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骨要塞近百里之地，有帝国军队的临时驻扎。
结界师提前布下了驱赶野兽的结界，一旦有狼虫虎豹们路过，便会突然像迷失方向一般绕开驻地，重新回归森林之中。
这种结界对于拥有兽核的异兽或者元素生物等毫无效用，没关系——军队会剿灭送货上门的猎物。
这些精兵强将纪律森严，暗哨巡逻安排得井然有序，土系法师铸就的驻地坚若磐石，在战术大师的引领下，没有蠢货敢公然挑衅一支帝国的精锐部队。
清晨，露水清新、鸟儿在树间鸣唱，光线微薄时，约莫十数人的冒险者队伍鱼贯进入了驻地。
岗哨的士兵检查了加西亚手中的通行证后给予放行，有初等军士引领他们前往冒险者暂住的土屋。冒险者居住的地方与军队有一墙之隔，基本用具都很齐全。
小型兽潮涵盖的都是威胁度较低的异兽，爆发的次数相较于集中、死亡度极高的大型兽潮而言算得上数不胜数，值得帝国内部为各自后辈抢夺名额的兽潮，通常都拥有几头值得冒险的珍稀异兽。
近段时间，小型兽潮已然开始有爆发的势头，一路上偶尔也会见到其他冒险者，时不时会有目光打量过来，一行人也不在意。
通常情况下，看见加西亚一群身上的防具品质、防魔斗篷的精细度和精良武器都会立刻明白他们的来历——资质不好的种子大多只能自力更生，或者为服务于某势力、领主、家族，为了一两件装备和秘籍呕心沥血——瞧瞧自己可怜的物资，再看看人家附魔的靴子!
如果能抢，当然是想抢的。但帝都出来历练的至少也是中阶职业者，加上那些武器、道具的加成——这些冒险者们也不傻。
只能站远点，多看两眼人家的装备羡慕一下。
阿芙拉和宫廷的女骑士住一块，两人对视，互相一笑。
“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进入白骨森林。”加西亚说，除了正事外，这位年轻的骑士几乎不会多说一个字，各种意义上的不好接近。
“这是最后的休整，等进入白骨森林后我们会直接前往结界设立点等候兽潮。我先申明一点——驻地中有允许各位连接位面的空间仪式，但一旦离开了驻地，你无法像往常凭借印记进入位面。”
青年冷着脸，但阿芙拉察觉到他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似在嘲弄着有可能发生的蠢行：“一些引导人会忘记解释位面的原理，以至于总会造成不幸的后果。”
“位面是炼化过的空间，你们的印记只是进入位面的钥匙，但想要进入位面，还需要类似大门的空间仪式——超过了空间仪式覆盖的范围，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位面。”
“所以不要期待着遇到危险还能躲进位面，已经有许多初学者不幸死于这种侥幸想法下了。”
阿芙拉并不感到意外，尽管吉蒂没有阐述这一细节，但她熟读了斯诺的基础教科书后，对位面的原理略知一二。
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期待利用位面逃避危险。
这次兽潮来的都是学院和法师塔的精英，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阿芙拉眼见多恩闪过冷笑，嘴唇蠕动，只可惜还未出声，下一秒就与她对上了视线。
她笑盈盈看着，硬生生看到多恩也扯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
分配到的住所是一间不大的土制建筑，四柱落地，横梁对穿，两张床并放在屋中，床铺上摆放着生活用具。
阿芙拉跟女骑士打了招呼，直接进入了位面。
在赶路上花费了五天，没有修炼也没有进步，时间总是宝贵又短暂，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冥塔的排行榜上，加西亚的名字遥遥领先，他在半年中以惊人的速度通过了四十一层，排名连升数位。
尽管风评在一些守旧贵族之间被家族名声所拖累，但不仅拥有一位剑圣老师、自身也是宫廷护卫队最年轻的正式骑士，可以说前途无量。
阿芙拉伫立看了一会儿，扭头离去。
位面可以用金钱租用训练场地，人族总是在培养种子方面异常豪迈，宫廷替阿芙拉全年包下了训练场所，以便她随时修炼。
修炼场可以用环境仪式改变周围的环境，阿芙拉的修炼场所中，赫然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手臂一样粗壮的藤条悬挂垂钓，树冠遮掩光线，潮湿阴森，终日不见天日。
由仪式大师制作的仪式，甚至能嗅到真实的森林气息，风轻抚脸庞，阿芙拉一板一眼练习着天泽圣章中的刀法。
谁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饶是天资卓越如芙拉，也依旧未能入门天泽圣章的序章。
哪怕吉蒂、迈卡等老师，也不知她现在的困境。
因为秘籍不能外泄，阿芙拉只能一人思考、徘徊，有时候旁敲测问一些不明白的知识。
然而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吃透了序章的理论和秘法，只是刀法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一丝至关重要的灵感。
“不是这样，不是这种感觉。”
只差临门一脚的痛苦，饶是阿芙拉也有些着急。
“为什么、”锯齿砍刀深深立在地面上，阿芙拉汗流浃背，平日的乖巧、认真不见踪影，脸上没有笑容，而是一种拼命想抓住的狰狞，“为什么就是不行。”
卡在冥塔第五层两个月，尝试的两次闯关都失败了，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再失败，就只能等到三个月之后。
阿芙拉不甘心：“那只霜巨虫周身覆盖着厚重无比的冰霜，攻击不够的话、根本没有办法破开它的护甲。要想战胜它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跟不上魔力消耗。”
对于敌人的弱点，阿芙拉清楚得很。
她每日除了学习修炼外，会花时间背诵、吃透各类图鉴生物的优劣短长，致力于第一面就能明白敌人和自身的差距、再做调整。
可光是知识的增长，攻击却无法跟上，阿芙拉内心也有点绝望。
嘎吱嘎吱——轰
一波猛烈的震动席卷地面，顷刻间大地晃动，隆隆巨响，一棵有巨轮粗细的大树轰然崩裂，旁边的植物沙硕转瞬被大树的碎片掩埋。
尘雾后，阿芙拉额角淌下细密的汗珠，在原地喘着粗气，手中的锯齿砍刀光华氤氲。
秘法、刀法，她都练得熟练无比。
连身体都记住了每一个招式，但就是无法踏入天泽圣章的门槛！
阿芙拉握紧了武器粗糙的把手。
深夜，同样从位面返回的女骑士，看到了桌面摆放的一堆零嘴，也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看清坐在桌前的人，她不由失笑：“阿芙拉，你这是饿了？”
个头稍长，但与挺拔的女骑士相比仍旧差了很多的少女正麻木地往嘴里塞食，她吃得不紧不慢，脸上没有开心的表情，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吃着。
好不容易，吞了下去：“乔蒂，要来点蛋糕吗，味道不错。”
轻甲摩擦出响声，女骑士笑着接过点心：“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谁惹我们的阿芙拉生气了？”
她不是宫廷护卫队的一员，但也是位出众的年轻骑士，等过了兽潮会直接加入一位强者麾下，对同为宫廷之人的阿芙拉略有耳闻。
没有傲气的天才总能更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阿芙拉叹气：“不是那些小事，主要还是修炼方面的问题。如果我能像加西亚大人那样强大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乔蒂也很赞同：“加西亚大人现在才十九岁，已经是高阶骑士，在人族中也是天才中的天才。鲜少有天才……”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面前的人也是一位才修炼半年就已成为中阶骑士的怪物。
于是，意外卡词。
幸好阿芙拉正沉浸在对强者憧憬中，“真想有一天和他打一场……”
战斗狂的思考方式。
乔蒂咽下了最后一口蛋糕，摇摇头，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完成最后准备的冒险者队伍离开了军队驻地，向白骨森林深处进发。
夜晚的一场小雨加重了空气中的湿冷，冷冽的寒风像刀片挂在脸上，寒气侵入斗篷和铠甲，透着刺骨的凉意。
加西亚在森林边缘捏碎了一块透明晶体，一只透明的、弯曲的、生动的线虫游弋在他的身侧，为冒险者队伍指明方向。
“跟紧。”加西亚简略道。
森林依旧沉浸在昏暗的云雾中，枝叶繁复交错，从荆棘中伸出一条蜿蜒的小路，岔口连绵进未知深处，阴森幽暗地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
越往深处前行，沿途越常见散落在旁处的白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黑洞眼眶无声望着闯入森林的冒失者。
这片茫茫林海是天生的迷宫，每个角落都藏着恶毒的噩梦，蛊惑着吸引着，永远没有尽头。
自然是如此公平，无论是异兽还是人类，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只要在这死亡之地失去方向，迷失路途，都会化作这些苍天大树泥泞下的沃肥。
冒险者们沉默不语，在昏暗中疾行，衣袍猎猎作响，脚步寂静无声。
阿芙拉跟在加西亚身后，忽然感到寒冷。
在里特森林时，混着各类生物的气味、药草的芬芳或者血的腥臭，总会弥漫在阳光下懒洋洋挥散开。
——现在，在白骨森林，她所能嗅到的却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