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话音落下,宣危闭上眼，身上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灵气。
此乃惑灵族最纯正的灵气,若是好生修炼利用,怕是难有敌手。
走出这树洞，不过片刻他便被十二护法团团包围。
不由分说,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便与之正面相搏……
这一战打到暴雨停止，过去一日一夜的光景，地上血迹斑斑沁入土地之中。旁边的树,东倒西歪无一例外。
随着最后一个护法魂魄散去，整片树林迅速枯萎消失在在天地间,原本的绿荫仙境开始退化成荒山,冰冷的雪花无来由的飘落,河水停止流淌，生灵到处飞窜。
宣危仰躺在地上,望着雾蒙蒙的天，他看见的是模糊的。咽下的也始终是铁锈的味道，在最后恍惚间，他看到一个身影。
“宣危。”
是……叔父啊。
他记得,这段时日叔父在历劫。
原来这麽久,他也只等到了叔父。
司寂赶来对于旁的全然漠视，将宣危带回冥府，不惜耗去千年修为为他疗伤。躺了三日才渐渐初醒，然刚刚醒来,玄齐便来发难，派鬼差押解他拉到天子殿，彼时，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身上白衣，因拉扯间渗透出许多血迹。
“孽子，你竟敢毁了整个惑灵族！使之无一族人生还！”鞭子抽过来打在宣危身上，他半趴在地上，残喘着。
“究竟……是谁毁了惑灵族，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宣危寒声道，抬起眼，眼中无一畏惧，过往那点对父亲的期盼早已在惑灵族被追杀时消失。要是他还不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便不用继续活着了。
他变了，这是玄齐第一察觉的。
此刻的宣危身上充斥这阴郁之气，甚至带着杀意。以往被白霎教出来的温润如玉早就不知所踪。
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
宣危嘲讽笑出声来，“是你造就了现在的一切，可是你不敢承认。你多情、自私、懦弱、喜新厌旧、心狠手辣，你觉得……你配得上你现在坐的位子吗？”
“混账！”
玄齐走下来，掐住他的脖子，居高临下，“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没有我，谁会尊着你敬着你？”
“你应该听说过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吧。”宣危嘲笑道，眼中的讽刺激怒玄齐恨不得掐断他的脖子。
“嘴硬吗？跟你母亲一个德行！”
“不准你如此诋毁她，这世上谁都可以说她，唯独你唯独白姚，你们不行！”宣危强仰着头，倔强的不肯低下。
玄齐恨着眼，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不同寻常。这才理智回归些许，宣危独战十二护法一事，他的确震惊，原本还疑惑，直到他发现宣危指间的戒指。
不免笑出来，他捏着宣危的手指，“我说你为何突然修为增长，竟能与那十二护法匹敌，原来是得了这个宝贝。”他要取下来，奈何根本不是他所能做到的。
戒指仿佛死死镶在宣危手上。
“呵呵，还认主了？可惜啊，认错主人了。”玄齐扬起诡异的笑容，令看护的鬼差不免毛骨悚然。
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银光刺在宣危眼睛上，是冰冷残忍的。
“冥……冥主，这可是少主啊。”其中一个鬼差抖着声道。
玄齐大手一挥，那鬼差哀嚎一声，灰飞烟灭。另外一个鬼差立马跪下不敢说话。
“少主？……他算什么少主，不过是白霎养出来的一条狗。你们的少主还没出生呢。”他指的自然是白姚肚子里的那个。
“嚓。”
伴随着闷哼，宣危紧咬着牙，血线蔓延至下巴，戴着戒指的手生生的被砍下来，玄齐捡起那半截手指，脸上洋溢着阴狠，随后想到什么，啧啧两声，如看蝼蚁般看着宣危，“我怎么能砍掉你的手指呢，我应该杀了你呀，何必多此一举呢？”玄齐笑说着，手中拿捏着沾血的匕首，靠近宣危。
“你……你屠了整个……整个惑灵族？”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玄齐微微一怔，朝身后看去，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白姚，而今肚腹显大，她一手托着声线颤抖的难以置信。
脸上挂着珠泪，叫人看去心生不忍。两姐妹样貌如出一辙，自然都是美艳动人才能拿捏住玄齐。
宣危匍匐于地上，面上冷淡，心中也无甚期盼。
“阿姚，你莫听这孽子胡说，我怎么会杀你母族呢？”
“真的吗？”白姚似有动摇。
玄齐放下匕首，换上往日温柔的模样走近她，揽过她的腰身，“自然，你我夫妻多年，你还不清楚吗？非得相信这个孽子，他与咱们早不是一条心，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是白霎，又怎么会惦记你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白姚哽咽着，依赖的抓紧玄齐的手，“是，他从未，从未记得我才是他的母亲。”她看着宣危如今模样，好似一口怨气出去。
忽而美目冷光一闪，宣危见到白姚手中的短刀刺进玄齐胸口。
“你，你怎么……”玄齐看着胸口蔓延的血河，实在不敢相信是白姚所为。
白姚倒退几步靠在柱上，“他从未记得我是他母亲，难道不都是怪你吗？是你，是你执意抢走尚在襁褓的他送给白霎抚养，你以为我得多大的心眼啊，夺子之恨当然比得过我对你的爱慕啦，两百年的纠缠，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玄齐拔掉短刀，早已不见方才的温柔和平日的温情。
“我恨你，也恨他。”白姚指着宣危，心有不甘。她是满满的心有不甘啊，他受伤之际，她前去探望，得来的不过冷言冷语，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不过追逐自己的情爱从而造成子不认，玄齐对待白霎种种，她皆是看在眼中，待她人老珠黄，或许待玄齐厌腻之后岂不一个下场。
“你为什么……我才是你的母亲啊。为什么你肯认她却不肯认我？”她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转而又好似疯狂的笑起，捡起地上的匕首对着玄齐，“还有你，你杀了我母族，是你杀的……你何时，何时变成这等狠心之徒！”
玄齐冷笑，“我狠心？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阿姚，没有你，说不定我和白霎还是琴瑟和鸣相濡以沫的冥主冥后，我做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
宣危实在是懒得听他们两个的互相推错，干脆闭眼。
“唰。”
天子殿的门被打开，司寂的身影出现。玄齐一看顿时恢复成平常模样，“怎么，渡劫回来了？”依旧的和缓如同平日的兄长。
司寂凝着地上受伤的宣危，以及胸口渗血的玄齐。那一个鬼差早就吓得晕过去不省人事，他长叹一口气，过去将宣危扶起来，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冷光微凝看向玄齐，“兄长，你变了。”
玄齐微微蹙眉，“怎会，我不还是我吗？”
司寂没有答话，伸出手，玄齐身上那半截手指顿时落在司寂手中。
“你干什么！”玄齐挡住司寂的去路，司寂抬眼，也是满身疲惫，本身在凡间渡劫，前几日感知到宣危有险，这才追去惑灵族，没想到刚把他安顿好，那人又出了事，他只好先将宣危的伤治好赶去凡间。
不成想，这里的事当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是你在干什么，他是冥府的少主，是冥府未来的冥主。兄长，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司寂很少生气，起码这是玄齐印象中唯一一次。
“谁说他是未来的冥主？你看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她的命留不得，但孩子我需得留下。”他指着白姚，丝毫不留情面。
白姚不禁疯狂的笑出声来，随着柱子缩下身来。
“简直荒唐！”司寂甩开玄齐，此刻玄齐受伤，怎会是司寂的对手。
眼睁睁的看着司寂把宣危带走。
归祭台是司寂独处之地，往日是不会有谁来打搅。
他帮宣危接好手指，可是……无论怎么弄，还是有一条痕迹，而那戒指刚好能挡住那伤痕。
“抱歉，是叔父来迟。”司寂心怀愧疚，可也精疲力竭，眼中充斥着疲倦。
宣危躺在玉石床上，虚无的望着上方，“叔父前段时日不是说遇见一个知己甚为欢喜，而今怎觉疲累不堪。”
司寂微微蹙眉，“原是渡劫，我却不知渡什么劫。现在我知晓了，方知此劫不好渡。我想……抓住他，护着他。但事实上，有时候即便是我，也觉得力量渺小，事事难以随心。”
宣危闭上眼，“随心，随缘吧。”
他这一觉困顿沉睡，再次醒来司寂还在。或许是怕同样的事此次发生，不敢轻易离开，但宣危发现他似欲言又止。
“我昏睡多久。”
“三个时辰。”
“叔父有话要同我说？”
司寂少有犹豫，方才沉声道：“白姚……杀了腹中孩儿。”
宣危沉默不语，不久，面露讽刺。
“因果报应，又能怨谁。”
司寂又道：“你父……玄齐要押她上刑台。”
宣危侧目，试着动弹那根手指，很僵硬且缓慢，他又道：“叔父是何必呢，没了就没了。接上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