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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不如归去(晋江文学城)(1 / 1)

天顺二年三月十八,帝娶陆氏女为妻,册封陆氏女为后。

此时满城的樱花盛开,风里都是一股淡淡的甜味。

她一身盛装,登上铺着红毯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往高台走去,每走一步,后冠上的流苏便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这顶九龙九凤后冠用金丝打制,上面镶嵌着三百余颗宝石,四千八百颗大小不一珍珠,不怪她觉得特别沉重,戴着它,不仅头脑发沉,就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但她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把她摘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台下呼声震天。

尽管她的左手被那人紧握住了,她仍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孤独。

但这是属于云浅的茫然与孤独,不是属于敬国皇后的。

所以那些偷偷抬起眼,想要一睹敬国皇后天容的,看到的都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以及她脸上端庄得体的笑容。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还是个小小司月,大月访敬,兴庆殿里坐了许许多多异国的面孔,有位叫连月的公主跳了一支令人喝彩叫绝的剑舞,她挥舞着水袖,与她切磋时,那个清俊温润的男子便在一旁给她奏琴。

还是在兴庆殿里,两国显贵觥筹交错间,都有意无意地往席上东北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个年轻和沉默的男子,他刚以一举之力为敬国赢得了两座城池,成为了敬国人心里神一般的英雄。

也是在那一夜,一个身世离奇,拨着月石珠串的巫师说她将来定母仪天下。

她当时觉得有多无稽,如今就有多感慨。

她终究是应了他的谶语,避无可避。

*

大婚典礼的半个月后,云浅终于见到了青葙,那一夜当她看到了秋蕙榆娘却没有见到青葙时,她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

在温泉宫时,她曾要她和她一块走,可是她说她若走了,秋蕙怎么办?她不能留秋蕙一个人承担一切,所以她留了下来。

其实秋蕙什么也不知道,惟琛也知道她不知道,所以他把目标锁在了青葙身上。

青葙什么也没说,就算在酷刑的折磨下,她也没有出卖她和陵游。但她却被那群心里扭曲的太监施与“幽闭”之刑,她再也无法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生活。

她是自小伴着她长大的,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可她非但没有保护好她,反而让她遭此厄难,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弥补她。

她求惟琛把她从禁狱放了出来,她派了宫女去伺候她,给她的吃穿用度足以赶上一个美人。

她本打算在她身子恢复后把她送回南阳,那样她就能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青葙不愿意走,执意要留在关雎宫里继续伺候她。

她成了皇后后并没有入住凤藻宫而是继续留在了关雎宫里,惟琛同意了。

其实,惟琛对她真的很好,甚至还为了她,把那些没有生育过没有宠幸过的妃嫔放出宫。他说宫里嫔妃少一些,她这个皇后也不会太辛苦。

人人都羡慕她,她也时刻告诉自己要知足。但午夜梦回却常常觉得迷惘心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再没有听到有关陵游的任何消息。她想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她能在脑海里想象着他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

春过了,夏来了,秋尽了,又到了冬天。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起来,把整个天地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御花园里的山茶也开了,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黄的,单瓣的,重瓣的,多瓣的,有香味的,没有香味的,挨挨挤挤挂满了枝头。再过一个月腊梅也要开了,但她不会再去踏雪寻梅,也不愿去回想那个冬夜,和他携手走在雪地里,他轻轻地在她唇上留下一吻的事。

她想她放过了他,他才能放下她。

仔细想来,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不愿意放手的人,不然,像他那样的人早海阔天空,任意翱翔了。

*

十一月初十那一日,她醒得很早,她醒来翻身的时候吵醒了睡在她身侧的惟琛。

惟琛拥住了她问她为什么醒得比别的时候早,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躺回了他怀里。

今天是他的生日呢!她本来想忘记的,却还是一下子就记了起来。

惟琛轻昵地笑着,便伸出手去解她衣上的扣子。他一直都想和她有个孩子,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还打算等孩子一出生,就立他为储君。

她早已不会在这件事上拒绝他,但他想要的孩子她却是无法让他如愿的。

他膝下已有好几个皇子,最大的予玄过了年就八岁了。为了讨他父皇的欢心,那个原本天资就比较一般的孩子每日里努力读书习武。

见了她这个母后,有些生硬地说着奉承的话。予玄稚嫩的的脸上过早地蒙上了成年人才有的忧色,便少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天真淘气。

云浅看着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帝的几个皇子。她很怕她的孩子生下来会走上惟琛的旧路或者惟璟,惟珖,惟珝几人的旧路……

与其让他以后在权利中沉沦厮杀,不如让他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一场欢爱过后,天渐渐亮了。她散着发慵懒地躺在他的怀里。他闭着眼,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睡非睡间,有人向她的寝床靠近。

她微微地睁开了眼,帐子掀开的同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也往床上猛刺而来,只是那行刺的人似是一开始没料到她会躺在惟琛胸口。

匕首猛地一收,惟琛立即惊觉。她还来不及阻止,惟琛已夺过了那个人手中的匕首,反一刀刺进了刺客的胸口。

“青葙。”云浅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似乎那一刀也刺在了她的心窝处。

惟琛拉住了她。云浅却挣脱开了他的手,跳下床,抱起了已浸在大片血泊里的青葙。

“你为什么?”她不明白。

青葙已是痛极,脸上无半点血色,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我要给公子报仇……公子他……他不该……不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咽了气。

青葙不愿意回南阳,回到她身边来伺候她,居然是想寻机杀了惟琛给陵游报仇。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她一直以来不敢面对,整个皇宫的人也不愿意告诉她的事实。

云浅泪流涟涟地伸出手替青葙合上了眼睛。恍然间她记起了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青葙的模样。

那时青葙瘦瘦小小的,穿着一件粗旧的花袄和长到见不到脚的裤子。

青葙的父母走得早,她是被她的舅舅卖到紫竹庄的。因为年纪和她差不多,爹和娘便让青葙到她屋里去给她作伴。

青葙跪在地上,惊羡又胆怯地瞥了她一眼,向她磕头喊她“小姐”。她小时候是个调皮的性子,可青葙却不太爱说话,胆子又小,做事还很谨慎。青空来了后,她便常忽略了她。

结果却是青葙一路陪着她走到了现在。

但现在她也去了,她再也看不见她羞怯的模样,也听不到她唤她“小姐”。

而青葙默默爱了一辈子的陵游,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女子对他如此情深义重。

她抱着青葙的身子久久不肯放手,直到青葙的身子变凉了,她哭晕了过去,惟琛才让人把青葙带走。

醒来后,惟琛坐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她问他什么,但云浅扭过了头,始终不发一言。

她不问,问了就是相信陵游已经死了,不问,她还可以一直告诉自己陵游还活着。

青葙走后没几个月,榆娘也去了,她是病死的。

当年随她到洛川来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终于只剩她一个了。

不久后,青空给她来了信,说她和惟琋在穆州过得还算和顺,予承虽然体弱多病,但好歹也是一天一天地长大了,还会说很多话了。

她心里觉得很欣慰,至少青空还是很幸福的。

青空在信里说想到洛川来看看她,她给青空回信,让她别来了,待在穆州,她们一家安全,她也安心。

*

又是一年冬,雪不大。第二年的春来得很早,樱花开了,宫墙下的垂柳也开始飘絮。

天气暖和的日子,她常到御花园里四处走走,晒晒太阳,吹吹柔软的春风。

她的情绪渐渐少了,脸上愈发不悲不喜,然后便开始嗜睡。

她乍然想起了几年前,在迷糊中,那个疯疯醉醉的酒鬼神医曾对惟琛说:“公主此番就算活过来了,也不能久寿。”

他颤声道:“有多少年?”

“多则六七年,少则三五年。”

惟琛那般无限地包容她,应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其实,在她第一次清醒后,她就发现她的身子底已经空了。

之前,她还愿用心地调理着,期待自己能活久一点,可后来,她连调理都不上心了。

快五年了,药石已经对她没有多大作用。

春过后,夏来了,她更加觉得每日累得很,有时她可以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日。惟琛放下了许多政事,只为陪着她。

有一日,她从昏沉中醒来,见惟琛神色十分不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从没见他如此,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缓缓地笑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一枝新折的茉莉花放到她手上。

她闻着茉莉花芬芳淡雅的香气,心渐渐沉浸下来。明年夏天,她是再也闻不到茉莉花的香了。

秋蕙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他喂她喝下。

喝完后,他扶着她在廊下慢慢散步。

蝉鸣急促起来。天气热了,她却仍觉有些冷。

感觉到了她的发抖,他停下,把她拥在了怀里。

眼前是一架开得热闹的黄木香,纤细又强健的枝条有意识地沿着架子往墙上攀去,高雅圆润的小花瓣错落排列,攒成一朵又一朵花,组成灿烂晶莹的花瀑,不留余地地宣誓着生命的旺盛与美好。

她在一霎间被这一树饱满热情的生命所震动,不自觉地启唇而笑。

“喜欢吗?我摘一朵送给你。”惟琛道。

她点了点头,惟琛便顶着太阳走到了院墙下,给她折下了一朵黄木香。

柔软的花瓣呵着她的掌心,雅而不淡,甜而不腻的花香让她精神微微一震。

她抬起头来,看着额上微微沁着小汗珠的惟琛,举起了手中的帕子替他拭了拭汗。

“浅儿,若有来生,你还愿和我在一起吗?”他握住了她的手。

恍若隔世间,她记起她的来生早已许出去了。

眉眼一低,她脸上的笑逐渐凝住,“扶我回去吧。”

他知道他不必再追问,便安静地扶她回去。

*

接下去的几日,惟琛到关雎宫来陪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明显得察觉到他碰上了棘手的事,宫里的气氛也十分不对劲,但她知道不会有人告诉她究竟出了事。

她累得很,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追究探讨。

一个安静的早晨,外边隐隐有微弱的蝉鸣。还在睡梦中,惟琛却叫醒了她。

他让宫女给她更衣,喂她喝了一碗粥后,抱着她去了栖梧殿。

栖梧殿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她曾和他说过,她想搬回栖梧殿住,但惟琛以她是皇后,不适合住在这种规格的寝宫里为由拒绝了她。

他稳稳地抱着她进去,里边打扫得十分干净,陈设一点也没变,只是过了那么长时间重新踏进这,多多少少会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抱着她坐在了榻上,让她的头枕着他的大腿,身后是那面透薄的屏风。

动作温柔地在她长发上爱抚着,半晌,他似想起了什么,从怀中里掏出了那支红梅旧簪,有些出神地道:“浅儿,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南阳吗?”

“对,是在南阳。”他语气缓慢,引人遐想地道:“那日我无意间从荣昌街走过,看见有个姑娘的马受惊了,她很害怕但也出奇的镇定果断,当她跑到车头拔出发簪毫不余力刺中马颈那一刻,我整个人几乎都呆住了。我在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决绝的女子。那一刻,你在我心里就像一朵长在悬崖边的罂粟花,美艳、出尘、危险却又充满了魅惑。”

云浅听到他这样形容他,不禁笑了,原来他就是在那时捡到了她的发簪。

他把发簪插到了她绿云一般柔软的发上,“在徐州遇见你的那一次,其实也不是偶然。”

“你跟踪我?”

他笑了笑,继续娓娓道:“是无意的跟踪,那时我也打算回洛川,没想到会跟你同路。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在想与其让你入宫成了父皇的妃子,不如在半道上把你截了去。”

“嘻嘻。”

说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与他做了几年夫妻,今年她二十五岁,他三十二岁,还算年轻吧!但距离初次的相遇已快十年。

难怪她会觉得自己已历尽沧桑。

“浅儿。”他吻着她的额头,深深地看着她道:“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瞬。”

“嗯。”她微微点头应着。

得到她的肯定,他笑了,笑得无比欢喜和骄傲。然后,他又哭了,珠似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地从他的双眼里滚落出来。

“浅儿,这一生我永不后悔爱上你,永不后悔为你做的每一件事。”他几乎是用他的魂灵对她说出这句话。

“你不是一直想回南阳吗?我让人送你回去。”他捧着她的脸,说出这一句话时,脸上有了别样的轻松与自在。

“回去?”她低声念着。

他终于肯放了她,让她回去了?

“是,回去,回你想回的地方去。”他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紧紧地抱住她道:“如果你还能活下去,一定要把洛川的所有一切都忘了,永远都别回来。”

“嗯。”她又是一应,心里却很疑惑他到底做了什么安排。

雕花的朱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那个含泪凝望着她的人穿着一身玄青的衣裳,手上握着一把剑,剑上是她亲手所打亲手所系的青黛方珠真丝剑穗。

陵游,他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那一夜放箭的指令是惟琛带走云浅前示意手下的将领下的。

他驾驭不了他,亦容不下他,只能杀了他。

没了越绝剑,陵游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难以抵挡得团团围住的士兵同时射出的漫天箭雨。

在生命垂危关头,有个人出现救走了他。

是冷逍。

冷逍冒着箭雨把已腹背受箭,满身是血的陵游救了出来。

惟琛得知这事十分震怒,质问冷逍为什么要背叛他。

冷逍只回了他一句:“符陵游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这或许就是高手之间天生的惺惺相惜。

冷逍把陵游护送到了符府,有符英和符清漓的庇护,惟琛没法拿他怎样。

酒鬼大夫查看了陵游的伤势,回来后对惟琛说,陵游就算活下来,也难复当年之勇,别说剑,以后能不能拿起筷子都成了问题。

一个用剑高手连剑都拿不起了,跟残废有什么两样!惟琛瞬间不想杀他了,因为他知道让陵游活着比杀了他更能让他痛苦。

为了让陵游能好好养伤,符英带着他离开了洛川。

这一去就是五年,这五年内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所以坊间都流传着定郡王,符大将军符陵游已被皇上秘密处死的消息。

“陵游。”云浅看着站在门外的陵游,用微弱的声音激动地唤着。

原来,惟琛口中所说的送她回南阳的人就是陵游。

真好,她终于可以和他一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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