景荣怀里搂着他喊：“太好了！这下绝对没问题了！”
“嗯哼，注意一下，”欧文小心的拍了拍蒋顺安，咳了两下，“你的手还没洗。”
蒋顺安醒悟过来，急忙松了手：“哦，对，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糟了！一时太激动没控制住。
还好有欧文打圆场，其他员工也没有什么异常，都在对魏景荣的手艺感到惊叹不已。
蒋顺安松了口气，往他那边瞟了一眼。
舒慕蕊仰头装作没看见，欧文正朝自己比划着。
‘可以啊，够奔放的！’
蒋顺安尴尬的笑笑，回了他个手势。
‘谢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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