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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美人图(晋江文学城)(1 / 1)

先前子桑生在时,一年之中至少会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带着云浅四处去义诊。

他说义诊,不仅在于救死扶伤,解穷人之苦,也在于增长见闻,精进医术。只是他离开后,云浅便再也没有出外义诊过。

如今,随着惟璟的离去,一切似也尘埃落定了,她又记起了这事,筹划了一番后,便带着榆娘,青空,青葙和紫竹庄里几个得力的丫鬟家丁,下乡义诊去了。

一来这是善事,二来云浅遭受了一场情伤尚需调整。赫连城和南淑仪便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

茅草覆盖的庐下,云浅一袭儒装,脸上戴着一张银灰面具正替一妇人诊脉。

她先前随子桑生义诊时,便常做如此打扮,以她的话说,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子桑生的徒弟。

“大娘,你全身浮肿有多久了?”云浅轻声询问道。

坐在对面的老大娘,苦着脸道:“快半年了,别的还不打紧,这膝下可肿胀得厉害,有时连鞋子都穿不下。”

云浅伸手按了按她的脸,又蹲下去按压她的脚,问道:“你是不是经常觉得浑身无力,吃不下饭,很难入睡,又想发脾气呢?”

“是呀!这身子都不舒服,心里怎会舒坦。之前也有大夫给我看过,让我吃什么五皮饮,可我吃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效,你说我这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快死了。”

“大娘,你放宽心吧!你脸上的浮肿是由气血两虚,水湿停滞导致的。我给你开些补益气血,健脾化湿的药,你按时按量吃,过段时间就能好了。”云浅安慰着,提前笔来正要写方子,一家丁忽骑着马远远飞奔到眼前,急急地下了马,喘着粗气道:“小姐,你真是让小人好找。”

“怎么了?”见他这样着急,云浅和青空几个面面相觑。

“快回去吧!宫里来了旨,等着小姐接呢!”

云浅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不由得慌了起来。她一介民女,皇上怎会平白无故地给她下什么谕旨,莫非是她跟宁王的事传到了洛川,皇上要治她个勾引皇子,藐视皇室的罪吗?

“小姐。”青空见云浅失了神,害怕地唤了一声。

“青葙你们几个留在这收拾,榆姨和青空准备下,随我回去。”云浅说着,定了定神,把药方子写好,交给青葙,然后带着榆娘和青空坐上了马车回紫竹庄。

*

庄內的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南淑仪特到后门去接云浅,一路拉着她的手往槿香院走去,却是欲语还休。

因时间紧急,云浅也来不及多问,更衣打扮后便在青空的搀扶下前往大厅去接旨。

“圣上有谕,宣赫连云浅入宫觐见。”

紫竹庄的大厅里黑压压跪了一地人,太监尖而高的声音在云浅耳中打了个长长的转才出去。

云浅一脸茫然,心里更是茫然,在父亲的示意下才回过神来,磕头道:“民女接旨,叩谢圣恩。”

“赫连姑娘,好好准备准备,最迟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宣旨的高公公说话间已把云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想她现下虽只是个商女,但以她的姿色,入了宫定是要受万千宠爱的,对她说话的语气便十分客气。

“是,小女明白。”云浅低头应了一声,心里仍是大惑不解。

“平白无故地,皇上为什么要见你呢?”再回到槿香院后,南淑仪这才拉着云浅的手,不安地道:“靥靥,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娘。”

云浅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我跟璟郎之间的事娘都是知道的。”她已许久未呼惟璟为璟郎,现下如“无头苍蝇”,“璟郎”二字便脱口而出。

“要说这宁王离开也才一个月,人都还没到洛川,皇上怎就知道你了,宣你入宫又是何意?”南淑仪拍了拍手,怎么也想不通。

别的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榆娘更是把眉头皱得老紧——宫里来了这样的消息,相国夫人怎没提前告知她呢!还是因路途遥远,路上出了什么事,错过了,如今,竟不知如何应对好。

过了许久,赫连城别了几个太监后,这才走进后院,把妻女都叫过来道:“问清楚了,皇上想见云浅,是因为一幅画。”

“画。”云浅听他这样说,猛然想起秦未央临死前说过要送她画,待寻时,画却不见了踪迹的事。

“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南淑仪赶紧问道。

赫连城道:“几个月前,洛川城忽有人高价出售一幅美人图,听说图上的美人栩栩如生,竟跟活的一样。有个富商花了万两黄金买下了美人图,但不知为何,这画却又到了御史大夫向仕的手上,向大人把他献给皇上,皇上就把画留在了书房里。”

赫连城说到这,叹了口气道:“那画上竟无名目也无落款,本来皇上并不知道这画上的女子是谁的?偏有一日,皇上正赏画时,中书侍郎到御书房议事。”

“中书侍郎,老爷是指王友安王大人吗?”

“正是正是,他十多年前曾来过我们家,哪曾想他记性那般好,竟凭着画上的一朵蓝木槿认出了那女子所在的地方是紫竹庄。”

木槿花是南阳常见的花卉,花色一般为纯白、淡粉、紫红。而蓝槿,简直是闻所未闻。

偏是有一年,紫竹庄一棵许多年不开花的木槿忽开出了一朵幽蓝色的花。

王友安是南阳人,与赫连城是旧相识,恰在这一年回乡探亲,顺便进来与赫连城叙旧,便瞧见了这朵奇异的花,当时他是连连称奇,还取了些枝条说要回去纤插。

他有没有把花种活无从而知,但赫连城觉得这花色妖异,想要毁掉。云浅却不让,还撒着娇要赫连城把它移到槿香院去,赫连城拗不过她,便让花匠把花移植进了槿香院后园。

这棵蓝槿进了槿香院后,愈发枝繁叶茂,繁花似锦,妖艳无匹。

秦未央初见云浅时,云浅就在这蓝槿树下抚琴。

王友安循着木槿,猜出了画中美人的所在地,再想弄清画上人物的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况且早在几个月前,云浅还在大街上露过脸,紫竹庄有个倾城倾国的美人这事在南阳早已人尽皆知,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怎会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云浅听完爹爹的话,心里已是知道了大概。

她虽对秦未央无意,但他也算是因她而死的,她有愧疚,一直以来也想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之前哥哥与其好友李同恩多方查询都未能找到那画的下落,如今有了线索,她怎能错过。

“靥靥,你知道那画的事是不是?”赫连城见云浅若有所思,不由得有此一问。

云浅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在门口站了许久的赫连俊忽走进来,跪到地上道:“爹,此事都怨孩儿,与妹妹无关。”

“这是怎么一回事?”赫连城道。

赫连俊不敢隐瞒,便把他带秦未央到花墙下偷窥云浅,秦未央相思成疾,云浅前去诊治,秦未央临死前赠画的事说了出来。

“秦举人家的公子突然离世,人皆言是妖魅作祟,不料却是……真是冤孽呀冤孽。”赫连城听了赫连俊的话,喟然长叹。

“爹,宫里的那幅画极有可能就是秦公子的遗世之作,靥靥此番去洛川,一定会拿回画作,以慰秦公子的在天之灵。”云浅劝慰道。

怎知赫连城和南淑仪听了这话,神色更加焦虑。

他们二人此时此刻担心地并不是她拿不拿得回那幅画,而是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暴露。

云浅是已被赐死的人,如果当年的事被抖出来,一旦追究,欺君之罪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

云浅不知道爹和娘为何那般愁眉苦脸。但她知道皇帝召见,不可不去。回房后,云浅便叫青空和榆娘收拾东西。

青空打开柜子,一边挑拣着衣服一边道:“听说洛川那地方,比我们这冷得多,得准备一些厚点的衣服才行,榆姨,小姐的秋衣和冬衣你收哪去了?”

榆娘站在榆木花架旁,魂不守舍,猛的听到青空喊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退,花架晃了一下,那两盆兰花便从架子上跌了下来,发出了几声低哑的“哐啷”。

“怎么了!”云浅听到声响从卧房出来。

榆娘赶紧蹲下去收拾破碎的花盆,却从泥土中拨出了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云浅眼尖,一眼便发现了异常。

榆姨也不知那是何物,把那包包装得严密的东西递到了云浅面前。

云浅接过,见那上面一层是块防水布,心下狐疑,伸手便要去打开。

青空见此怕出现什么万一,赶紧道:“小姐,我来吧!”

云浅停下手,脑子里精光一闪,问道:“这兰花可是福伯送来的?”

“小姐这样一问,我也是想起来了,兰花确实是福伯送进来的,当时小姐还夸他花养得好,赏了他东西。”青空道。

云浅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赶紧带了那包东西走进了内室,青空和榆娘不知出了什么事,不敢跟进去。

云浅小心翼翼地剥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布,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枚扳指兀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紧张地摊开纸来看,竟是当年主使之人写给李忠的许诺书,里面详细地写了此人会在事成之后给李忠哪些好处。

而夹在信里的扳指,便是那人给李忠的信物。

云浅的心怦怦直跳,赶紧移开手指去看信末的署名,目光不由一暗——署名的地方竟残了一角,写信人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难怪无论他们怎么去搜李忠住过的地方都一无所获,谁会想到他把东西藏在了兰花盆下,又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送进了她的闺房。此法虽险,但却是上计,养兰的是李忠,除他外,旁人不会去给这花翻盆换土,而她的闺房,外人是不能靠近的。

“璟郎,你知不知道,华老将军确实是被人冤枉的。”云浅忍不住热泪盈眶。惟璟之前虽然没有在信里明说当年的事,但她感觉得出,对惟璟而言,替外祖洗刷冤屈,还外祖一个清白有多重要。

这封信虽然缺了署名,但凭着内容和这个扳指已能证明李忠当年是受人指使,做了伪证。

她简直迫不及待就想见到惟璟,好把这个紧要的物证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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