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锚(1 / 1)

找到突破口,就像在一个毛线球里忽然找到一根线头,一扯,整个毛线球就会因此散开。

张副总那边的进度一直在更新,在多方排查下,他们发现那位员工早已在半个月前回老家,走得毫不拖泥带水。查出那人老家所在地后,张副总立刻派信得过的下属追了过去。

韩际舟在总部一边慢慢上手贸易板块的事,一边思忖张副总那边的消息。她认为,那离职员工前脚才回到厂里看了眼发酵池,后脚发酵池就出问题,偏偏还是极隐蔽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然后这人火速回老家。

这一系列事件单拎出来任何一件事都没有什么特别,但串在一起,看起来就不单单只是巧合了。

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捋清楚,一个猜测慢慢在韩际舟心中浮现。她中断思绪看了看写字楼外澄明如洗的天,还有远方同样静立的几栋高楼,相比起一个生产厂的风风雨雨,总部实在是静谧得不起波澜,可这样的平静,总给韩际舟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竞争从来都是一件残酷而不讲道理的事,她也只不过是一匹要护住身后利益的狼。这件事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更强壮更聪明更凶狠一说。既然如此,她便静候对手,等一场较量。

在韩际舟还没等到张副总方传来的消息时,山雨先来了。

“友诚食品最近打压我们副食市场的动作愈发明显,他们昨日刚上线的卤味新品,直截了当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市场部经理站在韩际舟办公桌前道。

友诚食品是韩氏集团的老对手,双方一直有较量,但韩氏集团在大约二十年前的一次重大决策中更果敢,抢先站稳食品行业龙头的脚跟,自此友诚食品就只能屈居第二。近些年对方一直想要把韩氏这位老大拉下马,小动作颇多,但一向是隔靴搔痒。而韩氏自确定多元化发展的企业战略后,在各行业多点开花,更加不可撼动。

“他们这款新品的味道确实优秀,而且还炒古方复原的概念,看营销,他们是有备而来啊。”韩际舟感叹。由于韩平才住院,总经理职责相关的一些日常事务决策权转移到了韩际舟身上,如果有重大决策,则需要开高层会议共同表决。

市场经理道:“报告文件已经发您邮箱了。根据分析结果来看,友诚食品这次来势汹汹,想借着新品的营销重新洗牌副食市场的蛋糕,而后续他们还有一系列新品推出计划,难免不会继续有大动作,我们也许需要早做应对……”

市场经理张了张嘴,她本想建议韩际舟早做准备以防受制于竞争对手,但随即意识到这是小韩总不是老韩总。小韩总刚入职不久,脾性还没捉摸透,她不敢妄言。

韩际舟温和道:“后续继续盯紧他们,有任何企业战略相关的动向都上报。我先看看分析报告,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改变原有计划。”

市场经理应下,转身离去。

韩际舟点开市场部发送的报告,逐条阅览起来,她越看面容越严肃,意识到竞争对手这次可能确实打算大干一场了。

内部有内鬼还未查出,外部压力又陡增,这可真是腹背受敌,韩际舟叹息。

在局势空前紧张,洗牌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五月末的一个晚上,来自张副总的最新消息终于揭露内鬼的面目。

“已经问出来了?”韩际舟问。

“对,老李他们去那前职工的老家找到了他,那人估计没想到我们会追到他老家去。”张副总嘿嘿笑道,“那人胆子挺大,为了钱什么都敢干,可惜是个法盲,被我们的人九真一假添油加醋地一吓,生怕进局子,赶紧招了。”

“那人说,是个姓王的小项目组长在从总部下来调研生产线时接触了他,我们往这方面一查,顺藤摸瓜摸出来一条大鱼。”

“直接说重点,过程写邮件发我。”韩际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打断张副总兴奋状态下的絮叨。她高强度工作一天,连续和不同部门的人开了几个小会商量对策,现在脑子快炸了。

张副总在韩际舟的冷声之下像被掐住脖子的鹅,“昂”了声,沉默片刻长话短说道:“这位王组长是柳俊阳柳总的秘书的亲戚,当初这人能破格提拔组长就是柳俊阳授意的,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与那前职工的接触是柳俊阳的意思。”

“对了,那前职工被我们一诈之下套出话,发酵池沉淀导致系统出问题确实是他干的。”张副总一想到这事和之后的大半月高强度加班就咬牙切齿。

“柳俊阳。”韩际舟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但又感觉是情理之中。

此人是集团二股东柳老爷子的孙子,柳老爷子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混球,所以为防“富不过三代”的魔咒,从柳俊阳很小的时候起,柳老爷子就一直把柳俊阳带在身边培养。

柳俊阳比韩际舟大四岁,韩际舟小时候在过年期间还见过他几面。在她的记忆里,这位她应该叫哥哥的人一直是沉稳憨厚的模样,没想到……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韩际舟晃晃脑袋,把些微的怅然和感慨甩出脑海,对电话那头道:“辛苦你们了,这个方向很重要,接下来我这边也终于可以针对性地做一些调查。”

张副总道:“这些天友诚的营销我也有所耳闻,韩总您才是真的辛苦。咱们韩氏这波,若能屹立不倒,以后地位定能更加巩固。”

“承你吉言了。”韩际舟笑道,心情却一如既往地沉重。

她和张副总确认了些旁的细节,挂断电话后开始一边处理别的工作一边等张副总的文字叙述发过来。

书房的灯长明着,随着夜色渐深,周围住户家的灯渐次熄灭,唯有七楼靠阳台窗边的这盏灯,成为整栋住宅楼里唯一的光源。

————

“你为什么没有妈妈呀?好奇怪。”

“我妈让我不要跟没妈教的人玩。”

“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爹也不管,还一副清高的样子,看了感觉可怜。”

“听我奶奶说,她是被拐卖来的,她现在的爸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呼,呼。”戚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因为起身过猛,额角不小心碰到木质的床头板,磕得生疼。强烈的应激反应几乎要让她掉下泪来,在一片昏暗里蜷缩成一团,抱着被子呜咽出声。

戚归在黑暗中大睁着眼,可这座小山村的人们晚上为了省电并没有开电灯,只有不甚明亮的月色透过老旧斑驳的玻璃窗照进来,带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这个季节很潮,被子内填充的棉絮有轻微的霉味。戚归从混沌的梦中骤然惊醒,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她该是戚归,还是王成英?

接近凌晨两点,韩际舟依然在工作。

她看完张副总发来的文字版详细叙述,心中的猜测被佐证,更加确定几分。现在箭头指向柳俊阳,搁置了一段时间的查账也应该提上日程,除了白天日常的一系列事务,查账这一件大事也需要她亲自带人去做。

柳老爷子是公司元老,柳俊阳接班后也已经晋升到销售副总,这件事只能她带头去做,不然公司内部保不准还有什么枝节横生。

韩际舟滑动鼠标查阅这一封封邮件,反复在心里盘算这几件事。她其实已经累极困极,眼球又干又痛,现在只想倒在床上大梦一场,可是她不能。

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忽然,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语音电话独有的铃声。

韩际舟的视线从电脑屏幕挪过去,看见拨打人是“戚归”。

这个点,戚归还没睡?韩际舟心下疑惑,拿起电话接通。

“怎么了,这个点还不睡。”电话接通后,双方沉默几秒,无人说话,韩际舟只得率先开口,疑惑更盛。

“你不也还没睡,又加班。”戚归在那头的声音倦倦的,带着夏季专属的潮湿,困得似乎马上要睡着了。

韩际舟把电话接上蓝牙耳机,解放双手继续回复邮件,一边道:“你明天不是还有早戏吗?小心困得起不了床。”她直觉戚归的状态不太对劲,但想着戚归愿意说总会说的,就没有问。

戚归道:“做噩梦吓醒了,没办法,想找个人说话。”

“那你该庆幸我还在加班。”韩际舟笑。

戚归也在那头闷闷地笑,笑声像是隔着一层什么才传到话筒,她忽然道:“际舟。”

“嗯,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想起一件事,本来要说的,现在又忘了。”

“熬夜太多记忆力会变差,我已经亲测了。”韩际舟敲键盘的速度放缓,注意力更多地到通话上。

“你的记忆力变差了吗?”戚归懒懒道,“我看没有,最开始那会儿我对你态度不好你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也是?”韩际舟轻笑,她闭了闭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戚归听到细小的吸气声,道:“你要不去睡吧,听起来你已经快困地睁不开眼了。”

“我怕我挂电话你会失眠到天亮。”韩际舟随口开着玩笑,她是真的困极,干脆闭目省电。

她不知道的是,戚归在黑夜里忽然眨眨眼,长睫蝴蝶振翅般煽动,抖落翅膀上的水珠。

“际舟,我做噩梦了,今天其实拍完就有预感,我最近出戏变得越来越困难。”戚归在那头低低道。

韩际舟心头一凛,清醒了一点,心道正题来了。

“我有时候真怕,我会不会再也出不了戏,就像被主角夺取灵魂,覆上另一个人的身份,成为她。”

韩际舟想了想:“记得李寒山老师说的吗,极致体验派,需要一个锚。这个锚是你现实人生的定位,你得抓紧它,无论什么情况都别放手。”

戚归沉默片刻,呼吸声清晰可闻。好半晌,她才道:“我知道,老师在上第一堂课之前就给我说过,让我建立一个足够坚固的锚,抓紧她。”

“那么,你应当是有自己的锚,对吧?”听到戚归应声,韩际舟继续道,“那就抓紧它,别放手,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动摇了?是因为对锚的定位有偏差了吗?”

“不,我没有动摇。”戚归忽然有点激动,语速变快,她转瞬又低落下来,“我只是有点茫然罢了,算了,这是我当初自己的选择。”

韩际舟有些苦恼,不太明白戚归的情绪变化源自何处,她只能沉默。

通话再次寂静,半分钟后,也许更久一点,戚归道:“你快去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还得早起。”一个哈欠悠悠地传来,像是小动物的呼噜声,戚归语气轻快了一点,“晚安。”

“晚安。”韩际舟温声道。

挂掉电话前,她听见戚归小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耳机里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韩际舟猛地大睁着眼,睡意全无。那句话她听清了。

“笨蛋,我的锚,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论老韩的绝世双标~

张副总抹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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