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桃代李僵(1 / 1)

龙骨山中,清修中的青介微微睁开眼,眉目低垂,眼底略有些哀伤。

他抬手望去,见手心蓝点已散,只得叹了口气,别过头望着窗外被夕阳映成血红的晚霞,只感疲惫。

他起身走出简陋小屋,这小屋在龙骨山峭壁之上,被云雾隐藏,青介白衣飘飞,俨然已是一归隐深山的隐士。

他双脚闪烁灵炁,瞬间抽身飞天向青龙宗飞去。

听“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房门推开过程中碰到一块蓝色水晶。

青介不疾不徐迈步,挽袖俯身,捡起地上圣宝,小心试擦着上面落下的尘埃。

圣宝之中,一条青龙霸气盘踞在灵晶中心,衣袖抚过之处,发出淡淡蓝色微光,似终于等到了温柔的轻抚。

昏暗房内,青介瞥了一眼颓败坐在地上的男子,无声叹息。

几日过去,古舟仿佛苍已老了十余岁,胡子搭拉,袍上尽是灰尘,脸色醉得通红。

他疲惫得睁开眼,看着突然光线射进来的大门,一个高高清瘦的身影背着光,长发垂下,轻盈纷飞。

他认得来者,长老阁上下,亦只会有他才会第一时间来寻自己,古舟别过脸低下头,搓搓脸上满脸胡渣苦笑道“寒龙门,可是因我而灭门?”

“不怪你。”

青介说道,走到古舟面前蹲下,将灵晶递给他,平静道“青龙宗还需你来主持大局。”

古舟却猛然伸手抓住青介的手臂,眼底尽是祈求。

“白世翔的千金……”

他却突然顿住,不愿再说下去,白世翔分明将她托付给了自己,却亦是自己再害她家破人亡。

亲手在她心底种下恨的种子,杀了她爹爹,带头杀了寒龙门全部,夺走了她的一切,他又何来资格去过问她。

青介轻叹,平静道“她已被我与青若风送去圣洲。”

“你不必担忧,她自有人庇护。”

古舟闻言,那根紧绷着的弦瞬间松了,他吐了一口气,只感觉全身气力都已被抽干。

他慢慢回想过一切,一脸认真得望着青介,压抑声线颤抖道“青介长老,你修为如今在帝阶可对!那驭剑灵阵,并非是你所解释的禁术。”

灵者三阶,将阶可御剑,帝阶可御风,可若是凭借一己之力便可在御剑灵之时同时战斗,那人必是灵帝。

古舟不可思议得望着面色平静的青介,难怪先前传闻青介长老一人与另外四位长老就可打成平手。

虽四位长老是灵者之佼佼,可青介长老既在帝阶,丹田中定暗藏圣宝,修为远超四位长老,只是一直韬光养晦默默无闻。

青介被古舟这般望着,只得不可否置得温和一笑,轻描淡写道“当时我不慎重伤,不得已将白昭柔送去圣洲,现如今你是第一个知晓的,但你不需知更多。”

古舟得到了确认,便猛然起身,认真跪拜在地,扣头道“请受古舟一拜!”

千古驭灵者千万,入帝阶者,十人不过,众人所知的幽洲冥帝,圣洲夜帝,九狼门薛玄清,便是公之于众的三位灵帝。

竟没想到,自己身边竟有第四位修为在帝阶之人,可青介身为灵帝,虽清冷淡泊,却并无那另外三人桀骜漠然的气质。

古舟愕然之中略有诧异,若分析不出,亦着实想不到。

青介并不在意,径自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轻挑发丝,扯开他的思路道:“你将校场内发生之事,从头到尾再与我说一遍。”

古舟闻言微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半晌,才缓缓开口叙述,说完事情经过,青介却并不多言,抬起手心灵晶,将它小心放于古舟手心,叮嘱道“此事你且慢慢调查,今后不便再来青龙宗,便交于你了,不必如此多礼。”

灵帝的命令,古舟不敢不从,他双手接过灵晶。青介这才站了起来,背对着古舟望着窗外逐渐发黑的天空。

“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何事?”

古舟闻言起身,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青介,衣衫之下那人很是清瘦,眉目清冷,似万事都不值一提。

清凉微风自门外吹来,青介乌发随风飞舞,他叹了口气,一直平和的声线终闪过一丝惋惜的情绪。

“是为青若风。”

古舟闻言一愣,却见青介垂头,眉目低垂,眼底尽是不忍,开口道“我从未想到,如今他竟愿为白昭柔到如此地步。”

他抬眸望着窗外逐渐笼罩黑幕的苍穹,眼底似能照应到午时。

午时三刻,在圣龙大殿前,几个圣龙门弟子带着青若风缓步走到大殿,那少年直直伫立,毫不畏惧,一人对抗着众生目光。

青介站在高树之上,用蹭蹭茂树遮影自己的身形,牢牢盯着那少年。

只听高台上,大长老率先开口,冷声道“青若风,你可知罪?”

青若风闻言抬眸,似在一夜间蜕变为青年,眼底深邃而平和,开口之时,不卑不亢,声线清冷。

“何罪之有?”

他声音朗朗,回荡在每个人耳边,令人惊愕,在众人眼底他面色平静,眼底却极为冰寒,丝毫不惧。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沉声道“若非众长老还想将白昭柔身上那莫须有之罪责再加于我身上?”

青若风直直望着台上大长老,毫不躲闪那人目光,望着老者道“若风倒想反问长老,为何不肯放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大长老顿了顿,似是极少听过青若风说如此多言语,却是在顶撞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可在青若风的目光下,他竟略有些局促起来,只得侧头与几位长老对视一眼,

双方均陷入沉默,最终长老阁内四长老咽了口唾沫,无奈道:“青若风,你可知斩草要除根?”

原本平静的青若风闻此言,竟一下便怒了,他猛然迈出一步,身旁两个弟子一愣,纷纷上前压住他双肩,施力压迫而来。

青若风眉头微皱,灵炁随着情绪不断汹涌出体,他怒喝一声,挣脱开二人,暴走的灵炁将周围众人逼得步步后退。

大长老略有些惊讶地顿在原地,只见台下的那人朗声道“就算寒龙门弟子有罪过,她又有何罪过,宗主因此事而逝,寒龙门因此灭门,青介长老因此离宗,白昭柔因此被逼离幽洲,难道还不够吗!”

“事到如今,圣龙门不过是想要一个理由来拿一条命罢了!”

“放肆!”

大长老冷喝一声,却见青若风指尖微动,与归剑受召飞入他手中,众弟子一愣,纷纷运转起灵炁。

长老阁略有些恼怒,一直平静不语的三长老邪魅一笑,轻抚胡子道“不错,就要她一条命,你是要替她吗?”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青若风手中的与归剑,轻飘飘道“还是说,你想叛门?”

青若风环视四周,周围众人戒备得望着自己,那向来平静而深邃的眸里竟透露出几丝哀伤。

原来心头的怅然与失望,竟比受伤更让人撕心裂肺,他望着面前三位长老,嘴角轻挑,将与归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似是怒极反笑。

“值吗?”

三长老见状,瞥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大长老,只得咬牙不语。

青若风手握与归剑微微用力,压住与归剑灵的反抗,望着天空,声音清晰而冷静。

“若可,便一命换一命,如若不可,我亦不介意让青龙宗再少一嫡传弟子。”

见青若风闭了眼,站着暗处的青介一惊,按着树干的指尖竟不觉一颤。

血液飞溅,在众人惊呼中,青若风面上染了血,睁眼之时,见一只苍老的手抓着与归剑,鲜血嘀嗒,如同从指间蔓延而出的血色小蛇。

他抬眸,望见大长老眉眼平淡,眼底却是深深的无可奈何。

大长老目不转睛望着面前的弟子,心中自是怜惜,青若风平素喜欢读书,举止颇合礼法,更是从未顶撞过长辈,何况是在众人面前。

想必这次是真的逼急了,罢了,既如此,他便退一步,给他个成全罢。

“寒龙门率先暴动,夺圣宝,杀宗主,本就是灭门之罪,白昭柔只算株连。”

“青若风,你算我半个孙儿,亦是灵帝血脉,看在你潜力之大,便不拿你换白昭柔的命。”

他说着,缓缓张开血掌,将与归剑丢置于地,声线略有些薄凉,“可你若真要为她承担,便受了噬心之刑,你可服气?”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抽气,一时议论纷纷。

噬心之刑,乃是一种蛊虫产的奇毒,刑毒之首,蛊虫盘踞心脏,日夜产毒,虽不至死,却可在每日子时毒发,使人一时坠入岩浆,一时掉入冰窖,又如万虫蚀骨,抑制受毒者陷入昏迷。

每日时长一个时辰,生不如死,日日折磨,如此骇人的蛊虫,亦仅次于蛊王。

青若风望着那沾了鲜血而略有些粘腻的与归剑,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闭了眼不让人看见心底颤动。

他不曾惧过死,只是这世间多的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全场悄然无声,一时众人都望着那消瘦的身影,只见他再次睁眼时,眼底只余坚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再次唏嘘,大长老略有些不忍,他究竟是无知,还是多情,一代英才,竟要为一人自毁前程。

可话已出手,自是收不回,大长老只得再度开导道“青若风,你现在还可以反悔,为那流亡之人,不值得。护她去圣洲,顶多关上几天禁闭,又为何要为她受蛊毒之刑?”

青若风回过神,凄惨笑笑,声音沙哑,却是答非所问道“长老可能保证,在我下蛊之后,不得再去追杀或是为难?”

大长老闻言一愣,转过身与身后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只得点头。

“保证。”

青介从记忆之中抽出思绪,无声叹息,回过头望了眼古舟,淡淡道“子时将至,你与我同去禁闭室。”

当子夜钟声敲响,青若风平躺在席上,心脏隐隐泛疼,逐渐化为阵阵绞痛,随即向全身扩散而去,身体却逐渐发烫。

他平静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却是从未后悔。

身躯越发滚烫,如烈火焚身,青若风只得掀开被坐起,胡坐在床上打坐,汗滴不断得流出,身上很快便汗泠泠。

运炁不得,随着青若风静心,痛处却变得更为剧烈,青若风颤抖得抬起手,看着手心,手纹缝隙里已淌满汗水。

他微微咬牙,发觉背后衣襟已湿透贴在身上,本以为自己足以忍受,却不想这痛竟这般猛烈,搅碎他神经,冲击着他的韧性。

青若风伸手,指尖无意识颤抖着,略有哆嗦得解开上衣,低头却见自心脏为起点,四周的经脉竟缓缓崩出发黑,向四周蔓延而去,同时伴随着经脉尽断般的痛苦。

青若风再次胡坐,可当灼烧感逐渐褪去后,却如在炽热之时被突然丢如冰湖之中,他刹那睁眼,抱着胳膊不住哆嗦了一下。

身躯似在刹那间变得脆弱无比,冷得不住颤抖,经脉竟已逐渐发黑,隔着肌肤看见乌黑色线条连绵不断,遍布身躯,很是骇人恐怖。

全身似都在被剧烈撕扯,经脉缠绕扭曲,骨头被寸寸啃食,痛处似超过了他的预期,无坚不摧的寒冷将意志刹那击垮。

青若风躺在床榻上,连呼喊的力量都似被抽尽,所有的力量都拿来蜷缩,他似想把自己挤成一块来取暖,身躯触碰石壁,似那石块都比自己暖上几分。

痛苦很是真实,正如活着的感觉。

青若风蜷缩成一团,牙床相碰,声响迅速而清脆,却听一声叮当清脆作响,头上发簪似碰到了石壁。

青若风被汗水浸湿的眸子颤抖睁开,似在混沌之中寻到一丝清明。

一手握住发簪,小心抽出,青丝如瀑,倾泻满榻。

雪白的发簪静躺在手心,瞬间便被汗水握湿,那人手指不停得颤抖,发簪从手掌滑落,移过窗榻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青若风望着空空掌心,却是凄惨一笑。

在看到蛊虫的一刹,他是犹豫过,却在毫秒之间笑饮毒酒。

或许他是怕的,可他更愿她一世唯有怡然清梦,勿念可悼。

冰与火在青若风体内越战越烈,如削骨剃肉,如千刀万剐,终是逐渐超过了他的忍受范围。

可青若风却是咬紧了牙,在唇齿间发出一声闷哼,贝齿咬破下唇,鲜血瞬间流满下巴,满口咸腥。

翻滚之中,青若风从榻上摔下,可身躯的阵痛感却瞬间被噬心毒压抑过去。

青若风在冰冷的地板上缩成一团,双眼含水混沌,意识已是模糊,似能见着世间万象,三千河山,双人依揽,琴瑟相伴,一醉千殇……

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两人一前一后急忙走了进来。

青若风却是连睁眼的气力被耗尽,有气无力得躺在地上,任凭身体刺痛,似有一人在他身畔蹲下,凉凉灵炁传入体内,与蛊毒相互厮杀。

身躯似变得轻盈,毒液逐渐龟缩回心脏,疼痛随着身体四肢经脉的乌黑逐渐褪去。

青若风疲惫得睁开眼,见那发簪坠落在不远处,泛着淡淡荧光,他伸出手,指尖无力在空中颤抖,似想去拿取,视野已是越发模糊。

一只清秀的手持起发簪,将其放在了青若风手心。

青若风微微一笑,得体道“多谢成全。”

只见他身躯缩成一团,将玉簪放入心口,终是气力不继,筋疲力尽得昏了过去。

青介垂下身子,乌发顺势垂于地,他抱起已被汗弄得湿淋淋的少年,心中几经波澜,只余阵阵苦涩。

若非情念至深,又何苦受这等罪。

他将青若风平放在榻上,古舟望着那昏睡的少年,心不由揪了起来,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这般日夜摧残。

古舟抬头问“需要我做什么?”

青介背对着他,仰头迎着月光,声线平静淡漠,“以宗主之名,收他为首徒,每夜子时为其压毒。”

青介迎着月光,侧颜在清冷月光下却略显温和,广袖下的手似在掐算。

冥冥之中,似是注定好的命数,这个孩子定会随情念寻到那人留世最后的血脉。

如此,他亦算有再去守候的执念。

古舟点头明白,二人这才一前一后走出禁闭闭室离去。

另一边,大长老自长廊黑暗中徐徐走出,望着那关上禁闭室,无奈叹了口气,虽说是为了圣龙门,却亦算私心与贪婪。

既那女子去了圣洲,再难以掀起风浪,更不会威胁到青龙宗,事到如今,便算这么过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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