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问题(1 / 1)

在大家先后进入农场组讨论现场的会议室的时候,姚软枝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看着她的打扮和气质,很多人都想当然地把她当成了省城报社的女记者,心里还免不了感叹,这大城市的女记者就是好看,穿的衣服洋气,全身的气派也不一样,一看就是文化人。

可是当大家入座的时候,姚软枝却没有坐在靠墙的座位上,那里是列席的座位,记者和一些相关人员在那边。

姚软枝跟着大家走到了会议室中心的会议桌旁边,还坐在了比较靠近主席位置的位子上——虽然没有人明说过,但是有过几次会议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位不仅是农场代表,而且应该还是一个表现不错、被省厅重视的农场代表。

当时,一些有心人就已经把她面前摆着的名牌上的名字记了下来。

直到邹副处长在讲话中提到了姚软枝的名字,这些人才明白,这位果然是农场代表,还显然是优秀代表的备选。

能够被省厅领导在讲话中提出来表扬的,那肯定就是表现优秀的。至于怎么个优秀法,大家都听明白了,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小农场,就已经盈利了,看样子利润还不少。

这下一众人等看着姚软枝的目光就变了。

就算是国营农场一切都有国家财政管着,但是只要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不想要自家农场亏损赔本啊。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全省的农场都亏本,好歹大家还都有个台阶下,能说这是咱们大环境客观条件决定的,并不是自家农场有问题。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省厅专门拎出来一个县里的农场给大家看:看,人家还不到一年都赚钱了,为什么你们两三年了都还在亏本?而且人家场长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羞不羞?

这跟照着脸啪啪两大嘴巴子有什么区别啊!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包含这各种含义,羡慕、幽怨、不甘、不信……全都投到了姚软枝的身上。

环视一圈,把各位代表的反应都收在眼底,邹副处长脸上还是刚才的微笑表情,心里却十分满意。

能够激起这些农场代表的这种反应,也不枉当初他在领导会上力排众议,坚持把姚软枝提出来了。

现在只希望姚软枝自己不要怯场。不过,邹岩成已经看过了姚软枝提交上来的发言稿,那稿子写得滴水不漏,重点突出,字字妥当,句句熨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写官方报告写了几十年的老手写的。

老话说,观其文知其人,哪怕那发言稿不是姚软枝自己写的,至少她身边有这么一个老道懂行的帮手指点,姚软枝出篓子的可能性就不大。

但是为了避免这种小概率事件,邹岩成还是调查了一下姚软枝的履历和为人,才彻底放下心来。能当上第一届全国先进工作者,到人民大会堂开会,跟一号首长合影这样的大场面都经历过,肯定不会在这种讨论会上怯场。

姚软枝当然不可能怯场。

邹副处长介绍完毕之后,她就落落大方地对着各个方向点头示意,不管别人用什么目光看她,她的神色都没有变化。

虽然面前就摆着自己的笔记本和发言稿,但是她却没有多看一眼,完全脱稿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不免有人怀有某种阴暗的念头,猜测姚软枝是不是凭着什么关系,比如靠着这张比女记者还要漂亮精致的脸得到了某些靠山支持,才被列入省厅的表扬名单里的话,当他们听到姚软枝口中清晰准确的一系列数字后,这些念头和猜测也就纷纷化作乌有了。

姚软枝把实验农场的基本情况做了简单介绍后,发言重点就集中在种植苜蓿、制作饲料、与牛奶厂签订合同、得到牛奶厂资金扩大规模从而进入良性循环,一年三次收割出售饲料,从而实现收支平衡甚至盈余这一操作上。

她接到陈盾电话之后,就明白了这次省厅特意把她们这个小农场拎出来的用意,自然也能想到省厅想听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结果,也就知道自己发言稿的重点在什么地方了。

随着她的讲述逐渐深入,会议桌旁一众代表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

大家都是从田间地头里走出来的,姚软枝介绍的那些情况,有没有水分,有多少水分,是否真的具有可行性,一听就能明白,根本糊弄不过去。

姚软枝没打算藏私,这一系列操作是摆在明面上的,有心的人只要下点功夫就能打听清楚,没必要那么小家子气地掖着藏着。

她这一大堆干货往外一撂,各农场代表立刻就两眼放光,纷纷抓着钢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

姚软枝的逻辑很清晰。

大城市里喝牛奶、吃牛羊肉,是一种刚需,奶业、养殖业以及畜牧业不但不会消失,而且还会随着国力强盛、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更加繁荣起来。作为饲料来源的草业的前途自然也是一片光明。

“奶业”、“草业”这些名词,以前从来没有人提过,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如此自然。

把姚软枝发言中的新词在心里咀嚼一番之后,会议室里众人神情各异。她到底是真的懂得这么多听起来就很了不起的知识,还是自己生造出来几个词好装成内行的模样?

但是不管姚软枝的这些新词是怎么来的,她所讲的内容却是实打实的有用,对他们有很大启发。

新中国这么大,只靠北方草原提供牧草和饲料绝对不够,个体农户的小规模种植也没有意义。这其中的空白,不正好留给他们这些国营农场了吗?

就像变戏法一样,事先不说的时候,看起来很神秘,可是一旦被解密,观众就会恍然大悟,甚至还会产生一种“我上我也行”的幻觉。

h省位于华中地带,距离北方草原还有不少距离,平时主要种植小麦玉米高粱这些粮食作物,经济作物主要是芝麻大豆,种苜蓿的不多,所以大家对苜蓿并不熟悉,更想不到从苜蓿下手来积累发展资金。

但是毕竟是从事农业生产的,对苜蓿这种牧草之王,很多人还是有印象的。好几个农场领导都很是后悔,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呢?如果他们早一步把这个女场长的这套操作用在自家农场上,今天得到省厅表扬、在小组讨论会上发言的,可就是他们了。

黄泛区农场的陆场长就坐在离邹副处长最近的座位上,听着姚软枝的发言,若有所思地往自己的硬皮笔记本上写了两行笔记。

黄泛区的土壤情况恶劣,如果苜蓿真的像这位姚场长说的那样,不仅能带来经济效益,同时还能固土防沙、改善土壤的话,倒是非常适合他们农场下一步的需求。

诸市五星农场的代表是他们的第一生产队队长,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脸认同的表情。

姚软枝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代表,她讲完之后,在场众人照例要鼓掌表示。不过,这次的掌声可比之前几个农场代表的发言得到的要热烈许多。

虽然在座的代表中仍旧不乏心存疑问的,但是姚软枝坦然把自家农场盈利的秘密拿出来跟大家伙儿分享,作为受益者,鼓掌感谢总是应该的。

邹副处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举起双手跟着大家一起轻轻拍了几下,做了个总结:“刚才几位代表的发言都非常精彩,从他们的发言中,我们看到了农场人艰苦奋斗的精神,看到了农场人取得胜利的决心,看到了农场人开动脑筋打开局面的努力。”

“今天是小组讨论,在听取了几位代表的发言之后,大家有什么想法、建议和意见,以及在平日的生产建设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畅所欲言,大家一起讨论。”

邹岩成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代表,眼神带笑:“就从合杨市解放农场的吴星同志开始吧。”

合杨市解放农场的代表吴星的座位位于会议桌的另一端,距离邹副处长最远。敬陪末座的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低头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挤出了一脸笑意:“那个,邹处长刚才的讲话实在是太好了,党和政府对农场工作非常重视,我们基层农场要努力发展生产,克服困难,嗯,那个,我们解放农场建立将要两年了,这两年来,解放农场上下一百三十名职工一起奋斗在农场第一线,开垦了两千五百九十一亩荒地……”

邹岩成对这十七家农垦单位的情况胸中清楚,点到吴星当然不是无意的。所以吴星这些常规的数据,他并没有兴趣听下去。

在吴星停顿的时候,他做了个手势:“吴星同志,今天的讨论会是要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你觉得,解放农场有什么问题吗?”

吴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解放农场的情况吴星自己心里清楚,能拿出手来的成果确实不多。这和合杨市的客观情况有关系——因为中央政府态度明确,国营农场不能“与民争地”,所以各地农场只能选在荒凉偏僻、农民无法种植的地方,合杨市农场在城郊荒山之中,必须砍伐林木,才能开垦出田地。

而且因为山地众多,很少有大面积平坦的地面,拖拉机都不太适合使用,全靠人力畜力,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是大家日夜不休拼命苦干的结果了。

物资匮乏,田亩不多,灌溉不便,种下的粮食收成不佳,连养活农场职工都成问题。和村里农民相比都不如。毕竟现在土改完成后,农民有了自家的土地,积极性很大,收下的粮食只要交了公粮都是自己的。

听说以前村里的农民一年到头也顶多吃一次两次白面饭,现在可不一样了,一些想开的农民一个月都能吃七八次白面细粮饭,日子过得可舒服了。

开始的时候,吴星说起来还有些结结巴巴,但是说着说着,他似乎也想开了:“我也不怕丢脸,谁要说我们解放农场的职工怕吃苦不肯干,我老吴敢跟谁拼命!可是,现在我们解放农场的情况就是这样,产量还比不上周围农村,刚才邹副处长说起来农场的示范和指导作用的时候,我自己心里都惭愧。”

他用粗糙的大手在自己黧黑的脸上抹了一把,苦笑起来:“这就是我们解放农场的问题。合作化,机械化,我们也在想办法,但是两年了,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今天有这个机会,我也代表解放农场一百三十名职工,恳请省厅领导和各位兄弟单位一起给我们出个主意。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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