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魔法森林里才会出现浮游生物,只有从中指指尖到掌根的长度，通体雾白色，头部似鱼只是上面多了两片鱼没有鳞片状耳朵。
“这个东西叫做鳞龙？”五条悟看着缠绕在夏油杰手指尖咒灵,“叫鳞虫还差不多，哪里像龙了？”
“不要纠结名称这种无关紧要事。”夏油杰其实对蝴蝶咒灵的记忆还挺感兴趣,尤其关于它是如何诞生记忆。
小巧的鳞龙落在莉香心脏部位，鳞片状的其中一只耳朵里伸出细长的触*手,下方附着肉眼几乎观察不到的小吸盘,简直像是细小的菌丝。
吸盘接触到了莉香心脏里咒胎，又从另一只耳朵伸出别的触*手，轻巧地勾住夏油杰的小拇指。
“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咒胎的记忆传导给你？”还真是功能奇特的咒灵，“能不能让它再多长出一根线来牵住我小拇指？”五条悟也想快点搞清楚这只蝴蝶咒灵的诞生源头。
“悟，它只有两只耳朵。”夏油杰无奈地看着自己小伙伴。
五条悟不高兴地嘁了一声。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使用这个叫做“鳞龙”咒灵。这个咒灵相当鸡肋，在战斗中可以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他也没有闲到在祓除咒灵之前去读取它们的记忆。
所以在收服了鳞龙之后,这是第一次使用它。
他一开始还以为读取记忆不过是把咒胎的信息直接传送到他大脑中，使用了鳞龙后才发现不仅是大脑,直接是在眼前铺展开咒胎的回忆。
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看来,夏油杰现在表情空白，眼睛失去高光,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脚下是红色的草地。
这句话自相矛盾,草地该是绿色的才对。
脚下东西踩着没什么感觉,短短的,茸茸的,鲜红色。
这里是咒胎最初记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顺着鲜红色的坡地往上，有一个奇怪的生物嵌在山坡里面。
这只生物裹在透明质球形中，像颗漂亮的星球。
仔细观察,这只生物的形状像鱼，白色的幼鱼蜷缩着身体，姿态如同抱着自己尾巴。蜷缩幼鱼怀里有一颗鲜红色的东西，扑通扑通地颤动，夏油杰这才反应过来那颗红色的东西是心脏。而那只白色的幼鱼，并不是什么幼鱼，是刚开始发育的胚胎。
看它发育情况，是距诞生之际连一个月都没到的小胚胎。
夏油杰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咒灵应该是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感。可莉香胸口的蝴蝶咒灵，前身竟然是人类的胚胎，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他走近了想看清楚。
然后。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要将人溺死的悲伤席卷了夏油杰全身。
控制不住地，马上就落下泪来。
想死，想要马上死掉。就这样死掉最好。反正没有人在意，反正什么都没有。
在海水流进箱子，把我活生生溺死之前，请让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带着四肢关节折损疼痛，成为海上一座流动的墓碑。
夏油杰捂住胸口直接跪在地上，
他正处在咒胎的回忆里，而虚境外夏油杰在其余人的眼里就是面无表情地在流泪。
看见自己挚友流泪，五条悟心情复杂，有种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微妙感，“到底是看见了什么？居然哭了。”
小骨头也好奇地打量着他。
消极情绪的巨大浪潮对身为外人的夏油杰都能产生如此大影响，那么对咒胎的影响更是不言而喻。
夏油杰忍着巨大痛苦，望向白色的幼鱼。
那颗红色心脏的跳动速度加快了，幼嫩身体，现实世界中还没有花生米大胚胎感知到了这股来自母体悲伤，震颤起来。
“妈妈。”
真是奇怪。不足一个月胚胎，连神经系统都还未发育完全，更别提语言系统和发声系统，“妈妈”这样的词语竟然能发得出来。
还是说这声“妈妈”是来自咒胎的心音，并非是用耳朵能听到的频率呢？
眼前透明星球正在消失，这颗小小的胚胎正在消失。才刚刚发育出来的鲜红色心脏一点点消陨，连带着白色的形状似幼鱼头部和尾巴地方也在慢慢消失。
不是直接死亡。而是切实意义消失，变透明。
“等一下！”夏油杰不知要怎么做，只是潜意识觉得要阻止胚胎的消亡。
但是他触碰不到。而且下一秒，他视野就发生了变化。
他感觉自己虚虚地漂浮在上空。
视线往下是缩在箱子里莉香。她那在阳光下会发亮的蜜棕色眼睛如同一滩死水，求死的气息近乎满出来，夏油杰瞬间了解了刚才感知到的那股悲伤究竟从哪里来。
他来不及细究为什么她的左腿自膝盖往下没有，为什么会四肢弯曲地蜷缩在箱子里，漂流在无边际大海上。
夏油杰只来得及叫了她的名字：“莉香。”
莉香当然听不见，一动不动，倘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声暗示着她还有生命体征，她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他看见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这只蝴蝶咒灵诞生于莉香腹腔，展开翅膀轻轻扇动了两下落到了她的心脏处。
蓝色蝴蝶从莉香心脏处拖拽出一颗浅金色的光球。那是莉香灵魂。
片刻后，莉香停止了呼吸，迎来真正意义上死亡。
蝴蝶用触*手托着这颗光球开始了漫长的飞行。
夏油杰发现周遭的景物开始飞速地往后退，这只蓝色的蝴蝶是在逆着时间飞行！
“啊，原来是这样。”夏油杰单手捂住自己眼睛，被悲伤同化出的眼泪居然还没有流干，他重复一遍，“原来是这样。”
蝴蝶咒灵是发育不满一个月胚胎。夏油杰不清楚前因后果，但知道莉香被装进黑箱子后，内心已然放弃了求生希望，完全向死亡妥协。这种求死的愿望太过强烈，以至于震颤到了肚子里幼儿，幼儿以为莉香会死，所以选择献祭自己生命成为蝴蝶咒灵，带着莉香灵魂在时间的洪流里艰难逆行。
它无意识地杀死了莉香，又给了莉香第二次的生命，自此之后扎根在莉香心脏里，成为了共生关系。
夏油杰从咒胎的回忆中走出来的时候，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离他很远，脸上表情像是吃到了夹着厚厚一层芥末的长崎蛋糕，五官在隐隐抽搐。
夏油杰：“……你们在做什么？”
“杰，你刚才哭来着，怪恶心。”五条悟已经尽量控制自己表情不那么嫌弃。
“哦是吗？真是不好意思。”额头的青筋又在跳了，和五条悟在一起真很难不滋生想要揍他想法。就算是自己挚友也一样。
五条悟警惕着慢慢靠近，生怕自己小伙伴又哭一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具体细节不能全部告诉五条悟，夏油杰选择直击重点：“这个蝴蝶咒灵不是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它前身是莉香孩子。”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小骨头：“咔哒！！”狗屎！！
再接着是五条悟：“哈？！杰，虽然我刚才说了你哭起来很恶心，但你也不用编这么大的谎言来骗人吧？”
家入硝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夏油杰得承认，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人听到他这句话难免会觉得是在胡言乱语。
五条悟伸出自己小拇指，示意道：“快给我也拴上这个线，我要亲眼看一下你看见了什么。”
小骨头咔哒咔哒地伸出小指骨，显然也是和五条悟同样的要求。
夏油杰：……
病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几人齐齐把头扭过去，小骨头最先跑到莉香床边。
*
大海中间有一座小岛。也不能说是小岛，应该说是一块巨大礁石。
心脏紧缩眼前一黑后，我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这样的一个地方。
茫茫无际大海上，我看不到其他船只，看不到其他岛屿，孤零零地就这样呆在大礁石上。本以为自己会很害怕，流落到这种地方，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想方设法地呼救。
但我坐在巨大的礁石块上，竟然觉得无比安心。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有个白色的东西在礁石附近试探性地探出头来。我才瞥到一眼，那白色的东西又突地沉下去。
那是什么？
我走到礁石的边缘，趴下身子，等待那个东西再次到来。
它还会再来看我，而我也并不害怕。
海风从我头顶温柔拂过，我整个人放松得不得了，感觉自己对未知的恐惧似乎被大程度地削弱了。
它果然又再次地偷偷探出水面。
是只奇怪的鱼，感觉有点像海豚但又不像，头部的眼睛还没发育好，轮廓也很粗糙。是只小丑鱼。
我想抓住它，和它说说话，但它很快又沉到海里。
我变成人鱼，纵身一跃入海中，想要弄清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种莫名执着究竟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
简直和当初要打开盛装小骨头黑匣子执着有得一拼。
我在蓝灰的海水里看清了它全貌。
它长得可真是奇特。
白色的肚皮上有团红红的东西，海洋生物也会有胎记吗？
它应该也是哺乳动物，亲人。这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示好，它就亲密地朝我游过来。它尾巴摆起来很费力，感觉很辛苦，还是我主动往它地方游过去拉近了距离。
它轻轻地靠在我臂弯里，我发现那团红色的东西不是胎记，而是它心脏。
这么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体外真没关系吗？
我手掌小心地熨帖在它心脏处。
扑通扑通。
它在的周围突然涌起了一阵细密小泡泡，然后发育不完全的身体开始变形，收缩，甚至变色，最后变成蓝色的蝴蝶钻进我心脏。
“哇哦，这可真是——”我有点弄不清了。白鱼就是我蝴蝶咒灵吗？那我刚才许愿变成人鱼时候又是怎么实现的？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和我说过蝴蝶咒灵扎根在我心脏里，很难切除。
我现在是在做梦吧。
我摸着自己心脏，那里也传来像白鱼心脏的扑通扑通声。
海面上空出现黑红蓝白交替出现光影，这些奇异光影勾住我视线。于是我不疾不徐地往上游，游出水面的时候，看见了夏油杰看见一切。
画面播放结束，我回到那块巨大礁石上。
我想我肯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事，不然刚才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荒谬了。
人鱼眼泪是珍珠。
我珍珠滚下脸颊，滚进深海，滚下了好多好多。
左手捂住钻进我心脏里蝴蝶，我对它再次许愿：“我想要记起被忘记的回忆。”
然后，我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森从来没想过要小孩，每次都很认真地穿上小雨衣，吃药（他吃），会意外有小孩只是次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