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杭市。
方翼被送到了离拍摄片场最近的杭市人民医院抢救。计泽到医院的时候,圆圆告知他，方翼刚脱离危险，转进了icu等待后续观察。
到了icu门口,计泽看到身上插着各种治疗贴片、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的男生,从没在下属面前流露过任何软弱情绪的他，第一次红了眼眶。
圆圆一双杏眼早就哭肿了，她手里抱着方翼的羽绒服,哽咽道：“老大，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方翼……呜呜……”
计泽握了握拳，深深看了病床上的方翼很久,才移开视线。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爆炸？李导人呢？”
“李导也受了轻伤，在楼下治疗。”
计泽没说话,他看了眼圆圆手上的衣服，轻声道：“给我吧。”
圆圆半响才反应过来计泽要他手里的衣服,连忙递了过去。计泽摸着怀里柔软的羽绒服,眼睛干涩得不像话。
他紧紧把方翼的羽绒服抱在怀里，独自往走廊尽头走去。
没一会儿，手臂上裹着纱布的李导上来了。
计泽站在阴影中,他手里夹了根烟,却没点燃，看着窗外叶子掉光了的高树，不知在想什么。
李导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他见过计泽几次,刑侦九处的剧本能顺利立项，并且能拉到足够的投资开机，全部得益于计泽的帮助。当初他给云梦泽地递本子后，根本没指望会收到回复。他是个新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计泽却愿意信任他，帮他投资。可云梦泽的艺人却在拍他的戏的时候受了重伤，计泽要是迁怒于他，那这个剧就彻底完了……
“爆炸的原因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计泽并没有发火，而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李导触及到他的目光，整个人不自觉颤了一下。计泽眼睛红得不正常，眼底压抑着极大的悲痛，偏偏语气却毫无波澜。
“是爆破点出现了意外，不该爆-炸的地方爆-炸了。当时方翼那条都拍完了，准备拍另一条保底，突然就出了事。”
提到之前的事故，李导也是满脸悲痛和后悔。
“本来我把流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准备开拍，可中间后面的荒地突然发生了火灾，片场一下闹哄哄的，我估计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我没注意到……”
李导低下头，满脸愧疚：“计老师，对不起，这次事故我会担负起全部的责任。如果方翼有什么——”
“他不会出任何事。”计泽冷声打断他。
李导敏感地察觉到计泽跟方翼的关系似乎跟他想象中不一样，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方翼吉人有天象，肯定不会出事的。”
“那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人为？”计泽忽然发问。
他凌厉的眼神看得李导后背一凉，李导下意识站直身体，不太确定道：“这个我得回去才能调查，要把爆-破组所有的人都叫来约谈，一个一个排查。”
“不仅是爆-破组，整个剧组可疑的人员都要排查。”
计泽眉头皱得极深，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道：“王子轩是什么进组的？”
李导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到王子轩，他没多想便回答道：“他前天就来了，今天才有他的戏份。不过他状态不太好，我就把方翼的戏份提前了。”
听到他的话，计泽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发生爆-炸的时候，王子轩人在哪里？”
“他……那个时候好像已经回酒店了。”
李导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现场人太多，他又要四处调动群演，一个配角走了他可能也不知道。
“计老师，您是觉得……”
李导犹豫地看向计泽。
计泽闭了闭眼，又睁开，语气冷冽。
“先从爆-破组查起，你人手不够我可以给你调人手。事故原因没找出来之前，所有拍摄先搁置。”
“当然！”
“尽快去查，所有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必要时可以求助警方，明白吗？”
“我明白。”
跟李导谈完，计泽回了icu外面的等候区。
谭霖也在，见到计泽，他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又很快释然。
计泽作为云梦泽的老板，旗下的艺人受这么重的伤，他来探望也很正常。
“计老师，您好。”
谭霖恭敬地上前跟他招呼。
计泽点了点头，有些冷淡地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坐下。
他这样的态度谭霖并不意外，只是目光瞥过去，突然看到了计泽手里的衣服。
那不是方翼穿的羽绒服吗，怎么被他抱在怀里……
谭霖没来得及深想，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俊秀的青年快步往这边走来。
青年一头黑发剃得极短，几乎刚贴着头皮。他一双桃花眼都是血丝，焦急地迈着长腿，小跑到icu玻璃门面前。
“艹，这鬼门怎么打不开！”
肖越急得不行，用力拧门把手，偏偏厚重的玻璃门没有动弹半分。
“那是从里面锁的，外人不能随便进去，会污染icu环境的。”
圆圆看到这一幕，连忙去拦肖越。
“你谁啊？”
“我是方翼的助理，郑圆圆，你又是谁？”
“我是方翼他哥！”
“全都闭嘴！”
始终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的计泽忽然开口。
“这是医院，让方翼安安静静地休息。”
圆圆惊疑地打量了几眼肖越，撇了撇嘴，退到了计泽身旁。
肖越看着计泽冰冷的脸，整个人都炸了。
“你tm有没有心？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方翼会躺在医院还不是你害的？非要让他来拍戏，现在好了！”
肖越听到方翼发生拍摄事故的时候正在俱乐部里跟人赛马，他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慌忙急忙地开车来了杭市。
没想到一进医院就对上计泽这张死人脸，还敢冲他发话，这姓计的以为自己是方翼男朋友了不起了？他肖越可是方翼亲哥！
“喂，你怎么说话的！”
圆圆一听肖越指责计泽，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拍摄意-外，导演他们已经去查事故原因了，老大又不在片场，你指责他干什么？”
“什么狗屁导演，好好的拍戏还能出意外？！这导演叫什么名字，我以后非要让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不可！”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背后传来护士长粗大的嗓门。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全都保持安静，不要打扰病人！”
“还有你们俩，嚷嚷得最凶的两个，再说一句话就全部离开等候区，要吵去医院外面吵！”
被护士长一顿训，肖越和圆圆都安静下来。
肖越瞥了眼计泽，冷哼一声，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低下头给他爸发信息。
圆圆也气呼呼地转过头，把脑袋撇向一边。
谭霖见此情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多余，默默地从楼梯口离开了。
长廊里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许久，计泽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他怀里抱着方翼的羽绒服，眼睛看着icu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
圆圆知道他看着镇定，其实心里极为难过，正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安慰他两句，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小k发来的消息。
——事故新闻上热搜了，舆论形势不太好。方翼要是醒了，你千万别让他上网。
圆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点进微博，看到热搜相关的微博下面的评论时，眼前还是一黑。
《刑侦九处》的拍摄现场发生意外爆-炸后，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偷偷录了视频传到网上，一个小时不到，拍摄爆-炸的相关新闻便上了微博热搜。
#方翼新戏拍摄现场突发爆炸#
这条带着方翼大名的热搜一上去后，很快就冲到了前五。毕竟一个多月前，方翼的大名在微博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热搜上到前排，立刻有许多对他还有印象的吃瓜群众跑到热搜下围观。
不少营销号转载了现场视频，流出的视频片段里，爆-炸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碎裂的油漆罐四处飞溅，方翼的身影被冲击波掼倒在地，人群四散奔逃，到处都是慌张的喊声。
视频片段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方翼倒在地上的画面也不算很清晰，加上现场没有血迹，很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网友以为后果不严重，开始冷嘲热讽：
——这什么三无剧组啊，导演听都没听过，拍戏都能发生意外？是因为要赶进度拍烂片吗？
——恕我直言，看视频fy伤得根本不轻，听说《纯真》快上了，fy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炒作吧？
——楼上加10086。拍戏受点小伤不是很正常吗？当年jz拍长夜将至，在零下几度的湖水里泡了十几个小时，累得得了心肌炎，人家也没买热搜炒作啊！
——看到fy这个名字就烦，是住在热搜上吗？滚啊！
热评下面也有理智的声音：
——某些人说话能积点德吗？fy是拍戏发生意外受伤，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怎么一个个跟他杀了你们全家一样？
——小透明真的惨，拍戏受伤上热搜还要被人骂炒作，试问谁想以这种方式上热搜？
——只有我一个人怜爱fy吗？都说他是有背景的云梦太子，可人家云梦太子拍这种危险的戏都能亲身上阵，这让某些淋个雨都要用替身的流量情何以堪？【撇嘴】
“你在看什么？”
肖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探道。
这女的既然是方翼的助理，那他还真不能得罪她，得跟她好好搞好关系才行。
“没什么。”
圆圆垂下眼，飞快地将手机锁屏。
然而肖越还是瞟到了一闪而过的微博界面，他偶尔也会上微博看些娱乐八卦，想到之前方翼被全网黑，他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登陆微博。
#方翼新戏拍摄现场突发爆炸#
这条热搜已经进了前三，而且是“沸”的状态。
肖越点进去看下面的评论，没看几条，脑子都快气炸了。
“妈的，这是哪里来的傻逼，老子要喷死他不可！还骂方翼炒作，我炒他妈的心肝！”
肖越边骂脏话边亲身上阵，用自己微博好跟评论里的喷子对骂。
然而很多喷子都是营销号或者恶意蹭热度的大v，他骂了半天，发现对方毫无反应，更是气得要死。
“喂，姓计的，你看看网上的舆论是怎么说的？你们公司的人到底干不干活啊？”
计泽始终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看向肖越。
“撤热搜需要时间，没这么快。”
“那你们磨磨唧唧的要撤多久！这钱我来出还不行吗？”
肖越又急又气。
“那个，你再刷新一下微博……”
圆圆忽然道。
“刷新又怎么样……你们云梦真是——”
他话说到一半，眼睛便瞪大了。刚刚还挂在第三的方翼热搜瞬间不见了，换成了某手机厂商的新品发布会。
他把热搜拉到底，还是没有方翼相关的词条。
“哼，总算还知道干活。”
肖越收起手机，露出勉强满意的神色，坐到了对面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