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吟，一家新开的日料店。中部城市的日料店，按说不应该这么新鲜，大概是因为走的豪华高端路线，食材一路空运，得到了保证。
我和张涛走进来落座，张涛提议点个这家的寿喜锅还有海陆空刺身拼盘，再来个大吟酿，谈笑正晏，一瓶酒使劲“墩”在看桌子上。
我以为是哪个壮汉服务员这么没礼貌，一抬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把一瓶酒放在我们桌子上，一看，这酒叫“白州”，人，模糊见过。
张涛问：郭辰啊，你都这样了，你想干什么？
我一愣，这小子是郭辰啊，怎么跟网上还有报刊上照片里不像啊。照片里人白嫩富家公子，还纹了眉，现实生活黑瘦精枯，像被榨汁机榨过。
吸毒无疑。
我起身，反手把他按在桌子上，问你是来自投罗网吗？张涛赶紧来阻止我，说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
我的手越发使劲了：郭辰，我这礼拜做冷板凳应该是拜你所赐吗？好，本警官今天就捉你回所里。
郭辰挣扎：张涛，这他妈谁啊！朴振宇，你大爷的，还坐那里干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我眼神一瞥，这俩人怎么凑在一起了，富家子弟果然有自己的圈子。
张涛过来阻止我，说：我过分了。我低声说，这人吸毒，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
郭辰挣扎：我他妈的已经被拘留过了，罚款也都交了。你还想让我再进去啊，再说进去你们局长还不照样把我送出来？
宋玲玲，你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郭辰眼睛有些失神，转而愤怒：她自己作，自己吸食过量，我们一起吸得我没事，她有事，怪我？有本事你抓我回去啊，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南北。我告诉他，也放开了他，我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一面我撞不破的铁网，若今后继续鲁莽下去，铁网仍然难撞开一个口子，自己倒会头破血流。
此时，朴振宇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大家喝一个！
郭辰突然发飙了，回首给了朴振宇一个耳光：你个高丽xx，刚才在他妈干嘛？现在来圆场？
这一耳光让我和张涛都有些冷场，不过我们都知道：郭辰在公共场合不敢奈何警察，拿朴振宇杀鸡儆猴而已。
这一巴掌下去，朴振宇面不改色，只用朝鲜族话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用汉语说：我自罚一杯，接着背转了脸，将酒喝了。
郭辰神经质似的满面笑容，揉揉朴振宇的脸，说：刚才打疼了吧？
朴振宇没有说话，郭辰将桌上的酒杯倒满，与我们碰杯。
然后郭辰和朴振宇离席，我和张涛对饮。
张涛责备我不该这么冲动，现在的人背后有势力都不敢这么招黑，你倒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抬手将酒干下，眼睛盯着张涛问：我就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正义？
当然有，正义需要时机，时机就是时间和机会，好比辰龙集团倒了，或者保护他们的人被查出来了，那这就是时机，反之，你这么硬闯，不是维护正义，是送命。
其实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师哥说得话我也不反驳。接着张涛说：你最好去跟他们喝个和解酒，道个歉。这小子其实见咱们也怂得很，这不是早些年了，他们迟早要完蛋，不过，要顾眼下。我带你过去。
师弟肇祸，师哥赔礼，于心不忍，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坚持要自己去。
我举着酒杯向包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发脾气，原来里面除了郭辰、朴振宇，还有几个小弟，几个美女，刚才为什么都没出来？大概是郭公子没有招呼。
本想进去，但突然想听听他们说什么，而且郭辰声音不小的在训斥，说不定能听出点内情。
郭辰破口大骂，话脏得很，三句话没有一句有效内容，但意思我提炼了出来：那天晚上，宋玲玲的死，本来大家都保密，把尸体给埋了，怎么后来谁就把尸体给让120拉走了，谁打的120？你们怎么看着的？
谁打的120？
我也在思索，忽然想起前几天的短信，走水刘智楠的消息给我，目的是想让我小鱼掉出大鱼来，那么发这个短信的人和打120的，可能是同一人，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那么会是谁呢？
看看在座的几位，男男女女，谁最和郭辰离心？一个个要么貌似愚笨，要么奸诈，要么没这城府，看来看去，倒像是朴振宇。
这个和成新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另外，我查过了，他的所有户籍资料都是真的，绝对不会像莫艳非说过的成新年再世了。
端着酒杯，我折回来了，张涛以为我敬完了酒。
晚上回到家，张涛给我微信转发了一首歌《少年壮志不言愁》，我打开手机蓝牙，链接音响，“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血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在黑暗的房间里，随着歌声，我突然站起来，在地上转。我突然想起来看过但没看懂的一部电影《黑暗中的舞者》，我仿佛一瞬间理解了那个跳舞的外国盲女人。
周一，我又回到了派出所，我立志从今天起，收起雄心壮志，做一个好人，做一些小事。
郑队把我叫过去，问我怎么了，今天又是帮这个冲茶，帮那个买奶茶，我说：大事做不了，不能做一些小事吗？
糊涂！国家培养你让你做这些吗？
我没回答，但心里在想：那让我做什么？查案，总不能只查那些平头百姓的案吧。
我心里有一堵墙，我决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接收这些信息。一句话，我准备浑浑噩噩下去。
郑队叹了口气，自己走了出去。
突然，陌生短信又来了，短信说：我想和你见一面，地点在星巴克。
新开的星巴克，人真多，这是要万人如海一身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