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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嘉渡的设想里,十一月初,他会带迟茉去一个小型的大学生音乐节。
在那天,他会上台演唱这首歌,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表白。
周嘉渡没有向女孩子表白的经历,身边又没有什么正面例子。
他所能想到的,不过是以前跟着周嘉黎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片段,虽然有些俗套,但他想尽可能给女孩最好的承诺和最多的安全感。
因为他知道,小姑娘其实是个很渴望安全感的人。
南方天气湿热,即使九月末的夜晚,热气仍旧将海滩前的天地烘成一个暖笼。
周嘉渡却觉得这夜十分舒服,暖热的天气在他眼里变幻成了甜蜜的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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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拍打着礁石,把迟茉的洞洞鞋鞋底浸湿。
海水钻进洞里,冲走一部分泥沙,凉丝丝的。
她还在比划着开枪的手势,在海岸上寻找目标。
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护航女英雄,大战海盗。
迟茉很喜欢射击,边和林姿聊着周嘉渡的“白月光”,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回北京找一个射击馆去玩。
周家的梦社里就有射击馆,高考前解压那次,周嘉渡还带她去了。
迟茉叹口气,不知不觉间,她怎么感觉周嘉渡已经全方位多角度渗透进了她的生活,每次不管想到什么,最终都会和他有关。
迟茉觉得这个趋势很危险,得及时制止。
忽然,一个人影蹿到她们面前。
路斐穿着凉拖和大裤衩,上身是个印满logo的花衬衫,
林姿嫌弃地看着他这件衬衫:“哥,咱审美什么时候能在点线?他家的logo设计本来就丑,你还要穿一件印满logo的?”
路斐低头看看自己的衬衫,这可是好几千大洋买的:“哪儿丑了,简单明了,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林姿:“……”
她讪讪地说:“是挺明了的,暴发户的标配,你要是暴发户也行,偏你还不够格。”
路斐:“?”
他抖了抖自己的衬衫,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皱起眉来说正事儿:“你们俩,说人家阿初坏话,也不挑个隐蔽的地方。”
迟茉刚才没理会这俩人的日常斗嘴,现在听到路斐这么说,连忙收回手,“啊”了一声:“他听到了——”
“不对,我哪里有说他坏话。”
路斐挑眉:“就刚刚呀,阿初和我一起来的,听到你俩的对话后,就走了。”
迟茉欲哭无泪:“路斐哥!”
“咋?”
“你果然是路斐哥,不是路飞哥。”
“哈?”
“要你有何用,他来了你竟然不提醒一声!”迟茉委屈巴巴,连海都不想看了,站起来从礁石上跳下去。
独留这俩人过二人世界。
回到民宿,经过前台的时候,老板问她要不要吃雪糕,那里有冰箱,自己拿。
老板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据说是厦门大学毕业的,去年和朋友一起创业,开办了这家民宿还有旁边的咖啡厅。
迟茉道了声谢,说她暂时不想吃。
说完,正准备上楼梯,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诶,我记得刚刚墙上挂了一把吉他呀?”
“哦,你说那把呀,”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旷的墙面,解释道,“刚刚被一小伙子给借走了,不过说实话,那把琴虽然现在摆在墙上做装饰用,但是是我大学时玩音乐用的,好弹得很,我刚还给调了调音。”
迟茉又和老板聊了两句,也没多想,就上了楼。
经过周嘉渡他们那间房的时候,她脚步顿住,里边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迟茉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被他都听到了,窘迫难安。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窘了,只不过是在高考完,她换了一个身份后,窘迫的次数激增而已。
现下,这人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茉没发出什么声音,静悄悄地掏出房卡,进了她的那间房。
房间很宽敞,也很舒服,阳台上还有一个大浴缸,不过迟茉没打算在那儿泡澡。
她先去淋浴间冲了个澡,然后穿好睡衣靠在床头,打开投影仪,放了个电影。
是一部老片子,《天堂电影院》。
因为高中时坐在空调正前方,经常被吹感冒加上吹得肩膀疼的经历,迟茉除了在车上,其余时候不怎么喜欢吹空调。
不过平时和大家待在一起,她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夏天这么热,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吹空调的,她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比如现在,迟茉就会把空调关掉,即使天气真的热。
民宿准备的洁白空调被有一半垂在了她的腿上,自动带着热气。
电影里可爱的男孩子因为私藏易燃的胶片,差点引起一场大火,正在被妈妈打骂。
胶片烧成了灰烬,正冒着烟,迟茉感觉那烟仿佛从墙上冒了出来,把房间里熏得更加热气腾腾。
她用手扇着风,忽然觉察出,肚子有些饿。
可不是,晚上在飞机上没有吃饭,距离中午那顿,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迟茉刚想下床,从包里翻一翻有没有凑巧带什么顶饿的小零食,就听到敲门声。
她穿上拖鞋,走到门口,问:“谁呀?”
“我。”
是周嘉渡的声音。
“怎么了?”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我去买了点烧烤还有小吃,你要一起吗?”
迟茉嘴边拒绝的话打了个转儿,又咽也回了肚子里。
她口是心非地说道:“哦,既然你都买了,我就捧个场。”
说完,她打开房门,看到长身玉立,在门口站着的周嘉渡。
他轻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移开视线不再说。
迟茉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瞬间意识到——
她洗完澡,根本没有穿bra!
周嘉渡咳嗽了一声,目光看向别处:“你收拾一下,去我和路斐的房间里吃吧。”
迟茉一句“好”都没有说完,就紧急把房门关上了。
关好后,她靠在木质的门板上,呜呜叫了两声。
怎么,这么大意。
下次见周嘉渡,得提前看一看黄历了。
周嘉渡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他刚刚从前台搜刮到的黄历,上边写着“2014年10月1日宜嫁娶”。
他唇角不由自主弯起,心满意足地把黄历放到一边,去换了一身衣服。
迟茉穿上内衣,又把睡衣换成了外出可以穿的连衣裙,然后拿好房卡走到隔壁。
敲门前,她又打开手机自带的镜子功能,照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流年不利的可能,这才扣门。
轻轻的两声,周嘉渡就开了。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迟茉惊住。
刚刚她“衣衫不整”而周嘉渡衣着齐整的情景,此刻倒置——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缎面睡袍,胸前是深v领,露出大片的胸肌,白皙却又力量,精瘦。
头发上还有水珠,在往下流。
迟茉咽了咽口水,把目光移到别处,手捂住肚子,说了句煞风景的话:“我肚子饿,咕咕叫。”
周嘉渡:“……”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海鲜烧烤,还有椰子酥。
多半是怕吃得上火,他还备了龟苓膏。
迟茉不禁再次感慨起,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宇宙无敌一级细心。
“路斐和林姿呢?他俩要是知道我们偷吃,肯定会炸毛的。”
周嘉渡揉了揉她的头发,先让她炸了毛。
“甭管他俩,问了,不吃。你放心,他俩饿不着自己,现在八成就在背着咱俩偷吃东西。”
迟茉想想也是。他们俩是名正言顺的情侣,没有她和周嘉渡的话,他俩会过着彻头彻尾二人世界的日子。
来之前,迟茉也提过,要不订三间房,他俩一间,然后她和周嘉渡一人一间。
被林姿以经费不足的名义直接一票否决了。
迟茉咬了一口大鱿鱼。
海鲜讲究一个“鲜”字,而在北京,她很难吃到这么新鲜的。
鱿鱼上涂抹着可口的酱料,一口下去,让人感觉自己的胃瞬间活了过来。
要是搁到两年前的今天,迟茉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罪恶,在大晚上吃烧烤。
那是她当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周嘉渡没吃什么,多数时间在看着她吃,他打开一盒龟苓膏,放到她手边。
“伴着龟苓膏吃,下火,这是我刚刚打车去很远的一家店里买的。”
“为什么要去很远?”迟茉放下手中的签子,抬起头不解地问。
“谈之舟说那家的最好吃,结果那条街几乎全是足疗店,我还以为自己迷路了。”他说到这儿,笑了笑,“不过那家店的确是个老字号,还有很多好吃的,等明天带你去,今天先休息。”
两人从下午到晚上,气氛一直不太对。
要不是沉默,要不就是横眉冷对,其中夹杂着不那么单纯也不让人快乐的暧昧。
可直到现在,在此刻,没有旁人的夜晚——
迟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被周嘉渡悉心安慰、爱护的日子,那是片汪洋,冬日的暖洋,总是让她沉溺在无尽的爱和温柔中。
将近四个月未见的空白期带来的疏离,也一下子消散而去。
反倒是这一百多个日夜里积攒的思念,一齐喷涌而出。
不知怎的,她开始委屈,连矫饰在此刻都被吝啬掉:“阿初哥,你怎么,就有个白月光了?”
少女叹着气,带着无尽的无可奈何和不加遮掩的委屈,像是中了彩票而忘记领奖的人,站在体彩店门口蹉跎叹息。
周嘉渡看着灯下的少女,卸了妆,皮肤清透,没有一丝瑕疵。而高考那会儿瘦下来脸颊,现在仍旧没有长回来。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所有委屈,都给擦掉。
“没有,没有什么白月光,你更不是什么替身。”他缓声说道。
“你骗我,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讲粤语?”
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周嘉渡看着她的眼睛,忽而想到什么,唇角弯起,笑得有些坏,“真就这么想听?”
“嗯。”迟茉眨了眨眼睛,扑闪掉一朵泪花。
姥姥以前常说她有反骨,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想做。很多时候,都很有韧劲儿去专注地磨一件事情。
除了跳舞是个例外。
周嘉渡笑,笑声暧昧,如同喝醉了酒。
他突然靠近迟茉,附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把她的耳垂染红。
轻声呢喃:“我锺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