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长眉若柳，眉下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却很是冷漠，阴柔没有丝毫女气，却仿佛没有焦距，让白昭柔愣了愣，只感一阵冰凉。
他身子纤细文弱，颈部肌肤细致如白瓷，五官又极其清丽秀气，胜过女子精致，若非知晓自己与叶洛泱就是女子，她怕是一刹会以为这个男子是女扮男装。
男子大概扫了扫两人，望见在白昭柔微闪的木簪，他目光一怔，似有了神，停顿许久，薄唇轻动，却不发一言，再淡淡瞥了一眼叶洛泱，随后又垂眸看书去了。
叶洛泱见状，瞬间便将白昭柔挤到和那个男子邻桌去了，她着实受不了这般冷漠又在她眼中长相算是娘炮的男子。
白昭柔叶洛泱刚坐下，刚安静的书院又刹那沸腾了。
“那三个里面肯定有两人是女子。”
“我猜最里面那个亦是。”
巨大喧闹声中，男子微微皱眉，眉眼如冰，让人不自觉寒颤。
端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人抬眸，眼底幽暗深邃，冷冷得望了白昭柔与叶洛泱一眼，他穿得很是随意，隐约可以望见他锁骨处，以朱黑墨交织，纹着一只黑身红头的骇人蜈蚣。
只听几声轻咳，一穿着宽大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步走来，他满头白发，胡须亦已发白，堂内逐渐安静，弟子们瞪着大眼望着他。
老者慈祥得望着堂里的众弟子，轻抚白胡笑道“尔等可唤我书老。”
他清了清嗓子，咬字清晰平缓道“今日辰课，我便与大家说说灵道，想必不少弟子早有所耳闻，但作流程，还需讲上一讲。”
书老拂袖间，书堂灯火便刹那全部熄去，天本就还未大亮，烛火一灭，堂内更是昏暗。
众人可见唯一亮光处，正是书老手中一颗白色发亮灵球，只见他往天空一推，那白球竟刹那碎化作粉尘，遍布蔓延上整个书院。
弟子们好奇得伸手抓取空中那细如粉尘的光点，指尖却无丝毫触感，似无实体。
书老轻抚白胡，不疾不徐开口，那浮于空中的白色荧光凝聚化为个个动态浮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万物皆有灵，炁为万物之能，造万世之奇事，这便是驭灵之道的产生。
灵炁分散流动于世间万物，修灵者可将灵炁汇聚到一处，从而产生杀力，人生而不同，如此便逐渐分出个尊卑来。
“若想修为有所提升，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修习悟灵，就算吃丹药，亦不过短时。”
书老借着白色柔光环视众弟子，平静道“你们定想问我，可有短时提升，又一劳永逸之法。”
他微微一顿，堂内寂静无声，老者一字一句敲在众人心尖。
“自是有的。”
书老不再说下去，似乎在等着有人说出，白昭柔见听见边上男子抬眸，轻声道“灵帝洗骨。”
书老闻言，微微点头，沉声道“不错，顾名思义，只有修为在帝阶之人可做，以天地之炁洗净经脉污浊，帝阶者修为更是会渡入丹田。
“若受者亦是修为不凡，便可会因洗骨升入帝阶。”书老说道此处，微微皱眉，略有些严肃道“大道无情，何事容易，洗骨将吞噬帝阶者九成灵炁，需百年甚至千年修复。”
书老的一番话让众人内心此起彼伏，黑暗之中，一人小心开口道“若不求洗骨，我等又如何才可进阶为帝？”
“慢慢讲，在此之前，我等了解一天地圣宝。”书老抬手一挥，只见虚空中光点刹那汇聚为一水晶浮影，众人恍然。
灵晶，天地灵炁所化圣物，如天神孕育的宠儿，吸取天地至纯之炁，晶莹剔透，初成时灵炁散漫，养出人性后便会在其中心化出形态，同时色彩亦会变得与最开始的持有者一般，却是不可逆转。
白昭柔听到这，撑着下巴微微思索，她曾过青龙宗龙灵晶与薛玄清雪狼灵晶，都已如有皮囊的魂魄，却听书老轻叹一声，悠悠开口道“道中诸多惨案，十有八.九都为圣宝而来，亦有圣宝顾念旧主，若是被人强夺，终会碎裂散去。”
白昭柔发觉身旁那男子略有些僵硬的手轻抓着书卷，指甲摩擦纸张，发出轻微声响，她微微侧头，黑暗之中，那人侧颜若隐若现。
有人困惑道“既强夺都不一定会得到，那为何还有人这般去做？”
书老闻言，稳声道：“念旧主的圣物到底是少数，抢到机率自是极大。”
“再者，灵晶乃飞升为帝的唯一钥匙。血肉之躯蕴含的灵炁自是有限，若不借天地之威，怎受得住万灵朝拜？”
众人鸦雀无声，书老短短几言似瞬间已将众弟子心思砍死。
书老挥了挥手，眼中浮影又化为另一模样，随着书老声线而变化。
“若你手有灵晶，且与之契合，便可进阶为将。灵将以圣宝为介，与之共用天地之炁，便可御剑飞天，却依旧会生老病死，尝遍人间疾苦。”
“可若灵晶臣服于灵将，愿以天地灵炁供养，此人便可步入帝阶，御风而行，与天地同寿。”
“只是世间冷暖，悲欢离合，既是人，便需承受。”
四周逐渐响起阵阵窸窣议论，白昭柔看书虽多，却是很多被青若风略了去，她无意抬手微抚发簪，略感诧异。
青若风竟是将这等至宝交给了自己。
“宗门之中，修为若在灵将，便已极受敬仰。”书老缓缓道，一字一顿让每一个弟子都听得清楚，“现环顾圣洲上下，唯有两人乃万灵之尊。”
随着书老声线，空气里的白色浮影瞬间化为两个人形，白昭柔望着那两人影微微抽气，这二人她都是见过的。
她知那睡在玄棺之中的男子乃圣洲帝王，本名夜晓，他手中紫府殿乃是管理整个圣洲至高无上的皇殿。
白昭柔的目光却并未盯着夜晓，而是直直望着他身侧那肩披血色披风的男子，披风垂下，遮住右臂。
她二人有过一面之缘，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只是未曾想他修为竟在帝阶。
那人有着将军应有的气度，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书老抚着白胡，微微一笑，似很是欣赏，一字一顿道“薛将军比夜帝年少，虽与夜晓均为灵帝，却与夜帝同心，九狼门亦是夜帝兵门。”
这时，一人开口道“我曾闻长辈称其为独臂将军，可真？”
书老表情并未有变化，微微点头，感慨道“是真，千年前双洲之战孤身一人直冲沙场，为救夜帝时废了右臂，生生将左臂练为常用手，可谓鞠躬尽瘁，赤胆忠心。”
“君圣臣贤，相辅相成，夜帝因战沉睡千年，薛玄清以将军为名替夜帝护国护民。”
“夜帝亦是全权托付，只要将军往那一站，众人便如夜帝在场般恭恭敬敬。”
白昭柔恍然，如此因果，独活千年之久，那人清冷孤寡倒可理解。
两个浮影逐渐汇聚为一人，白昭柔仔细看了下，确定是不认得的，只听书老缓缓道“此乃冥帝，是幽洲之帝。”
关于冥帝，书老却并未多，他挥了挥手，白色光点逐渐消散，周围书童再次点燃烛灯。
书老环视众人，平静道“还有诸多卷宗放置于在藏书阁，尔等可自行查阅，此道苦长枯燥，亦有风险。紫府殿各宗门外门亦会与我等切磋，离门前亦会有内门切磋。”
他摆了摆手，转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好生休息罢！”
众人行礼，目送书老离去，这才纷纷散去，白昭柔与叶洛泱并肩走在廊上，
白昭柔垂眸一言不语，不论是书中所看，还是青若风偶尔会与她细说，这些她多少都是知晓的，不需消化，却看边上叶洛泱一脸震撼，嘟囔着嘴缓缓道“天哪，我还想笑傲江湖呢……”
叶洛泱回过神，别过脑袋望着身旁女子，咧嘴一笑，略有些俏皮道“白昭柔，想随我去藏书阁么？”
白昭柔望了望天空，看时辰还早，便点了点头。
二人推开藏书阁那檀香木门，见书老正整理书卷，听到声响慢慢起身，回过头望着她二人人，和蔼一笑道“你们两小娃娃倒是好学，如此甚好。”
叶洛泱略感诧异问“无人来吗？”
“天舒在内。”书老微笑，一改说书时严肃模样，笑容慈祥，让人倍感亲切。
叶洛泱歪头抓了抓发鬓，微微皱眉，此人是谁？
书老轻抚胡子，知其不熟，便温声道“他就是坐在你二人边上的男子，只是性子略有些冷清孤僻，莫要见怪。”
白昭柔会意，脑海里想起那男子的面庞，不介意地摆摆手，心想青若风亦是在众人眼底的冷漠桀骜少年，她却可见其温柔。
她向来觉得，这世间并无冷情之人，只是缘情未到罢了。
二人并肩跟着书老往藏书阁内室走去。
叶洛泱望着书老慈祥模样，打心底的喜欢，略有些撒桥道“书老，今后都是你教我们修习么？”
书老摇头，抚着胡子道“修灵乃是黑洛长老点拨，严师出高徒，他虽冷酷漠然，但手中出众弟子无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是个好师尊，尔等好好跟着他便是。”
三人走着，远远便见那男子的身影，藏书阁内室中逆着光，男子修长的手拿着书，闻声微微侧过脸，脸颊雪白清瘦，在橙色烛火下很是温和。
那一瞬暗影，似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白昭柔一愣，心底只感一阵孤苦。
男子平静望了她一眼，再次垂眸看书去了，书老知其不会多言，便轻抚胡子介绍道“天舒是我带来的弟子，算我半个书童，若想查阅什么，便与他讲罢。”
他说着，正欲离去，却略微一顿，打量着二人道“老身还不知二位名讳。”
“我叫叶洛泱，她是白昭柔。”叶洛泱活跃道，毕竟白昭柔相对寡言，若是自己不说等着白昭柔来开口，怕会太过尴尬。
书老咬文嚼字般念过，他顿了顿，看着二人慈祥一笑，点破道“你二人均是女儿身罢？”
白昭柔点头，书老笑着安排好二人，便转身离去，二人行礼后，便自寻书去了。
白昭柔指尖划开一本关于灵晶的宗卷，指节微动，轻轻抽取，便在桌边盘腿胡坐下。
刚开卷，便有一人轻抚青衫，盘坐在自己对面，白昭柔本以为会是叶洛泱，余光却见那双手消瘦修长，微微暴出青筋，定不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