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把小白藏进袖子里，推开门看见楼望海和一个少年走进院子。
少年十六七岁，皮肤有点黑，一身灰扑扑的道袍，看起来像个低阶弟子。
沈沐却从他腰间挂着的金锤子猜测到了少年的身份——凌云渡排行第四，沈沐的师弟卢不言。
卢不言被称为狐骀鬼匠，擅长制作机关神器。随便折腾个小玩意，都能引来整个修真界的哄抢。
而楼望海则是无极剑尊，实打实的渡劫期大佬。传闻他离飞升只差一个字——“钱”。他放不下。
这两人随便哪个走出去都是让人顶礼膜拜的主，黑寡妇却叫他们“铁公鸡”和“聒噪鬼”。
沈沐直替原主画十字架。放着好好的大腿不抱，一点不晓得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真是作死能手。
顾不得腹诽，沈沐整理衣袍，笑着迎了上去。
“掌教师兄，卢师弟。”沈沐热情招呼。
卢不言因为沈沐的一句师弟，笑得眉眼弯弯。
楼望海则眉头一皱，停下脚步，顺便扯住想要奔向沈沐的卢不言。
“四师弟，你忘了来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了吗？”楼望海用传音术悄悄对卢不言说。
卢不言后知后觉：“啊，他真的叫你师兄了。”
楼望海目光笃定：“所以，他一定有问题。”
卢不言：“也未必吧？说不定三师兄想通了，要与你重修旧好。”
楼望海：“呸！我跟他就从没好过。成天骂我铁公鸡一毛不拔。我爱钱怎么了？没有我精打细算，怎么养得活凌云渡三千弟子？这小子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楼望海贪财贪得理直气壮。
卢不言虚心求教：“大师兄怎么知道三师兄骂你的？”
楼望海：“哼，他养的那个道童就是个两面三刀的货。有一次假装在我面前说漏嘴。也就沈沐这拎不清的才信他。”
卢不言瘪瘪嘴：“幸亏三师兄前几天杀了他。”
楼望海握紧剑柄：“杀了他，才更可疑。”
沈沐只看见两人嘴唇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见，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楼望海的猜疑。
沈沐脑子转得飞快。
卢不言是师兄弟里唯一能与原主聊上几句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卢不言喋喋不休，原主充耳不闻，但原主默许卢不言进辟邪谷。
楼望海这时候带着卢不言来，说不定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让卢不言过来试探一番。
沈沐心中警铃作响，飞速在识海里搜索两人的相关资料。
卢不言盯着沈沐的脸看了又看，小声嘀咕：“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楼望海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长剑突然出鞘，直挺挺地飞向沈沐。
沈沐：啊啊啊，我不会，救命！
他吓得两腿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啊……”震彻山谷的叫声响起。
沈沐死死捂住嘴。
我叫了吗？我好像没叫啊。
沈沐回过神来——惨叫的是楼望海。
黑寡妇在楼望海拔剑的刹那突然窜上他的鼻梁，把威名赫赫的无极剑尊吓了个半死。
楼望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蜘蛛，尤其是沈沐养的这只。
卢不言急了：“三师兄，快把黑寡妇收回去。”
沈沐惊魂未定，颤着声叫停了黑寡妇。好在“蜘蛛话”卢不言他们听不懂，没分辨出沈沐声音里的紧张。
黑寡妇满不高兴地放弃了捉弄剑尊的机会，慢腾腾地爬回自己的老巢。
沈沐脸色很白，楼望海比他更白。两人大眼瞪小眼。楼望海恨不得用视线将沈沐戳出个窟窿来。
沈沐很委屈，但他不敢责怪“大腿”。
暗自喘了两口气，沈沐赔笑道：“黑寡妇不知道师兄与我开玩笑，冲撞了师兄。我替它给师兄赔罪。”
楼望海听见黑寡妇三个字就手抖，再没心思与沈沐打哈哈。他索性单刀直入：“你根本不是沈沐。说，你是哪来的冒牌货？”
话音刚落，冷冰冰的剑锋就抵在了沈沐脖子上。
沈沐心里怕极了，脸上却很是镇定。他伸出两指，去推长剑。
推不动。
楼望海满脸肃杀地朝他挑挑眉。
沈沐干笑两声，颇有眼力见地放弃。
“师兄说笑了，我怎么会是冒牌货？师兄可还记得一年前，卢师弟托你卖玄天锁。你卖了三千灵石，却骗卢师弟只得了五百，剩下的都被你贪了。”
楼望海脸色一变。卖玄天锁那天，好死不死被沈沐撞见。楼望海原以为他没听见自己与买家商谈，没想到沈沐知道得一清二楚。
哼，这人真正是自私无情得很呐，连唯一和他亲近的小师弟都瞒着，楼望海鄙夷地想。完全忘了他自己才是贪污的那个。
卢不言满脸惊愕：“大师兄，真有这么回事吗？”
楼望海矢口否认：“没有。”
师兄你不信邪，就怪不得我把原主的记忆当豆子倒了。
沈沐接着说：“前年九月，卢师弟住处失窃。掌教师兄说没捉住窃贼，其实……”
楼望海恼羞成怒：“住口！”
沈沐乖乖闭嘴，转而对卢不言道：“卢师弟可还记得上个月喝醉了酒，对我说的那些话？”
卢不言蹿上两步，死死捂住沈沐的嘴：“你不是冒牌的，我发誓。”
沈沐轻笑。原主记忆里关于卢不言的很少，偏偏有一段卢不言喝醉酒，说出自己暗恋某个女修的事。用来要挟纯情少男卢不言，刚刚好。
沈沐好脾气地拿开卢不言的手，对楼望海说：“师兄要是还不信，可以探探我的脉。”
沈沐是穿进书里的，身子绝对是原装正版。根据他阅文无数的经验，穿越者不算夺舍。有了原主记忆加持，他一点都不怕查，索性主动让楼望海打消疑虑。
楼望海略一迟疑，搭上沈沐的手腕。沉吟片刻，楼望海眸光陡然凌厉：“果然是个假冒的。”
沈沐心里一抖：这也能发现？
好在他心里素质好，强撑着没跑。
楼望海在他脸上寻摸半天，撤手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脾气？”
沈沐：……
居然诈我？！幸亏没有上当。
沈沐不想伪装成原主的样子。他装不好，也不想装。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彻底改头换面，放飞自我。
沈沐镇定自若地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前些日子遭雷劈了一次。我突然醒悟，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还望师兄师弟们不要放在心上。”
楼望海：……
卢不言：……
楼望海：“这雷倒是劈得好。”
沈沐：“师兄说的是。”
楼望海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沈沐，心想：管他娘的真假，看着顺眼就好。
楼望海趁火打劫：“要我原谅你也成，玉露洗髓丹再来两瓶。”
沈沐却摇头：“不行，玉露洗髓丹我得留着给小白。”
藏在袖子里的龙骁野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咧出个弧度。
楼望海一开口就触了霉头，心底很不爽，忽地又想起沈沐这些年没替凌云渡贡献多少银子，连到手的拜师钱都飞了。
楼望海极度不满：“三师弟，凌云渡弟子三千，你却一个都不收。吃干饭总不合适吧？”
沈沐：……
楼望海不会又要逼他收龙骁野为徒吧？
沈沐脑子一转，先下手为强：“其实我已经收了个徒弟，还没来得及禀告师兄。”
楼望海皱眉：“谁？”
沈沐从袖子里拎出一条浑身洁白的“小蛇”。
“就是它。我前几天救回来的小蛇，名叫小白。”
楼望海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卢不言欲言又止，憋红了脸，刚想开口就被楼望海拦住。
“你三师兄见识少，连龙跟蛇都分不清。你要是挑明了，小心他恼羞成怒。”楼望海故意暗搓搓吓唬卢不言。
卢不言抿了抿唇，把话吞进肚子里。
沈沐以为两人被他的神来之笔弄得没招，不禁沾沾自喜。
龙骁野抬起头，幽幽望向沈沐。
绕了一圈，这货居然又收了他当徒弟。
龙骁野突然很想知道沈沐所说的故事里，他到底是如何欺师灭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