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各色人士陆陆续续进场。
开场准备的工夫，周太比他们早到，落座的时候一个男人不慎撞到她。
“你不是莫总的助理嘛,这么冒失,可不大好。”
和莫循解除协议后,老实说,她对易趣网印象大打折扣。这会儿乔森碰上她,不亚于往枪口上撞。
乔森低头：“抱歉周太,我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
“你一个人来的？”里里外外没瞧见莫循身影，周太有点奇怪。
乔森苦笑了一下：“我已经被辞了,就在上个月。”
虽然不太喜欢他们公司，但乔森做事还算稳重，周太作为老板,对这样的下属不免流露出惋惜之情。
“哦,那太可惜了，你这么好的人说不干就不干了。什么原因呢？”问得自然是被辞退的原因。
“跟您之前差不多，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哦？”
说曹操曹操到，周太适才挑眉,莫循走了进来，并且，跟周总肩并肩,侃侃而谈。
“老周，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了？”
周太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
肖似跟在后面没有被波及,周总被当头棒喝失掉一大半面子。
“什么叫混，我跟莫总谈事呢，你来做什么？”
周太将周总拉到一边,开始数落起莫循：“你是不是瞒着我跟我们老周谈生意了，我警告你，休想！”
莫循语气不善：“周太，今天是大喜日子，您在这种场合谈生意上的事不合适吧。我跟周总什么也没谈，您放心。”
“呵呵，我放心，你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莫循，我算是看透你了，拆东墙补西墙，你不是好东西！”
“老婆你胡说什么呢，莫总年纪轻轻哪会做这等事，你还是住嘴吧，不要破坏人家的订婚仪式。”
周总是个和稀泥的，这种场合少招惹一分是一分。
周太还想啐他一句，又有几个人来了，其中一位是宏时的股东——任建东，任总。
“周总、莫总，你们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呢，仪式要开始了，不入座吗？”
任建东人到中年意气风发，不仅在宏时，和他们一样在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跟人私交不多，说话倒是很有分量。
周总与他把手言欢：“任总大驾光临不多见不多见，看来还是百慕的风大，能将您吹过来一趟不容易哦。”
其实圈内都知道宏时和百慕关系紧张，若是一般场合百慕不请，宏时自不会派人来，但今天不同，今天是百慕二把手慕闻詹的大好日子，宏时的人再不过来说不过去。
任建东先是瞄了眼莫循，继而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周总说笑，慕总既发请柬我哪有不来的道理，来来来，大家都别客气，我们一同上座。”
仪式开始，音乐奏响，当司仪报完幕之后，两位主人公登场。
慕闻詹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楚颜则一反常态，穿了件便服。
“怎么回事，不是新人嘛，为什么没换装？”
来宾纷纷仰头注目，议论声不断。
程厉延坐在第一排，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音乐戛然而止，慕闻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
“各位来宾，不是误会，是今天慕某给大家准备一份惊喜，相信大家不会失望。”
周总率先发话：“什么样的惊喜要选在这种场合，不耽误慕总的吉时吗？”
“吉不吉时倒无所谓。周总，你不妨先问问旁边的周太，看她会不会先答疑你一二。”
周太惊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回答什么？”站起来一头雾水。
楚颜说话了：“你不是刚刚撞到一位易趣网的乔助理嘛，怎么，他没有和你叙叙旧？”
乔森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不留神根本很难注意到。
这时楚颜点他的名字，众人才将视线移到他那里。
莫循茶褐色瞳孔幽了幽：“你怎么会在这儿？”
内场安静，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乔森从过道处走了出来。
“自然是被邀请过来的，莫总，没有人告诉你吗？”
他来到莫循身边，不再向以前一样保持谦卑的姿势，而是扬头注视他。
周总更奇怪了：“慕总，还不解释解释，你在打什么哑谜？”
慕闻詹挑眉，后台侧门的位置两名刑警队员将一个人押了上来。
李维康，之前惹祸上身被宏时开除的那名产品开发经理。
不止莫循，在场另一位人士脸色更加不正常。
慕闻詹将矛头直指那个人。
“任总，这是你以前的下属，现在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你知道吗？”
任建东笑笑：“他早就不是我们宏时的人，出去开公司有什么不可以。”
“是可以，但是他的公司资金账户有问题。”
楚颜接过段非凡递过来的平板电脑，当着面划给他看。
任建东目光顿了顿，抿唇，一言不发。
半晌，才慢慢开口：“你们都是警察是吧，他涉及经济罪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太折辱人了。”
“是不是折辱，你现在就可以知道。”
高冶从人群后方过来，手上持有一些文件。
“这是刚刚下达的逮捕令，任建东，我们怀疑你跟六年前万通集团一起洗钱罪有关，现对你进行逮捕，依法执行！”
众人震撼，连周太都懵了。
“警官，是不是搞错了，任总怎么参与洗钱了呢？”
高冶说：“万通集团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额多年来流落在海外，嫌疑人通过加密、转移账户的形式瞒天过海。我们警方也是最近接到举报，掌握足够的证据才立案。各位，如果没有其他疑问，请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是你吧，你出卖了我！”任建东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那个出卖他的人。
李维康表情惶恐：“任总，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的账户前段时间遭人攻击泄露大量机密，警方层层筛选最终确定到你。不仅如此，宏时也没躲过，你当年入股的资金不干净，刚才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
从两年前品牌理念漏密开始，针对百慕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主使正是这位平时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宏时副总任建东。李维康在他底下做事，当年是被当做替罪羔羊一样推出来，但是这么多年他还是依附任建东，在外面办了不少事。
他们被抓包，还有一位也无法逃脱。
乔森对警方说：“这位莫循莫总，我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这位任总正是他在海外认识的那个投资人。当时注册公司任总没有直接拿股份，而是将名目挂靠在另一位老总身上。警官，希望你们公事公办。”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位昔日莫循的助理会大义灭亲站出去举报他，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坐等下面发展。
肖似攒出一手的汗，眼见楚颜从高冶手里将另一份逮捕令递给他。
“莫循，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有。”他在人群中环顾肖似，“我对这位肖小姐有话说。”
肖似站了出来。
他的眼神充斥怒意：“肖似，今天是你联合他们演了一场戏吧，我没有想到最后会栽在你手里。”
“是你被欲望腐蚀怪不得别人，莫循，时至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肖似无惧，一双眼眸与他直勾勾对视。
之前的一场对话，清晰如昨。
“什么，你要帮慕大哥，你确定？”
最早找上楚颜，想让对方帮忙。
肖似点头：“慕闻詹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都是莫循做的，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不行，慕闻詹是我的底线，我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
“那你准打算怎么做？”楚颜问。
“我去诱敌。他不是涉嫌洗钱嘛，那个任总更不好好对付，正好你们警方要破案，不如这次想个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行，如果要这样做必然瞒不过慕大哥，他是不会答应的。”
“你放心，我来说服他。”
……
肖似没有后悔，他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莫循盯着她，冷冷地道：“肖似，你果然狠心，看来我不止要对你刮目相看，更要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也只有你才会想出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
“你应该为你的举动感到羞愧，而不是在这里侮辱人。莫循，这一仗是我打赢了，你以后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慕闻詹握住肖似的手，拿出胜利者的姿态，不尽嘲讽。
莫循无意跟他争辩，他的心思在肖似一人身上。
“肖似，所以我输了，你开心吗？你是不是早就盼望这一天来临了，再也不用跟我纠缠，你一定很开心吧。”
“莫循，你非要这样嘛，非用这种言语挖苦我？”
肖似松开慕闻詹，心中不住阵痛。
憋着泪，声讨他：“我打过电话给莫叔叔，他说你早就变了，你不认他这个父亲，是因为你有了欲望，你变得野心勃勃。姜飞飞当年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是不是还在和人应酬，与任建东做这种肮脏的交易？呵，不对，不止。这些铤而走险的事，你做过不少吧。莫循，你早就不是你自己了，你的心里住着一只魔鬼，你正在被魔鬼一步步拖向深渊。”
“那我能怎么办，身处那种环境里，如果我不强大起来，别人会怎么看我？”
肖似感到可悲，这时候他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受人歧视，遭受欺凌，那种环境不止你一个人经历过，慕闻詹比你经历的更多。创业之路困难重重，他在经历枪林弹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堕落自己，你与他选择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莫循，你变化太大了，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善良的邻家大哥哥，而是成长为贪婪、自私、虚伪的人，你的人生是毁在你自己手里的。”
肖似不想说这种话，她的心很痛，像被毒蛇啃食，每一下都犹如在死亡边缘游走。
她不明白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该走了。”
他主动伸手，冰冷的镣铐锁扣住手腕。
繁华凋零，所有荣辱抵不过岁月这条奔腾不息的洪流。
最后一刻，眸色如长夜下突然熄灭的灯火，仅有的一丝骄傲被无情剥去。
他的背却依然坚挺。
肖似眼睫颤抖，泪光在眼眶中闪烁。她不敢望他最后一眼。
“想哭就哭出来吧。”
慕闻詹轻轻揽住她。
肩膀抽动，泪水晕染在衣裳上，她哭得无比失态。
*
永都澜沧亭动迁，业主与开发商作合影留念，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事。总经办将链接下放到集团，各个部门争相浏览新闻。
何天正给慕闻詹看规划出来的规划图。
“慕总，未来这片将开发成居民安置房，这片是老年人活动中心，还有这里是医院……”
“慕总，肖小姐过来了。”
外面一声通传，肖似走进办公室，何天收起图纸。
慕闻詹从办公桌走下来。
“不是在家里嘛，怎么来我这儿了？”
肖似怀孕了，第四个月。
“慕总，我监督你工作不行嘛，你这么紧张，是不是有猫腻？”
慕闻詹扶住她：“我哪敢，何助理刚走，你不是看到了嘛。”
“没有最好。”
肖似拂了拂衣裳，在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来呢，是想告诉你，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哦？”慕闻詹来了兴趣。
肖似说：“毓问现在不是开了影视公司嘛，原来的公司人手不够，我打算生完宝宝去那里上班。不许说不可以，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的，我可不想做家庭主妇。”
“肖似……”这件事，慕闻詹还得再斟酌斟酌。
肖似撒娇：“哎呀，爸妈已经回国了，他们都退休这么久了，带带宝宝很正常的嘛。慕闻詹，如果天天在家呆着我害怕自己熬成一个黄脸婆，以后你肯定会嫌弃我。”
“只怕你别先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才好。”慕闻詹捏了捏她的小脸，“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
肖似眼睛放光：“那我还有一个请求你一并答应了呗？”
“什么？”
“再求一次婚吧，上次你用无人机，出了那么大一个乌龙，好丢人。”
说起这个肖似就来气。
一般人求婚搞个鲜花搞个钻戒烘托烘托气氛就可以了，他偏偏别出心裁搞了几架无人机。结果那天风太大不仅把上面的气球吹跑了，他们的结婚戒指也差点被弄丢。
慕闻詹扶额，“毓问和楚颜的点子，我以为你会喜欢就照做了。好吧，为了补偿你，要不我再来一次？”
“好啊，那这次我们出国吧，就在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你给我一个人准备惊喜怎么样？”
慕闻詹讶异：“就我们两个人吗？”
“不可以吗？”肖似鼓嘴：“我就想过两人世界。”
“好。”
慕闻詹用食指轻点她的唇，“不过，既然要偷摸，那你得小声点。”
百叶帘稀疏，站在门外许久的何天以及一位女同事禁不住偷笑。
肖似攀上他脖子，啪嗒，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