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1 / 1)

“所以……关于富江的调查就此取消了吗?”国木田的语气充满疑惑。

“是的,真的非常抱歉,本来早该给你打电话说明这件事的,但我给忘了。”当初还特意跑到侦探社去让他帮忙,结果现在又临时让人取消,真想一巴掌拍死当初那个心急的自己。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带着犹疑:“其实,关于富江的调查情况我也早就想给你打电话说的。”

我竖起耳朵:“是。”

国木田轻咳了几声,用稍带变扭的声音说:“这个学生的私生活好像比较混乱。”

“这个我知道,那个孩子长得很漂亮,他对男女关系上的道德意识又相当薄弱,所以才会造成这种结果。”除此之外,还是个贪图享乐没什么志向的小混蛋。

这些形容词放在别人身上早就让我敬而远之了,但在富江身上却莫名契合,而且很难让我生出反感的情绪。

“是……是这样吗……原来清枝老师知道啊,”国木田那边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不过最让我诧异的是川上富江这个人的人生履历一片空白。”

我握紧了手里的电话:“什么意思?”

“他的户口,家庭住址,亲属关系通通一片空白,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因为你这边也没有催着要结果所以我还想着通过其他的方法再深入调查一点……我也想过有没有可能是他之前在某种组织里工作过,迫于某种原因脱离组织后找人帮忙洗白了身份。”

富江在某种组织工作?他那种人最讨厌别人对他呼来喝去,我也实在想不出他会乖乖听谁的命令行事,国木田猜测的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小。

“清枝老师,能否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撤销这次的调查?”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天晚上他突然跑到我家门口和我说要转学了,从那之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我的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和富江见面的场景,他那声委屈巴巴的“老师,我是专门来和你道别的”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国木田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大概就是从他和你道别那晚开始,我就没办法追踪到他的去向。”

隔着电话,我无法看到国木田手里拿着张堪称灵异照片,富江的脸像经过了特殊技术的处理,阴暗扭曲的重影叠加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他没有给我看那张照片。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国木田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情报还在我的大脑里回响,什么样的人才会人生履历一片空白?应该不存在这样的人才对,除非是妖怪。

“那我对老师来说是特别的吗?”那是富江放弃让我喜欢上他时退而求其次问的问题。

当然是特别的。

这个特别的少年昙花一现般地彻底消失在我平淡的生活中。

十二月中旬,优子编辑在line上给我发了信息:“马上要圣诞节了嘛,杂志也准备像往年一样发行圣诞特辑,所以拜托莉莉老师写一篇以圣诞节为主题的文章。”

话说在万圣节前夕她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连载的文章《诡异的住宅》走的正是微恐怖温情路线,很是契合这一主题,所以就直接拿来用了。现在《诡异的住宅》已经连载完,中间休息了两个星期,也是时候写篇新的文章来找回感觉。

“看来我又要写童话向的故事了。”我在手机屏上敲下文字发过去。

“啊……是上次的年龄段调查让莉莉老师有了顾虑吧。”

上篇文章连载结束后杂志社突发奇想地做了一次读者年龄段调查,结果发现我的文章在8至13这个区间的小孩里很受欢迎,真切坐实了我儿童向作家的身份。

虽然之前就觉得自己的写作水平也只能写写童话故事,但当时考虑到《奇谈百景》这本杂志是全年龄向,所以在写文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免里面一些成人向的暗示性情节,现在问卷调查的结果一出,我动笔都感觉有压力了起来。

“老师也不必太有压力,像往常一样按照心里所想下笔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只要想到故事的主要受众是小孩就没法坦然对待。”我发个苦恼的馒头人表情过去。

“老师你这么想,故事和读者之间的选择是双向的,小读者们喜欢看的就是这种略暗黑的风格,千万不要顾虑太多以至于改变自己的风格。”

这番话无形中给了我鼓励,我决定继续坚持这种奇怪的文风,不过要写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简略回复了优子几句话后把手机关上丢在书桌上,仰靠在椅背上思考和圣诞节相关的元素。

说起圣诞节,最先想到的就是圣诞老人,还有随之而来的圣诞礼物,不然就在礼物上做文章好了。往年的圣诞节我有收到过什么样的礼物呢?

童年时期的圣诞节永远伴随着父母二人的争吵,父亲正大光明地出轨去找老情人,妈妈声嘶力竭地哭闹,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声,期望这糟糕的一夜能赶紧过去。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也是属于第三者上位,本质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差别?”父亲冷笑一声,“少摆出一副占领道德制高点的样子。”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每说一句话都能精准踩中对方的雷点。妈妈生平最讨厌第三者,介入别人婚姻等一类的字眼,听到爸爸这话,她立马迫尖了嗓子反驳:“那种事情难道不是双方都有意愿才能达成吗?那根东西是和你脱离拥有着完全独立的思想吗?”

又来了。我堵住耳朵,他们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个十岁不到的女儿,成人向的话题口无遮拦。

多亏了他们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通过查资料弄明白了男女的身体构造,以及小孩是怎么来的。比起还在相信小孩是送子鸟带来的同学,简直能称得上早熟。

直到高中时期,还在交往的前男友在圣诞节送了我一对耳环,我感动得把脸埋到他发达的胸肌上哇哇大哭。

“太伤人了吧,就这么不喜欢这个礼物吗?明明治说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他苦恼的声音里带着刻意掩盖的慌张,无措地摸着我的头发,“你别哭好不好,我之后送你别的东西。”

“才……才不是不喜欢……我这是感动,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我很喜欢,超级喜欢!”我边擦眼泪边抬起头来,攥紧手心里的小盒子,心口暖洋洋的爱快漫到嗓子处,险些就要说出羞赧的情话。

他却一脸恍然,思维不知偏到哪里去:“你人缘这么差的吗?”

我:……

上帝是公平的,他赐予前男友帅气的脸,高超的球技,同时也夺走了某些东西。

本意是要在脑子里搜刮点能用于写作的题材,结果题材没找到,让人心酸的回忆倒是如潮水般一阵阵地涌上记忆的海岸。

不过也是托了回忆的福,题材大致确定了下来,我打算写人类和水母的爱情故事。

确定了题材的那一瞬间,我都能想到优子编辑诧异的表情。

题材的灵感还是来源于前男友。

感恩。分手那么些年,居然还在为我的写作事业发光发热,实在是了不得。

第一次见到活的水母是和前男友去水族馆约会的时候,当时不知道那些水母的名字只记得那些神秘的浮游生物很漂亮,站在偌大的展缸旁像个傻子般发出哇哇的惊叹。

前男友一开始还装得酷酷的,对来水族馆约会还抱有几分不满:“水族馆里的鱼有什么好看的?”

到之后就变成:“哇靠!这些轻飘飘的东西居然有四颗心脏欸,好酷!莉香你看这个水母会变颜色!”

我:“不是吧……那应该是里面的灯在变颜色。”

前男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啊是喔。”

“哈哈哈哈,侑好逊!”我大肆地嘲笑他。

他红着脸勒我的脖子。

时隔几年,那些透明的精灵皱缩着伞面在水里游动的场景我还记得依旧清楚,拿来做文章的素材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要把这篇文章的主题和圣诞节挂上钩也很简单,只要把水母设定成主人公收到的圣诞礼物就好,想到这里,我抱着写到哪里算哪里的心态地开始写这篇只有个模糊框架的文章:

[我坚信,每个人都有超能力,只是明显或者不明显的区别。有人擅长语言的学习,有人天生对数字敏感,还有人能用咯吱窝的摩擦声唱歌。

在我看来,有的能力稍微无厘头了些,但都是很有趣的能力。

而我的能力则枯燥很多,简单来说就是过目不忘。刚上学的时候我凭借这项能力轻松通过了大大小小的考试,当时还觉得这种能力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能力了。

考试前只需要随意翻一遍教科书,那些文字就跟有生命般地溜进我的脑子里寻个地方住下,只要我愿意,在想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找到这些知识点并摘抄下来。考试的时候我看似在盯着试卷发呆,其实是在寻找关于这道题的答案。以为我是在作弊的老师在我身边转悠了许久,最后没有找到证据又回到讲台。

但是随着年龄的推移,我很快发现了这项能力的缺点。容量巨大的记忆能力不过是一台笨重的电脑,我能调取里面的文件,播放里面的视频,但是没有加工它们的能力,只能单纯地记忆。

我不能像班上头脑好的同学在原本的基础知识上进行探究,往下深挖未见过的领域,成为优秀的科学家。我无法创造新的东西,只能记住已有的东西。]

写着写着我突然想,现在拥有异能的人并不少见,说不定真的有人拥有主人公这样过目不忘的能力。

[那天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是寻常的一天。

我行走在路上。看到头顶飞过的鸟,听到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发出的鸣笛声,还闻到柏油路在炙热的阳光下散发出的味道。视觉,嗅觉和触觉都在转化成记忆容量中的一小部分。

到路口要过马路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个小女孩在我的正前方被一辆大卡车给撞了。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是□□被轮胎碾过时内脏和骨头碎裂的声音,轮胎上的血迹顺着马路拖出好长一道。我因为隔得太近能清晰地闻到血腥味,好久了才反应过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的大脑诚实而机械地记录下这短短一瞬间的所有记忆。

小女孩背着黄色帆布书包,她的刘海上别着一个粉色的发夹,过马路之前还对我微笑了一下。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还有车祸发生后她碎掉的半边脑袋,她的家人赶来后痛哭失声的惨状,肇事的醉酒司机毫无悔过之心的表情。我记得太清楚了,每个细节都可以暂停,放大再放大。

自我出生以来一直笨拙运行着的记忆系统坏了个齿轮,我呆在卧室里不知该如何修理,想要粗暴地用意念控制自己不再想起这件事,粗暴地拔除这个坏掉的齿轮。结果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被朋友欺骗时的悲伤,走在街上时无端遭遇的恶意,面对被欺凌的同学时选择无视的我等等等。这些被锁在不知名角落的记忆全部被放了出来,睁眼闭眼都在我的大脑中循环播放,我终是病了。]

反正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才需要交稿,所以文章我只写了个开头算是找到了感觉便随意撂下。

明明还有好几天才去宫城县,但我已经开始期待起来,连要带过去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我也都在心里盘点一遍。

我蹦跶到床上在上面滚来滚去,思考着要买点什么伴手礼带回去才合适,要自己做点甜点吗?可是甜点要刚出炉时热乎乎的才好吃吧,平安夜那晚说不定要和小姨一家在一起做蛋糕,单独做甜点带过去应该不用了。

唉,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圣诞节的味道越来越浓,美国山公园那边办起了灯展,各家商店也在陆续推出折扣活动,田川有些后悔地抱怨:“我真是笨蛋,早知道就就该晚点再买了,上次五折买的衣服现在两折就到手了!两折!两折啊!”

我好意宽慰道:“早买早享受,也不是坏事。”

田川眼泪汪汪地看向我:“最贵的那条裙子还没穿呢,现在太冷了穿不上。”

我:……

田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又把这件事抛在一边转而和我聊起最近追的明星,“敦贺莲真是帅气啊,他最近出演的电影要上映了,我一定要去电影院看!不知道相关的周边什么时候发行……”

她碎碎念着,我在必要的地方搭腔几句,很快也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今天的课是高二a班,点名的时候发现夏穗没来。

“老师,夏穗身体不舒服,在保健室休息。”美夏举手回答了我的疑问。

我还以为是因为天气转冷这些爱美的小姑娘不注意保暖才把自己给弄感冒的,便没有追问夏穗的病因,等到下课后美夏悄悄来找我说有事要和我私下商讨时才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美夏,还不走吗?老师要关教室门了。”这间宽阔的音乐教室等会儿会变成吹奏部的活动室,所以每次下完课我都会锁起来,避免期间有其他学生跑进来。

美夏低着头别扭地搓着手:“老师,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不对,应该是夏穗有事要请你帮忙。”

“夏穗不是呆在保健室吗?”我纳闷起来。

“对……对,”美夏磕巴着,“就是关于身体不舒服的事。”

虽说当老师的时间还不长,但我家脑海里立马出现了最糟糕的猜测,表情都不自主地严肃起来:“该不会是夏穗很久都没来月经了吧?”

高中生抱着侥幸心理不注重防护措施而导致怀孕这种事在以前的学校里也有发生过,这种事情的性质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而且现在的小孩在这方面的观念比以前要开放,月经好久不来也不放在心上,等到过了很久,甚至小腹都开始凸出了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还记得当初学校里发生那件事后,女学生的父亲专程放下工作到学校来把那个男生揍了一顿,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估计男生要在医院呆好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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