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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银匙(4)(1 / 1)

冷汗涔涔归冷汗涔涔,答应谭萱萱的事儿还是要兑现的,和恩师礼貌告别后,贺寒吹看看时间差不多,连背包和羽织都没解,改道直冲北斋中学。

北斋中学是私立中学,和市立的那些用数字命名的公立学校不一样,半个学校都是艺术生,办起艺术展来从油画到雕塑,应有尽有,简直是用尽一生一世来将艺术之神供养。

贺寒吹在这个充斥着介乎妖艳贱货和浪漫文艺气息的展子里走,边走边看,最后在油画区停下脚步。

她面前是两幅油画,挺大幅,画工和岑行比属于登月碰瓷,但在初中学生里应该算业务水平挺强的那种,而且从贺寒吹的审美角度看,这两幅画有点意思。

靠左的那幅画的是黄昏,上半截是晕染的红和黄,下半截高楼林立,楼间隐约有些不知道是楼影还是鬼影的东西。贺寒吹猜这幅画可能有点儿中西合璧的意思,取了日式“逢魔之时”的题材,上半截让人乍一眼觉得配色挺暖和,下半截又有阴森之气。

靠右的那幅题材更明显,是小美人鱼最后在海上化作泡沫的那一幕,无数的泡沫从海面升起,乍一看密密麻麻的仿佛什么外神降临,仔细一琢磨,又别有一番风味,有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贺寒吹看了一会儿,顺道瞄到两幅画的作者和指导老师的名字,刚想抓个人问问油画区的投票在哪儿,身边忽然撞上来一股冲力。

然后她看见一泼绚丽的色彩在空中炸开,像是画出一道彩虹桥。

下一秒,彩虹桥落到了她腰腹处,在白t上格外明显,要不是颜色脏了点儿,大概还能和市面上的潮t撞个柄图。

“……不好意思!”拿着颜料盘的女孩赶紧道歉,刚才这么一撞,盘里的水彩已经全糊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我滑了一下。”

“没事。”幸好进门前已经脱了羽织,白t无所畏惧,贺寒吹开始找解决方法,指指下摆,“这个,能洗掉吗?”

女孩被她的友善度惊了,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可以洗的!水洗就能洗掉。”

“那没事了。”贺寒吹不为这么点小事生气,挥挥手,“你继续吧,不用管我。”

女孩更惊,诧异地看看贺寒吹,选择不给自己找麻烦,含糊地再道了一次歉,顶着边上轻轻的嗤笑声继续走。

贺寒吹挠挠脸,顺着笑声看过去,隔了几个人,看见一个大概也是学生的女孩。那女孩的打扮和周围的学生截然不同,不仅没穿校服,私服还是暗黑朋克风格,皮夹克皮裤,耳钉唇钉,烟熏妆,就差脑门上刻个酷girl的标记。

察觉到她的视线,酷girl丝毫不惧,冲着贺寒吹又笑了一下,扭头就走。

转身的瞬间,贺寒吹看见那女孩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大概是个长吊坠,形状是小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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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慎撞人的女孩没胡说,说能水洗就是能洗,只不过贺寒吹是在洗手间里对着洗手池匆匆一搓,白t上沾到的水彩淡了不少,但下半截也湿了,隐约透出点腰腹处的轮廓。

再透一点,画面得往不可描述的路数走,贺寒吹果断收手,忽然听见什么声音。

洗手间内外分隔,那个声音听着像是从里面的隔间传出来的,是很轻微的钝响,一下一下,仿佛有人用拳头不轻不重地砸门。

贺寒吹莫名其妙,稍作犹豫,选择往里走。

传出声音的是最里面的隔间,大概是在里面用力地推门。至于里边的人为什么推得仿佛杀去依萍家的雪姨,还推不开这么一扇塑料门,是因为门上的旋钮被动了。

北斋中学总体来说还挺高级,洗手间干净简洁,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清洁剂味儿,但隔间的旋钮设计还是最常见的那种,内外都能扭。上边粗劣地绞了一截铁丝,固定住旋钮,除非里边的人能大力出奇迹,直接连旋钮带门一起拧断,否则别想开门。

贺寒吹懂了,这哪儿是什么雪姨拍门,这是有人故意把人关在了隔间里。

她赶紧把铁丝扯了,顺手一开,困在里边的人一时不察,踉踉跄跄从隔间里摔出来。

是个女孩,瘦瘦弱弱,偏大的校服挂在身上,衬衫领口的扣子被扯了,露出颈下一小段瘦削的身体。她把头发全部往前拢,乱糟糟地试图挡脸,但只能挡侧面,正脸上横跨鼻子的字让贺寒吹看得一清二楚。

油性笔,大号描粗,黑漆漆的“钟薇大傻逼”,侧脸上的字有几个笔画露头,贺寒吹推测可能是“贱人”。

这得是校园暴力的级别了,她一惊:“你……你还好吧?”

钟薇闷闷地应了一声,牙关紧咬,用手挡着脸,拔腿往外跑。

贺寒吹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得出去看看,然而钟薇看着瘦弱,跑起来比她还快,等她追出去,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黄昏时的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照得玻璃和地砖上一片由红向黄过渡的颜色,又冷又暖。

贺寒吹低头叹了口气,再抬头,刚好看见有人走过来。那个身影挺拔笔直,比例好得出奇,满身夕阳和霞光,一双让人恰柠檬的长腿踩着地上光与影的分隔,在学校走廊上硬生生走出时装秀的气势。

“你来看艺术展?”岑行丝毫没有走秀的自觉,“是被谭萱萱拉来的?”

“你怎么知道?”贺寒吹一愣,懂了,“哦,你也是被她抓来的是吧……”

“对。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顺手帮她投票。”

“哦……”

岑行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平和得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视线却落在她身上,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好像不太开心,不喜欢艺术展?”

“没有啊,我没不开心。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艺术细胞,但看还是能看的,我觉得画得挺好的。”贺寒吹还在想钟薇的事儿,迅速挂上营业笑容,“当然没有你画得好,你是神笔岑老师。”

岑行不太想理她的彩虹屁,无奈地垂落眼帘。视线下滑一半,他忽然睫毛一颤,顿了顿,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过去。

“给我?”贺寒吹没懂。

岑行克制地看了她腰腹处一眼,迅速错开视线,没多说,耳朵尖儿又有不太明显的一点红晕。

贺寒吹顺势低头,刚才搓水彩的时候狠了点,整个下半截都是湿的,但天气干,过了这么一会儿,早就不透了,只是没洗干净的水彩还挂在上面,以及稍微贴在腰上,尺度最多只能算是件不那么贴身的秋衣。

她不知道该评价岑行是贴心过头还是害羞过度,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干巴巴地道谢:“谢谢。不好意思,是之前和学生撞到沾上的,就在洗手间里搓了一下,刚才我没注意。”

“嗯,没事。”

话题到这里就没了,最怕空气突然凝固,这还是行政楼,连下课放学的学生都没有,安静得能听见外边风吹过树叶,还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外套刚从岑行身上脱下来,内衬上的体温还没褪去,透过薄薄的t恤渗到皮肤上,贺寒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外套的质感明明挺好,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有起鸡皮疙瘩的趋势。

她单手拢着外套,尴尬地去看岑行。

岑行可能比她更尴尬,都没敢看她,保持着之前稍稍侧头的姿势,错开的视线落在玻璃门外,让贺寒吹看见的就是个半侧脸,鼻梁挺直,睫毛浓密,夕阳打在脸上,像是幅秾丽的油画。

还是没人说话,偏偏外边一阵阵的风,吹得枝杈摇曳,风声猎猎。

贺寒吹吞咽一下,拢外套的那只手缓缓收紧,试图戳破不太正常的气氛:“那个,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吧?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岑行想到昨晚乖巧安静得仿佛人偶的女孩,笑笑,“酒品挺好的,没闹。”

实际上贺寒吹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开了仿佛人畜无害的仙女粉调制酒吨吨吨,唯一目击证人岑行这么说,她只能相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其实我平常不怎么喝酒,主要是最近稍微遇到点麻烦,有点烦,忍不住解酒浇一下愁。”

“嗯。”岑行还记得,点头,“另外,你今天早上给我转的钱,我退还了。”

贺寒吹傻愣愣地跟着点头,突然发现不对,又改成摇头:“不是,你还给我干什么?我总不能在你家住着,还白吃白喝吧,我们穷鬼也有尊严的。”

“但是穷鬼的记忆力好像不太好。”岑行叹气,“理由第一天说过的。”

他挺认真,贺寒吹也不好强硬坚持,灵光一闪:“也行,谈钱伤感情,玷污我们纯洁而伟大的友情。那就这样,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个饭,顺便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岑行一愣:“我没……”

“你有,你就是有。”贺寒吹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隔着衬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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