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前夕,宋家一改之前的冷清，还挺热闹的。
白音手里提着个不透明的袋子，在门口脱了鞋,乖乖在一旁摆正,凑了个脑袋进门张望了一下。
宋家的煮饭阿姨也在,她笑呵呵地给白音开了门,指了指一楼的大客厅。
白音点点头,跟阿姨说了一句“元旦快乐”便跑到大客厅,探出个脑袋，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乖乖地给每个人问好,暗自扫了扫在场的人——宋彦不在，他哥也没在，也就宋家爸妈还有两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女人。
沉吟了几秒,索性都叫了叔叔阿姨。
宋彦的妈妈杜思琳是个女警,性子耿直飒爽，白音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白音。
一见到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乖乖叫人的讨喜模样就很开心地招了招手：“音子来啦？”
白音笑嘻嘻的,却站在大客厅的出口没有进去。一方面是里面还有几个人她不认识，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如果她进去可能就会破坏了谈话的氛围,一方面是，她是来找宋彦的啊。
“来,”杜思琳直接站起来，几大步到她面前，往白音手里塞了把糖,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宋彦的姑妈姑丈，这是邻居白家的小姑娘。”
她给沙发上好奇地张望着这边的男人女人介绍了一下，又给白音介绍了一下，揉揉她的脑袋让她不要见外：“来找宋彦吗？”
“嗯。”白音点点头。
“那去吧，他一个人在二楼的露台。”杜思琳把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拍，“他哥也出门去约会了。”
白音一顿，慢吞吞地道了一声好，便自己熟门熟路地上了楼。
什么叫，也？
她在暗示什么吗……
白音咽了咽口水。
宋家的露台在宋彦房间隔壁，放了个石桌子石凳子有时候可以出来乘凉用，不大的一块地方摆了好几个花盆，种着各种花。
宋彦搬了两个舒服一些的竹腾靠椅，半摊着就惬意了不少。
因为知道白音会过来，桌上便堆着不少白音喜欢的零食。
白音几步蹦过去，笑嘻嘻在他身后敲了敲他的脑袋，将手里一直拉着的袋子放到一边，又飞快摊倒在剩下的一只竹藤靠椅上。
宋彦等了她好一会了，有一点点无聊又烦躁，正托着ipad看直播，听到动静侧头一看，为蹙着的眉松了松。
“等久啦？”白音问，探出手要去拿零食。
宋彦这椅子放得刁钻，两个椅子并排靠着，中间搁了个大概几厘米的空隙跟把手，桌子在他的那一边，所以白音想拿，就得隔着他伸长手去掏。
宋彦看出她的目的，随手给她拿了袋薯片：“薯片？”
“都行。”白音接过来，撕开，往嘴里丢了一块，又捏了一块递到宋彦嘴边。
宋彦没矫情，垂眼叼走了。
他侧目扫了嘴里又塞着满满的白音，突出来的腮一股一股的，像只仓鼠，笑了笑，伸手把桌上的一个玻璃杯递过去：“喝橙汁吗？我刚榨的。”
“好啊好啊。”白音把薯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好甜。”
橙汁还有些凉意，清清爽爽的入口，留下一股甜甜酸酸的味道。
“嗯，放着有点时间，不太冷了。”
白音嘿嘿笑，把脑袋探过来看他在干嘛。
还是邢焦桐的直播间，除了bgm有点吵以外，他的声音也挺大，宋彦把ipad的声音调得很小。
白音低了脑袋去分辨邢焦桐在说些什么。
——“什么？你问我朋友怎么没开直播？怎么又问啊，刚刚不是回答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他前段时间开了个直播，怎么都把你们勾走啦？你别说，他这个狗东西，本来今晚说好欢乐跨年，结果二话不说放我鸽子了。”
——“狗东西！”
白音：“……”
“嗯？”宋彦没仔细去听邢焦桐在说什么，看见白音抬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诧异。
白音：“焦桐哥在骂你。”
白音：“在说你坏话！”
白音：“快点，骂他！”
小姑娘挥着小拳头的模样生动又有趣，宋彦一下子就笑出声。
他差不多知道邢焦桐在说些什么，不过就一些贫他排解他的话，给直播增加点节目效果，圈圈粉散发散发笑点。
他直接把ipad塞到她手上：“你玩吧。”
话一出口，白音眼睛都亮了。
搞事情这种事不要太好玩了好吧。
邢焦桐这边正一边贫着一边在线上清兵，突然看见他的好兄弟，也就是他一直在埋汰的主人公开了腔——
【？】
【？】
【？？】
【你好好说话。】
呵，这可就稀奇了。
宋彦会发弹幕吗？他做直播这些时间以来，宋彦发的话一只手就能数清楚，啥时候还这样，刷屏。
再结合起傍晚宋彦给他发的“鸽前告示”，什么陪女朋友啥的，一下子就理解了。
他笑得不怀好意：“哟？弟妹来啦？给我弟弟找场子来了？”
白音像个小炮仗一样哒哒哒发了好几条弹幕过去以后就把声音挑高了一些，此时这句话响亮地冲进了白音跟宋彦的耳朵了。
白音：“……”
她觉得一股热血突然上头，一下子愣在原地。
宋彦轻笑了一声，侧目看了她一眼，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拍了拍，似笑非笑的眼神碍眼得很。
他往白音的椅子方向倒，靠着白音举ipad的手，懒洋洋地敲屏幕上跳出来的虚拟键盘——
【我是你爹。】
也不再理邢焦桐叽里咕噜还说些什么，直接关了直播软件，嫌他聒噪。
声音突然消失，两个人的气氛开始氤氲着一股宁静。
白音仰着头。
夜幕如泼墨般的黑，几许繁星相随着，月光如水一般流淌下来，无形间照亮了四周。
露台的灯应该有些年头了，暗淡得还不如不打开。但此时，正是这种若隐若现，才显得内心涟漪。
淡淡的微风拂过，连她的发梢也圈不起来。
真是个惬意的晚上，不冷不热的。
白音靠在椅子上，扭过头看向宋彦，轻轻地：“宋彦，我们喝点别的好吗？”
宋彦有些意外，寻声看去，小姑娘的双眼满是狡黠：“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我买了。”白音直起身子，从一旁捞起那个袋子。
她刚刚进来后就放到她的一侧，宋彦还真就没发现她还带了东西来，接过来放在桌上，有些沉。
他扯开袋子上的结——
是四听啤酒。
宋彦的眸色暗了暗，不明就里：“想喝酒？”
“嗯呐。”
“不开心？”
白音一愣，看向他那黑不见底、看不见情绪的双眸，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不笑了，有些无措：“没有啊，挺开心的。”
宋彦叹了一声，从袋子里拎出一罐，一手捏着罐身，大拇指在罐扣上轻轻一抬，“咔嚓”一声，罐扣冒出零星几点水雾。
他把罐子递给她，在掌心里捂了一会，不太满意它还带着冰意：“喝点玩吧，不能喝多。”
白音笑眯眯地双手捧住，像只偷了腥了小狐狸，仰头抿了一口。
好苦。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皱起来，指尖默默摩挲着滑溜溜的罐身。
“没喝过？”宋彦自己不打算喝，他绕过那装了啤酒的袋子，拿了自己的玻璃杯，喝自己榨的橙子，余光瞥到白音的脸色，有些诧异。
“喝过啊。”
“那怎么这个表情？”
“那，也没机会喝习惯啊。”小姑娘承认，理直气壮的。
宋彦突然被气笑了一下，索性纵容她了，暗自又多注意了她几分神情。
虽然是第一次喝，但啤酒的度数小，多注意点别喝多应该不会怎样。
嘴里还有橙子的颗粒，喉咙里还有橙汁的甜腻。宋彦下意识回味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什么白音放着她平时喜欢的橙汁不喝，偏偏想喝苦涩的啤酒。
他仰头将玻璃杯里的橙汁一饮而尽，蹭了蹭指尖因冷意遇了热而凝出的水珠，看向身边又垂头舔了几口啤酒的白音，开口道：“你……”
又说不出来什么，话语在唇间犹豫了片刻。
小姑娘寻声转过来，歪头：“嗯？”
……撒什么娇。
宋彦放下玻璃杯，坐直了身子：“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在我身边不会不开心。”
希望我带给你的是快乐，安心，肆意。
可以带你去吃你想吃的东西安慰伤心的你。
但是不希望你因为我不开心。
一瞬间，脑海里挤进来几句话，宋彦一愣，抿了唇。
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白音的乖巧懂事深入他心，所以当白音提着啤酒在找他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下午闷闷不乐的少女，以及身边朋友所信奉的，所谓借酒消愁。
有不小的冲击。
白音“啊？”了一声，脑子转不过来。
宋彦抿紧了唇，吐出了句“没事。”，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玻璃杯，目光凝在她手上的啤酒罐上：“我下楼倒橙子，你还要不要？”
白音疯狂摇头：“不用不用！”
少年默了默，叮嘱了一句“别喝太急”便出了露台下楼。
-
等宋彦捧着自己的橙汁上楼来时，发现白音的啤酒已经喝了一半。
小姑娘笑嘻嘻地打了个酒嗝。
宋彦：“…………干嘛喝那么急？怕我不让你喝了？”
白音点点头，乖巧地答：“你刚刚那样不就是不让我喝吗，我多喝两口，嘻嘻。”
这他妈……
宋彦诧异地凑近了点去看她的脸色，伸手夺了她的啤酒罐，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是，你醉了？”
“醉啥啊，我没醉。”小姑娘手心一空，蹙着眉不满意。
宋彦一下子被气笑了，往她手里塞了自己刚拿上来的橙汁：“喝这个，你等会清醒了点再回去。”
开玩笑，大过年的一姑娘跑到男朋友家里喝个烂醉回家见已经警告过其男友的爹，这可不给他找麻烦吗？
“这个不好喝。”她皱着眉，将玻璃杯推还给他，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
“那啤酒就好喝了？”
白音：“好喝。”
宋彦：“……”
你怎么不上天去作呢？
宋彦有些头疼，不去接被推还回来的玻璃杯，反而又往她的方向推：“不喝掉今晚不准回家。”
那白音能怕他吗，铁定不怕啊，况且又多了层喝醉酒当借口。
她嘟嘴：“那就不回了，我睡你房间地板。”
“……喝掉，坐一会儿。”宋彦闭了闭眼睛，无奈极了。
白音偏不，她支起身子伸长手，跨过宋彦把玻璃杯放到桌子边上。宋彦还算有良心，啧了一声，帮她把杯子往里放了放。
小姑娘半个身子覆在他的椅子上方，更确切的说，就在他的小腹上面，隔了一个多巴掌的距离。
白音看着盛有橙色液体的玻璃杯被修长好看的手推远，垂眸看了看身下，突然狡黠一笑。
“宋彦，我可以亲你吗？”
宋彦当机了一下，猛的扭头，看向她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女孩子自信，狡黠，像只小狐狸一般看着他。
他一下子沉默下来，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丝毫别的动作，看着小姑娘有些微醺微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
宋彦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眼睛在浓夜的黑暗下也很亮，但像一口幽深的井，深不见底，水面却是一片平静，犹如处于深夜中无人打扰的湖面。
白音突然气极。
她太想打破这种平静了。
她盯着宋彦微抿的唇，突然俯身——
却在距离宋彦的嘴唇只有估摸三四厘米的时候微微偏过头，停了四五秒，才又撑着椅子的把手继续向下——
亲在他的嘴角下方。
仅触及一秒钟，肌肤贴在一起的感觉便离开了。
白音没有直起身，仅仅回到离他的脸颊三四厘米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嗡嗡道：“宋彦，你就试试看喜欢我呗，从男人看女人的角度喜欢我。”
说罢，她挣扎地爬起来，看了一眼宋彦下意识抬起来防止她着力不妥而摔下的手臂，毫不犹豫拉过来用力咬了一口。
宋彦愣住，喉结不自在的上下动了动。
察觉到宋彦的手臂一下子绷直了些，小姑娘松开，又甩开。
她麻溜地站起身，拍拍手，一副潇洒模样：“我回家了啊。”
不等宋彦反应，她便撒开了腿跑出露台，片刻后，楼下传来小姑娘匆匆忙忙跑远的脚步声，一边跑还一边同他妈互相说了句“元旦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